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花多少钱。”
盛灼一杯水咕咚下去才有力气替谢敏说句话, 花点钱确实不算什么,即使是撇开西柚医生的情分退一万步讲, 消费也不及那条项链的十分之一。
“对嘛...”谢敏当即附和起来,“嫂子家大业大的......”
看着谢溪又的眼神,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花都花了,谢溪又自然不能说什么,狠狠地剜了一眼便不再看她,旋即对盛灼说:
“她花钱没个边的。”
盛灼笑着摇摇头, “没事。”
“姐你最好了,”谢敏冲盛灼挤挤眼睛,“回头你去首都我带你去兜风。”
谢溪又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你这给钱就是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谢敏知道这茬是过去了,便扭扭肩膀不回谢溪又的话, 话锋一转说起自己的同胞弟弟:“谢致仗着你不在,在首都都翻了天了, 爷爷都不管他。”
谢溪又并不在乎自家的丑事被盛灼听到,是以只勾了勾嘴角,“他双胞胎姐姐都能因为零花钱不够而离家出走, 他干出什么事我都不稀奇。”
谢敏被戳到痛处, 涨红了脸脱口而出:“他堂姐还为爱远离首都开分公司呢, 多感人!”
谢溪又:“我看你是忘了现在给你发零花钱的是我。”
谢敏:“对不起。”
盛灼在一旁笑着看她们斗嘴,这种亲人之间调侃逗趣的场面于她而言很是新鲜,用血缘建立起的亲密关系本应是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可惜她没有体验过。
谢溪又察觉到盛灼在一旁插不上什么话, 便转过来将下午得到的消息告诉她, “海生的案子结果出来了,贺雄无期入狱, 但他将所有犯罪行为都揽下了,贺仙仙...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盛灼点点头,神色间没什么波动,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没事,我已经将南边的曲明东和那个外贸公司暴露在警方视线中了,相信再有个把月就查出来了。”
她舔舔嘴唇,轻声说:“贺仙仙,跑不掉的。”
“你已经确定曲明东和贺仙仙是在为温白做事了?”谢溪又从盛灼那里听过事情始末,当时只是猜测,现在瞧盛灼笃定的样子,还是有些疑惑。
盛灼点点头,要说的话在心里组织清楚才开口道:“这听起来确实很不可思议,贺仙仙被坑过还愿意和温白合作?之前我站在贺仙仙的立场上思考,温白是第一个被我排除在外的。”
“但是一旦接受这个设定,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复杂到我无暇他顾只能一头扎进这错综迷乱的棋局,去和一个我看不见的未知人搏斗。”
盛灼轻微摇头,眯起的眼睛中带着深深笑意,言语间毫不掩饰对温白手腕的欣赏,“她确实很聪明,可后来我在红風看到了那些被训练过的比特犬,便起了疑心,后来红風和幕后之人反水,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我基本就可以确定是温白。”
“现在想想,她明着是要和红風合作冲垮青枭,实则对红風也留了一手,若真叫她成了,她一夜之间便手握东、南二城,不可谓不高明。”
谢溪又垂下眸子,在脑海中梳理其中关系,缓缓地说:
“这种借刀杀人还要断了刀的做法,很熟悉。当年她借贺仙仙的手想扳倒你,也连带着坑了贺仙仙。”
盛灼点头。
“若是红牙这条线没有被我发现,温白也不会急着在这个时候跳出水面,暴露出些为青枭准备的底牌拿下了南城。”
盛灼突然轻笑了一声。
“她估计也没想到我会那么快就动身去南方,还派了六个打手截我,一是分散我注意力,二是间接告诉我她手下的力量多不堪一击,三是将自己与曲贺二人撇清关系。”
谢溪又也勾起嘴角,“机关算尽。”
“挺可怕的,”盛灼长长吁了口气。
她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谢敏就像没听见似的低头玩手机,待到菜肴上桌了才提起精神。
吃过饭,盛灼去餐厅后身取车,谢溪又和谢敏站在街边等待,晚风冷冽,街上散步的人都少了许多,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正好飘进谢敏的手掌心。
“过几天你回首都,就是真的坐上老爷子的位置了?”谢敏端详着手中枯黄的叶子,突然开口。
谢溪又嗯了一声。
“恭喜。我就不回去了,明天我就准备开车往Y省走,”谢敏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好像那是片片雪花悬而未落似的,她看得很痴迷,“一回去我爸我妈又要唠叨我。”
谢溪又也抬头向上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也可以进公司,我不介意。”
谢敏笑了笑。
“进公司干嘛,我现在这样不挺好么?有钱花还自由,想去哪玩就去了,有意思。”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谢敏的嘴唇上下翕动了几下,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父母,我不会亏待。”
