宴会大厅其乐融融,所有人都面带笑容,风度翩翩。

  萩生跟九野小姐打过招呼,便不再好多做打扰。

  离开九野小姐身边,萩生爸爸担心地看着萩生,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养子一向优秀,他没有什么安慰的机会,以至于真正遇到了需要安慰他的时候,一时间却想不出婉转适合的话语。

  就在萩生爸爸纠结时,萩生频频望向唐堂离开的方向。

  他知道诸伏景光正在潜伏中,也知道唐堂对他表达排斥,可是正是因为景光在,零在,他才无法放心地让唐堂一人出去,去外面那么危险的地方。

  萩生忍耐了一会,再也无法忍耐,他头也不回地向唐堂离开的方向走去。

  “爸爸,有事情出去一下。”话音还没有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萩生爸爸都没有来得及拉住他。

  萩生爸爸无奈地回头看了看远处的老婆和女儿,又看向萩生头也不回的背影,一时间眉宇都染上几分愁绪。

  看萩生这幅神思不属的模样,是真的被那个男人迷得神志不清。

  一开始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没准养子只是和对方认识,需要对方帮忙什么的,但是后来见萩生那副上赶着帮忙的架势,萩生爸爸是再也没有办法抵赖了。

  他郁闷地喝了一口手中的红酒。

  他应该怎么向老婆解释啊!

  安室透一直暗暗注意着萩生,他自然也看到了萩生迫不及待的背影。

  他垂下眼眸,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把唐堂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对一个和唐堂仅仅只有几分相似的男孩就可以无限宽容的萩生,在面对真正的唐堂时,他又怎么会有理智。

  他收回眼神,看向前方的就九野小姐。

  现在的他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唐堂给的消息,还有今天突然出现的景光,让他有许多事情需要确定。

  安室透想着,看向别墅的后门。

  中秋先生似乎也到别墅外面了,不过他走的小门,离开的时间有十五分钟了。

  离开的时间再长点,中丘先生很可能就回来了,另外,唐堂所说的时间也快到了,他必须要在七点之前与对方见一次,试探出对方是否有自己需要的信息。

  安室透这样想着,见九野小姐又应付完一波客人,他凑到九野小姐身边,小声道:“小姐,您的耳坠似乎掉了,需要我回去为您取一副新款式的耳坠吗?”

  九野小姐微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果然,耳夹款的耳坠,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

  她顺势把耳朵上的另一只耳坠摘下来,不仅没有不悦,反而心中微喜。

  “麻烦你了,给我拿梳妆盒的那副绿色耳坠吧。”

  她正愁该用什么理由支开安室透,以便独自去见中丘先生。

  “是,小姐。”安室透走上阶梯。

  他脚步很平很稳,但是在上了二楼后,脱离众人视线后,他立即走到窗户处,打开窗户,轻轻一跃,跳入了别墅后花园的草丛中。

  动作灵敏,姿态轻巧,落地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落地后他快速走向树的阴影处,完美地隐藏住了自己。

  他推断出中丘先生很有可能去的地方,一点点排查着。

  在夜色中走了好一会,接连排除了几个位置后,他来到了花房前。

  九野家玻璃花房前有几个喝茶桌,为的就是可以在外面欣赏花蕊,依靠着良好的视力,安室透一眼就看出,玻璃花房外的喝茶桌没有人,但是不能确定花房内没有人。

  安室透抬步走了过去,而刚走了两步,他目光落到了草坪上,在月光下,几点猩红看上去异常显眼。

  安室透目光一凝,几乎是毫不犹豫,他沿着血点密集的方向走去,然后走到一处微颇的草坪时,他瞳孔紧缩,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目标人物。

  ——中丘夏原。

  他躺在草坪上,瞳孔涣散,嘴巴微张,全身僵硬,胸口没有一丝起伏,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出一片惨白。

  死了!

