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枭变动三天后, 温聿传来消息。
温白在得知青枭内战一天便结束后,给温潮打了个电话。
至于具体说了什么, 下一步的动向,他自是没有权利过问。
盛灼将小义叫来。
“老大。”小义也是从青枭出来的,虽然近两年都在南方,但眼下面对这个将青枭搅得天翻地覆的人,还是生出了些感慨和畏惧。
言语间脸上还留存着些不自在。
“青枭那边都妥当了?”盛灼坐在宽大的黑皮沙发上,厚实的沙发衬得她显出几分娇小来。可当她的目光扫来, 小义还是腰板一直。
“是,都差不多完事了。”小义这几天一直在处理青枭的事。
盛灼点点头,“我想让你去S市周围的城市, 城镇也好,乡县也好, 去走一圈。”
“啊?”
小义不是很明白,这是要往外边发展?
“低调些, 找找看有没有近些年突然发展起来的势力。”盛灼想了想,又补充道:“辐射范围不需要很大,包围S市的周边就够了。”
“好。”小义应下了, 太具体的他也不需要知道, 照办就行。
“可以多带几个人同时进行, 但...务必要确保每个地方是由你自己拍板后,才可以离开。”
盛灼笑了笑,“辛苦了。”
小义看着她熟悉的笑容,才又找回曾经的一点影子, 是以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不辛苦。”
说完他转身就要退出去,却又听见盛灼说, “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感觉到不对劲就可以回来了。其他的交给我。”
“是。”
盛灼又打开手机,仔细看了一遍温聿的信息。
温潮。
温家三子的争夺,是确定继承人,不是杀死继承人。所以无论是三人中的哪一个,势必会借到家族资源,有限的家族资源。
而这其中,如果温潮下场也不难理解。人都是会护短的,自己可以欺负,外人欺负不得。
关键是,眼下的形势,省城地下还会有什么发展空间么?还要温白继续,不就是要温白往刀口上撞。
盛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温白,你那个老爹,压根就没想让你参与到真正的继承人争夺中,还看不出来么?
“出狱这么久,还没看看这位故人呢,”盛灼自言自语,随便换了套衣服,拿起摩托车钥匙说走就走。
省城笼统地划分出东西南北四城区,可还是有些边角地方属于无主地带,地界很小,如果将省城比作一块披萨,那这些无主之地,就跟披萨上的一颗玉米粒差不多大小。
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每周都换新老大。
也是警察去的最频繁的地方。
这里大多都是残旧的平房,住着些夜晚不会出门活动的老人家,贫穷和疯狂是这里最鲜明的标签。
盛灼的机车停下时,从小巷里走出不少兴致勃勃的小青年,他们大多都抽烟烫头文身样样不缺,混的好的还能戴条掉了色的金链子。
盛灼在周围打量了一圈,有点后悔,早知道再带个人来了,车很有可能会被偷走。
她的目光投向路边的桌球厅。
规模挺大上下三层,牌匾整洁门脸大气。像这样的娱乐场所在这一片有很多,大多是不愿意被地下四巨头多管控的。
所幸这里乱出了名,一到夜里倒是有不少寻刺-激的年轻人赶来疯玩,有一就有二,渐渐形成了庞大的行色各异的娱乐产业。
而这家挂着红色牌子的,就是温白的店。正值盛夏,店门口只用塑料门帘虚挡着空调冷气外泄。
盛灼抬腿跨上机车,拧油门。
“嗡——”
伴随着引擎发出的闷响,漆黑绚丽的重型机车直直地蹿向店内。
穿过塑料门帘,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盛灼摘下头盔,舒服地甩甩头发。
店内横放着八台球桌,最深处立着个收银台。深红色的墙纸在白炽灯下反射出血液般的光泽,环绕音响正播放着光辉岁月。
盛灼看向那围满了人的台球桌。
一个长发女人正伏在桌面上,她上半身着一件浅灰色的运动背心,露出细长的锁骨和精瘦的腰。一只手支起根球杆,灯光下泛着奶白的手臂与绿色的桌台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长发垂在桌面上,一张宛若香港明星般的脸,不复年少时那般稚嫩,绽放出了浓郁惊人的光华。
那双有着宽大双眼皮的漂亮眸子,定定地看过来。
盛灼笑了起来。
温白,Surprise!
