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庆挂断电话后, 想到刚刚老千有点颤抖的声音,思量半刻, 从自家店里带走了几十号兄弟。
拿上家伙事,浩浩荡荡地向东进发。
电话里老千说对方有几十号人,还打电话摇人了,这个他没和赵三斤说,因为最近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少。
苍蝇不咬人但它膈应啊。
之前老爷子在位的时候,这些苍蝇都安分守己老老实实的, 眼看着东哥上位了,一个个都蹦出来叫嚣。
钟庆是曲明东的忠实粉丝,早已对这些苍蝇深恶痛绝, 他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个叫什么来着?
他想了一会儿,之前在许小波那听到的一个成语。
啊想起来了。
敲山震虎。
钟庆赶到的时候, 老千的麻将馆外密密麻麻站了几十个人,大都在指着麻将馆内按兵不动的老千一伙人骂骂咧咧, 往日里生意很不错的馆内狼藉一片,没剩下一个客人。
麻将馆开在一个休闲山地公园脚下,马路边只一侧有商家做生意, 另一侧是利用山体高高砌起的平台, 平台边缘是铁丝网围起来的树林, 往里走就是平日里老头老太太娱乐的地方,此时也都是一片寂静。
估计都被吓跑了。
钟庆眉毛一挑,冷哼一声,从罩衫下掏出了一把砍刀扛在肩上, 领着手下大大咧咧地走过去。
“逼崽子, 叫唤啥呢,你爹我来了。”钟庆冲过去就像一刀劈下一个小年轻。
他今天不想善了, 索性就直接动手。
身后的小弟们也都跟着冲上来,谁知那群上一秒还嚣张无比的‘街头霸王’们,下一秒就以迅雷之速作鸟兽散状四下逃开。
反应极快,像是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避开了每一把刀。
意料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钟庆一伙人就好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有几个因为挥刀太用力打到空气上趔趄了一下。
那几个小年轻们跑的跑,爬的爬,还有个一高跳到了身边人的后背上,嘴里还颤颤巍巍得喊着‘快跑快跑’。
钟庆:?
身后的小弟:?
麻将馆内看到援兵乌拉拉就要冲出来的人:...
钟庆有点僵硬地扭头看向提刀奔出来的老千:“你不是说这伙人很硬么?”
老千几次张张嘴,犹豫道:“他们...刚刚还恨不得把我这麻将馆掀了...我还听到他们...打电话叫人了,说带刀来...开...开几个面包车...的..”
老千越说声音越小,看着面前这群乌合之众,尴尬地低下了头。
见那群人还未走远,钟庆一咬牙,拎着砍刀摆开双臂追了上去。
不管这些人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今天这个鸡是一定要杀给那些猴看的。
此时安静的街道上,只见几十个小年轻哭天喊地哀嚎着跑过,他们大都呲牙咧嘴满脸惊恐,队伍涣散,有几个跑得慢的屁滚尿流毫不顾忌形象,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连甩到空中的鞋都顾不上...
他们身后,一伙群情激愤凶神恶煞的人扛着砍刀,个个都打了鸡血似的,疯狂追赶着前方的一伙小年轻,嘴里还激烈地问候着对方的爹娘和十八辈祖宗。
场面一度很滑稽。
没跑多远,也就两百来米的距离,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身后一众大汉就要赶上,竟然一个连着一个扑通扑通倒在地上。
嘴里哼唧着‘救命啊’‘杀人了啊’。
钟庆已经被今晚这一出闹剧彻底激怒了,自然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刀就要上。
“住手!!”