  优秀的卧底瞬间判断出目标人物的状况。

  安室透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过去探查对方的死因,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淡淡的哼歌声。

  糟糕了,他说为九野小姐拿耳坠,结果却出现在这里,如果被别人发现,他就说不清楚了。

  安室透没有犹豫,直接矮身钻进旁边的花丛中,幸亏这里没有多少的灯光,只要不仔细看,绝对不会发现有一个人类藏在里面。

  安室透藏在其中,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躲在花丛后面,依靠花丛中的缝隙,紧紧盯着来人。

  来人的脚步很轻快,穿着一身在月光下粼粼发光的鱼尾裙,头戴王冠,漂亮的宝石项链在她胸前含光生辉。

  安室透认出来了,来到人不是别人,正是九野小姐。

  九野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安室透感到疑惑,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观察九野小姐。

  九野小姐似乎和人约好了在这里,她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约的人没有来后,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而就在这时候,一阵夜间的冷风传来,她缩了缩脖子,紧接着,她听到了奇怪的啪嗒啪嗒声,那声音还一停一顿,还挺有节奏。

  九野小姐有些奇怪,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她疑惑地探头望过去,向声源缓缓走去。

  然后,没走两步,她就看到了倒下在小坡下的尸体。

  人类对于非活物的生命体有着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看到男人的第一眼,九野小姐几乎在瞬间,就得出他已经死亡的信息。

  她所听到的奇怪的声音,是男人悬在脖颈的项链,正随着风一点点敲击着身旁的石块。

  那石块还染着鲜血,在夜色下变得深黑。

  “啊——”

  十分钟前。

  萩生跟随唐堂的脚步向别墅外走去。

  诸伏景光和唐堂并没有走远,就在坐在聚会搭的太阳伞下说话,因为外面没有太多人,他们两个人占了一个伞,距离其他人很远,萩生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

  两人坐在后背镂空的椅子上,诸伏景光给唐堂倒了一杯饮料,见他喝了饮料,脸色刚刚好一点,结果就看着萩生又再次走过来了。

  诸伏景光几乎哽住了。

  萩生难道没有看出他的目的吗?为什么还过来?

  说起来,萩生气质舒服,说话懂气氛,大部分见到萩生的人都十分喜欢他,剩下的人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至于像唐堂这样排斥。

  刚才唐堂和萩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诸伏景光疑惑时,萩生已经坐到了他们桌子旁。

  诸伏景光发现,对方虽然没有做到唐堂身边,但是却坐在了唐堂正对面,这个角度,只要一抬眸就可以看到唐堂。

  唐堂打眼一扫,见萩生追过来了,眉头立刻皱起来。

  夜色中,晚风轻轻吹拂着萩生的领带,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但是依旧吞噬不掉他身上温暖的气质。

  唐堂:看着就烦。

  夜晚的风有些冷了,诸伏景光的发丝也被吹起来了,他本来想询问唐堂任务目标,此时萩生过来,他倒是不好询问,于是只能沉默。

  然而萩生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唐堂,唐堂垂眸躲开的目光。

  夜凉如水,两人的眸光没有对视,却仿佛有什么在暗处涌动。

  诸伏景光,等一下,这气氛好奇怪,他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萩生追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沉闷的夜风呼呼作响中,忽然,唐堂垂眸冷笑着说了一句, “只有狗才这样盯人。”

  诸伏景光也在悄悄观察着唐堂的态度,但是他下意识看向萩生。

  他直觉唐堂说的是萩生,肯定不是他诸伏景光。

  萩生神色……萩生笑起来了。

  他唇角微微翘起,露出像是一个真心的笑容。

  诸伏景光感觉更加怪异了。

  他忍不住开口再次给自己的同期圆场, “你好,你叫我绿川就好,您是干什么的?”

  “你好,我是萩生慎,目前是一名演员。”

  两人诚恳地表演着初次见面的人。

  互相对视的目光都是森森的演技。

  唐堂没有发现,他只是再次听这个萩生的姓氏,觉得有点熟悉。

  到底在哪里听过来着?

  “原来是演员先生啊,您的外表非常适合做一名演员。”

  “谢谢,不知道你们和九野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唐先生新上任的保镖,唐先生和九野小姐是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知道也不能向你透露,这算是所谓的职业道德,抱歉。”

  “怎么会,是我唐突了。”

  ……

  诸伏景光试图用眼神让萩生离开。

  一向聪明的萩生好似根本看不懂,继续和景光聊起来了。

  诸伏景光一琢磨,嘿,萩生这问的还挺有点东西,都是关于唐堂的信息。

  唐堂静静地听着两人没营养的废话,端起了放在桌上的红酒,微微转圈,正要送到嘴边,却忽然感觉手腕一紧。

  他微微掀起睫毛。

  方才还在与苏格兰说话的人正攥着他的手腕,一双金色的眼眸仿佛黑色中的太阳,认真专注地看着他, “夜色太凉了,喝凉的容易肚子疼。”

  手掌攥固在手腕上,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十分明显。

  唐堂冷笑了一声,这人是谁啊!竟然敢管他!