“老板,开个台。”
盛灼将机车停在一边,优哉游哉地晃了晃车钥匙。
温白缓缓从桌面上直起身子,拿过一块壳粉在球杆上摩擦着,她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听到清甜的声音响起,“小张,给客人开台。”
很快便有个瘦猴儿似的男生跑去柜台,一阵鼓捣后抬起他蓄着胡子的脸,冲盛灼说,“一小时还是?”
盛灼走到温白那个桌台旁,手指搭在球桌边,“随意。”
小张不知所措地看向温白。
温白将球杆放下,笑着对盛灼说,“老朋友来了,按理说应该给你免单,可我觉着你现在这么大个人物应该也不差这十块八块的。”
旋即又对小张说,“开一小时。”
盛灼细品着温白的话,是够阴阳怪气的。不过她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桌球厅装修的这么好,却常年处于亏损状态。
主要原因就是青枭隔三差五就会来砸回场子。很难让温白相信这种行为不是盛灼授意。
拿到球杆,盛灼学着温白的样子,伏在桌面上。微微偏头,对准,出杆。
偏了。
差一点点,那黑色台球晃晃悠悠地停在洞外一寸的地方。
“听说你没念完大学?”
盛灼擦着杆子,闲聊起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店内的七八个人都没说话,是以盛灼的声音就显得十分清晰。
温白从身后拖过一张塑料凳坐下,她将手肘支在球桌边,回答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和一些不易察觉地苦涩,“是啊,来不及了。”
盛灼知道她说的是温沁成年后,她已经顾不上大学的学业了。
可四年后,她什么也没干成。
因为坏了地下的规矩,处处碰壁,别说称霸省城,就是称霸一条街都是个问题。
这些也都是可以可以查得到的,温聿更多的是向盛灼提供些具体的细节,最开始盛灼也是半信半疑。
可出狱后,都对上了。
“以后打算做什么?”
盛灼走到那未进洞的黑球旁,伸手将它扒拉进去,“咔”地传来进洞的清脆声音。
温白深吸口气,似笑非笑地说,“我要是就守着这个桌球厅,你们会放过我么?”
盛灼垂眸思考了片刻,“会的。”
“我才不信呢,”温白嗤笑出声,“温潮定下继承人后我就出国。”
“我也不信你会出国。”
盛灼冲温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温白看着她,面上闪过一丝极轻的诧异,连带着她嘴角的笑意也有一瞬的僵硬,“真的,可以信我。”
盛灼将球杆搭在桌面上,认真地问她,“那为什么我当初说会离开,你就是不信呢?”
温白坐在凳子上,仰着头深深地看向盛灼,面上再无半分笑意,语气诚恳又真挚,“我信。”
“信了?”盛灼丝毫不怯地俯身和她对视,似乎要从那瞳孔中分辨出真假一般,“信了你为什么要把盛耀牵扯进来?”
温白失声,眉头微微蹙起来。
“还是说,那也是你计划的一环?拉贺家下水?”盛灼笑意盈盈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盛灼...”温白极轻地叹了口气,“你那个哥哥我查过,没几天活头了。”
盛灼没动弹。
“我需要有人帮我一把,好歹是让我先站起来。而且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本意是让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消失。”
温白翘起嘴角,“他活着就会成为你七十万之后的下一个累赘,这不挺好么?”
盛灼点点头,“有道理。”
没等盛灼再问,温白便主动说起了四年前姜远的事情,“关于那个视频...贺仙仙拿盛耀的事威胁我,你也能猜到我在温家什么地位,我斗不过她的。”
“冠冕堂皇。”盛灼评价道。
“是,要是说我一点歪心思都没有是放屁,但我没想过害死你,等你出狱我也继承了温家,”温白顿了顿,“我知道你没念上大学,可大学有什么用?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建所大学给你。”
“姜远的事情我怕了,我不想你变成潜在的绊脚石,就算再小的石头也不想。”
温白说这话时,还能从她激动的声音里,看到多年前她对温氏家业势在必得的样子。
那个令人痴迷又危险的梦,即使沦落到小小的桌球厅里,也依然让温白心情澎湃。
不过现在说出这些话,让人感受到的,不是她的热血,而是黄粱一梦的苦涩。
她也懂,自己被温潮宣判出局了。
盛灼的眼睛微微眯起,填满了莫名的笑意,却抿住了嘴唇,细微的变化在她的脸上描画出意味不明地神色。
“你有没有想过...从事别的什么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