一道严厉愤怒的女声,生生止住了钟庆即将下的砍刀。
钟庆应声抬头,只见道路一侧的四五米高的平台上,一个扎着马尾辫学生模样的女生冒了出来,站在铁丝网后面的树下。
夜色昏暗,看不清脸,但是透过路灯,钟庆还是看到了女生手中拿着的一个黑色物体,正对着自己一伙人。
那黑色物体上还有个红色的小点一闪一闪的。
是...相机。
“你别动!你们谁都不许动!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了,我都录下来了,谁也跑不了!”女生十分激动地喊道,义愤填膺的样子活像个江湖女侠。
如果忽略那颤抖地声线的话。
地上躺着的小年轻们一听,顿时叫唤得更大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遭遇了什么酷刑,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钟庆却笑了,气得。
今晚是他-妈撞邪了么?
还未等钟庆回话,就听见一阵阵警笛声划破寂静的街道。
还真来了。
听声音也就一拐弯的事。
钟庆点点头,索性放下了砍刀,走到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甚至还颇为潇洒地点了根烟。
钟庆的小弟们看向了高台上的女生,不知道谁说了句“傻-逼吧”,随即他们中爆发出了一阵毫不客气的嗤笑声,好似遇到这种情况很新鲜。
警车很快就到了,也不知道女生在电话中是怎么说的,呼啦啦来了六台大型警车,不肖片刻便把道路两头都堵上了。
下来十几个持枪警察,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着道路中间的人群。
“有热心市民举报你们街头暴力群殴路人,现在给你们三个数把武器放下;再重复一遍,有...”
后头一个戴眼镜胖乎乎的警察站在车门上,拿着喇叭喊道。
“一!”
“二!”
“三”还没说出口,就见钟庆把手上的烟头踩灭,扒拉了几下站的密实把他挡个彻底的小弟们,走到警车前头。
“给你们刘副局打电话,打完再数也赶趟。”警车车灯对着他,钟庆看不清那头是谁,只好态度温和地商量着。
“哎妈呀这不钟庆么?!”先前喊话的眼镜警察一惊,赶忙从车上下来,一边往前走一遍小声嘀咕着。
待走到钟庆面前,眼镜警察才讨好地笑笑,低声道:“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麻,庆哥也不早点吱个声,吓我一跳。”
钟庆见是个熟悉的警察,不由得勾勾嘴角,“孟警官呀,今天值勤?”
“啊是是是,”孟姓警察搓搓手,讪笑两声。
见这警察磨磨唧唧的就是不说撤警的事,钟庆皱皱眉,只能自己开口道:“没什么事,收拾几个兔崽子,孟警官赶紧回去吧,大晚上的还让你们跑一趟。”
说到这,钟庆顿了顿,想起那个许小波平日里的手段,又道:“回头我出钱请大家伙吃顿好的。”
话毕,钟庆满意地点点头,暗叹自己好像有了点大哥的样子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提刀砍人的傻老粗了。
“啊...这个...”哪知那孟姓警官不仅完全没有受宠若惊的意思,还支支吾吾起来,紧接着拿下警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钟庆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目击者太多了庆哥,你们得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做做样子。”孟警官凑上前小声说。
目击者?钟庆又呆了。
哪来的目击者?
就上头那个拿着相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那是目击者么?
那是待宰的羔羊。
不能做了她,但是把她相机砸了就像是动动小指这么简单。
没了录像任她去说破了天,谁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就她?”钟姓抬起手指了指上面,看向孟警官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
好像在说:
你这瘪犊子是在逗我玩么?
孟警官咽了口唾沫,也指了指上头,“他们。”
钟庆仰头看去,只见那铁丝网内,不知何时站了一排老头老太太,目测能有三四十个,目光烁烁,俱是用双手在嘴边围起喇叭状。
见钟庆看过来,老人们卯足劲儿喊道:
“警察他们追着人家砍!太吓人了!”
“警察快把他们带走!”
“这种危害公共安全的毒瘤能不能尽快处理了啊!”
“将他们绑起来永远别放出来!!”
“给他们带好手铐带走啊!我们都不敢下去了!!”
“快抓起来啊!”