谢溪又说得很小声。
闻言谢敏连着点了好几下头,清清嗓子才低声说:“谢谢。”
外人都说谢家双胞胎一个是废物美人,一个是草包少爷。可谢溪又知道,与谢致这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不同,在母亲去世之前,谢敏很努力地想要追赶上自己的步伐,现在基本很少有人会记得,谢敏一手钢琴弹得多么惊艳,也不会记得她为了考入医科大学挑灯夜战熬了多少通宵。
变化就是在那个雨夜,她们在一起剪碎床单想要逃出谢宅时,谢敏泣不成声。
因为母亲生前是很好的人,尤其对家里的几个孩子,与谢敏那严厉虚荣的母亲相比,她更喜和善温婉的大伯母。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用功过,跟继承人沾边的事一件都不碰,在外面花钱如流水,嚣张跋扈胡作非为。
谢溪又明白,她是想替父母赎罪,向已故的大伯伯母赎罪,也是向自己赎罪。
她心里纵然对叔叔婶婶有恨,但也不想让一个孩子来承担上一辈的恩怨,奈何无论她怎样开解谢敏,谢敏都不为所动,固执得很像谢家人。
“姐,我就先走了,”谢敏将一辆装着自己收获成果的吉普车司机拽下来,自己坐了上去,将车窗摇下,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讨打模样,“回头跟嫂子说声谢谢,回头我真请她去兜风。”
谢溪又站在路边,并未阻拦,只是颔首微笑。
“还有...谢致,”说起自己同胞弟弟,谢敏微低下了头,垂下眸子犹豫片刻才说:“他不坏,就是被我爸宠过头了......”
“我知道,放心吧。”
谢溪又打断她难以开口的请求。
“好,”谢敏笑得很开心,却在一瞬间红了眼眶,她颤着嗓子说,“姐,我替我爸妈跟你说句对不起。”
“还有无论你当医生还是做商人,都是我的偶像,真的。你当年走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你就这么再也不回来了,我很开心你能找到这么喜欢的人。”
“也很感激她,让以前的谢溪又回来了。”
谢溪又微微皱起眉头。
“你......”
谢溪又刚开口,话便被谢敏抬起的手塞回了肚子里。
谢敏似乎不习惯这样煽情的场面,在眼泪落下的一瞬间钻回了车里,只留下手臂在车门上敲了敲。
“走啦!”
“你注意安全。”
谢溪又向前走了两步,那吉普车已经一脚油门蹿了出去,她只能喊了一句。
从车窗内伸出细白的手摇了摇,便带着其他两台装着衣服的吉普车拐进了岔道口。
谢溪又看着那车消失的方向,心里无比清楚,以后想再见谢敏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年荒唐行事,谢敏在那个为权钱疯狂的家庭里想必也不好过,她这一走,便是告诉二叔彻底绝了争家产的念头。
“谢敏呢?”
盛灼将车在路边停下,却不见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先回去了。”
谢溪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叹了口气道:“成年人好难啊。”
盛灼意识到谢敏的不辞而别没那么简单,听谢溪又这样一感叹,便揉揉她的手,她不太会安慰人。
“等再过几年,我们就去旅行吧,把这地球走个遍,去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谢溪又坐在副驾驶上,偏过头看着盛灼。
“好。”
盛灼含笑应下。
“到时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淋雨就淋雨,想晚点睡就可以晚点睡。”
“对。”谢溪又接着说:“想看电视就看,想在草坪打滚就打,想踩水坑就踩!”
盛灼被她逗笑,笑过之后轻轻吐出一口气,软声地赞同她,“没问题。”
谢溪又也被自己的幼稚给羞得脸颊一热,很快又想到这车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便肆无忌惮地往椅背上一靠,坚定地重复:
“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做一切童年没有做过的事情。
“你还记得小时候那种透明弹珠么?就是很像玻璃球的那个。”
盛灼也显出些兴致勃勃来。
“我只看别人玩过,还有那种五颜六色的糖,装在一个大塑料瓶里,两分钱五个。”
谢溪又回忆起童年未曾品尝过的美味。
“我知道,看起来很好吃,我邻居家有个小男孩,整天流着鼻涕吃这个糖,甜得他不停流口水,他就傻乎乎地站在风口,不知道先擦鼻涕还是先擦口水,两个袖子都不够他用的。”
盛灼笑着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我都没吃过。”
谢溪又也感慨良多。
“我当时是没钱买。”
盛灼言语间有些遗憾。
“我当时是大人们不让我吃。”
谢溪又忿忿不平。
“改天去找找还有的卖么。”
“我记得明兰路有家小卖部好像有哎......”
“现在去看看?”
“怎么走呀,你知道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