  他手腕微微用力,试图挣开,但还没来得及挣开,萩生已经伸手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杯,然后从外套的口袋掏出了一瓶……热牛奶。

  牛奶是纯色的玻璃瓶,他垂下眼眸,认真地塞到唐堂手里,最后,又非常自然地松开了攥着唐堂的手。

  带着温度的热牛奶接触皮肤,驱散了夜晚的凉意。

  唐堂……唐堂望着手中的热牛奶,呆住了。

  牛奶是为宴会的小孩子提供的,放在长桌上,几乎没有人会去拿,这个人!这个人竟然拿了一瓶热牛奶放进了口袋,还放在了外套口袋。

  他不嫌沉啊?

  萩生感受着手中的余温,为唐堂的手腕不冷感到开心。牛奶是他为妹妹特地注意的,想在妹妹喝完饮料后,拿一瓶给她暖暖肚子,女孩子在这方面总是需要特别注意。

  走出别墅前,他想起唐堂,没有多想,他只是想到唐堂在外面可能会冷,拿来暖手也不错,于是就顺走了一瓶,放在口袋里。

  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诸伏景光坐在旁边,直接惊呆了。

  晚风徐徐吹拂,萩生发丝晃动,他看着萩生眉眼温柔地给唐堂塞牛奶,眼眸温柔得像是把光都融在眼里了,终于体会到这股怪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了?

  他从‘不会吧,萩生竟然喜欢上唐先生了?’到怎么‘可能,萩生都看到他在唐先生身边了,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唐先生?’再到‘他一定是见到了零,知道唐先生不简单,所以过来特意接近唐先生的。’

  诸伏景光眸光细微地变了又变,最后完全化为了对萩生的敬佩。

  萩生这也太敬业了,为了让自己的接近不显突兀,于是直接伪装成爱慕者了。

  太了不起了。

  诸伏景光敬佩!

  唐堂望着手中的牛奶,手指不自觉地蜷动了一下,这种行为,又让他想起了一号。

  一号也总是这样。

  都本都重生到这个世界了,那么一号是不是……

  “萩生慎,你……”唐堂吐出萩生的名字后愣住了,因为亲自念出口的名字,让他想起了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听到这个名字。

  在安室透那里,在那间包厢内,安室透努力不让他见的人。

  为什么安室透想让他与萩生见面,问了莫名其妙的两句后,又突然阻拦他,不愿意让他再与萩生见面。

  他脑海中骤然涌出许许多多的回忆,那是安室透曾经一句句说出的,他所爱慕之人对另一个人的牵肠挂肚。

  如果萩生是一号,那么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当初没有猜错,安室透喜欢的人就是萩生,他是萩生喜欢的人。

  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唐堂脑海中不断闪过他曾经询问过安室透的话语。

  “为什么你喜欢那个男人?”

  “没有原因,他就是有那种让人不知不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魅力,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移不开目光了。”

  他也曾问安室透:“你做过什么追求的举动吗?”

  安室透沉默一会, “没有,我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在毕业的时候,和他单独拍了一张照片,放在与其他朋友的合照后面。”

  唐堂再也握不住手中的牛奶瓶,牛奶咕噜噜在桌子上滚动了一下,摔到地上。

  草坪是柔软的,没有摔坏,牛奶瓶滚到脚边,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脚又再次滚开。

  唐堂却忽然涌来一种迟来的恶心感,仿佛他已经喝掉了那泛着腥味的牛奶。

  曾经安室透所说的一字一句都让他恶心。

  安室透喜欢谁都好,为什么会喜欢萩生,为什么会喜欢1号?

  这种家伙,有什么好喜欢的?!

  唐堂抬头,冷冷看向萩生,他想不顾苏格兰的存在,把心中所有的不悦冲着萩生发泄出来,可是对上对方单纯懵懂的无辜眼神,看见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冷酷的自己,那些字句卡在喉咙里,却无法吐出。

  “没事吧?”萩生伸出手,似乎想怜爱捧起他的脸颊,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躲开,快躲开!唐堂在心中催促自己。

  “啊——”一声尖叫在远处响起,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在萩生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的脸颊前,唐堂倏然站起,一脸冷漠地转身向着尖叫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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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堂对萩生的感情不是简单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