钟庆眨眨眼,又不死心地揉揉眼睛,天老爷,这群老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事情开始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钟庆纳闷,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
“那个...庆哥,配合下吧,我们也难做,还有人录着像呢。”周围太安静,孟警官只能用微弱如蚊的声音劝说着,“回去警局做个笔录就差不多出来了。”
钟庆一听,也知道无法轻易脱身了,东哥和这个孟警官上司刘副局长关系斐然,也不好搞得太僵。
只得磨牙,点点头。
“呸,”钟庆冲还在地上哼哼呀呀的小年轻们啐了一口,“便宜你们了。”
说完带头领着小弟们就要往警车走。
谁知被孟姓警官拉了下衣袖,回头一看,好家伙,拿出了一副手铐。
“怎么?”钟庆眼睛狠狠一瞪,“还要带这个?”
“哎呀做做样子做做样子...”孟警官拿着手铐的手还抖个不停,仍然坚持不停擦着脑门的汗,“录着像呢庆哥...”
钟庆看他像是随时都能心梗去世的样子,咽下了这口气,没什么好气的伸出了双手。
就这样,龙虎堂钟庆手下连带着地上的小青年们,统统被塞进了警车。
大型警车车厢内空间不小,贴着车体立了两排座位,钟庆和几个有话语权的小弟坐着,其他进来的都只能蹲在中间。
刚一落座,钟庆控制着带手铐的手去掏兜,拿出个手机,他得把这见鬼的一切告诉赵三斤。
不曾想刚掏出来一半的手机,就被伸过来的一只白胖肥爪按了回去。
钟庆挑眉,正要说话,就看见孟警官那张肥嘟嘟的白面馒头似的脸,努力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去看车顶。
赫然是一个正在工作的摄像头。
接着那孟警官生怕钟庆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赶紧拿手拄着下巴,手指放在嘴巴上假装看向窗外,实则微声说道:
“庆哥,这事不知道为啥直接捅到了局长那,局长在家洗澡呢,一个电话就打到刘局这了,劈头盖脸一顿骂,还说马上到警局,他说了要数,一个暴徒...额不是参与人员都不能少,必须全部带回去;
主要是吧,热心市民说目击者众多,有一个老人还因为被吓到了突发心脏病送去医院了;
这事不就大了嘛..
现在说不定局长就在摄像头那头盯着呢...”
钟庆闭上了嘴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掏手机的手却没敢再动。
省城警察局局长,东哥一直也没啃下来,不能轻举妄动,别到时候连累了东哥就麻烦了。
这时孟警官还在念叨着:“不过庆哥你放心,咱们挨个做完笔录就没事了,现场也没见血,再加上审理的同事也是自己人,放宽心放宽心...”
钟庆在心中翻了翻白眼,挨个做笔录,这么大几十号人,做完不得天亮?!
等等。
钟庆突然睁大了眼睛,也装作向外看风景的样子问道:
“你刚说,举报的人一开始就说目击者众多?”
他十分肯定确定以及认定,那些老头老太太是突然间冒出来的。
“啊对啊,热心市民要不这么说,我们也不能出警这么快,还...带了那么多手铐... ”孟警官有点不好意思。
热心市民,去他-妈的热心市民!
这是着了道了。
又想起了自己的档口,由于自己带走了大半人手而导致目前火力严重不足。
现在会不会已经被人冲了?
钟庆感觉自己的嗓子一瞬间就上了火,急的。
警车启动,路过老千的麻将馆时,发现麻将馆已经门窗全闭,俨然一副停业状态。
看到这一幕,钟庆微微放松了紧绷的后背。
老千应该是听到警笛撤回去了。
还好,老千肯定会去自己档口帮忙,也会告知上头来支援。
问题,应该不大吧?
钟庆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提着砍刀追人的时候,直奔麻将馆而来的赵三斤接到了一通来自许小波的电话。
车头在两分钟后调转,又冲向了与麻将馆截然相反的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