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上移, 盛灼微微一笑,是贺仙仙。
果然不虚此行么?
五台吉普护送着的, 一定是这位海生集团的大小姐。
一旁的袁一见状,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奈何像素太感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谁啊这是?”
“贺仙仙。”
袁一显然是了解过韩冰的事情,闻言也是一怔,“贺仙仙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
盛灼心情不错, 仿佛从那望远镜中就能看到这位大小姐最后落得了个什么下场一样,见袁一疑惑,她声音中仍然带着笑意, 又好像怕惊到了什么人一样,轻声说道:
“谁知道呢?”
此时后院中人影晃动, 只见两个人上前将地上的男子给架了起来。
男子依然深深垂着头,浑身仿佛没有一点力气, 轻飘飘地全身瘫软着。
贺仙仙上前,歪着头不知道和那男子说了什么,从盛灼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又见一人上前猛地揪住了那男子的头发, 向后扯去, 让男子的脸正对着贺仙仙。
盛灼“啧”了一声, 贺仙仙站的太近,那做作的后脑勺正好挡住了男子的脸。
几分钟过去了,贺仙仙退后了几步,立刻就有三四个人冲上去对着那男子拳打脚踢的一通修理。
而那男子就好似块破旧的抹布一般, 没有一丝反抗的样子。
“说!...说不...”
盛灼在这么高的地方还能听见楼下那些打人的家伙的吼叫声。
说什么?
贺仙仙突然抬手, 那几个人停下了动作。
这时从后门又进来个男子,看到眼前这一幕, 眉头死死皱起,张口对贺仙仙说了什么。
最后好像是不欢而散,男子转头走了。
盛灼眼神逐渐严肃,巧了,后门进来的男子她也认识。
竟然是温聿。
温氏和海生?
还是和曲明东?
不待盛灼仔细琢磨,就见一个身着黑色布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个头不高,是那个一直在贺仙仙身边的‘姜叔’。
姜叔径直走到那瘦削男子身前,手上拎着一把反着银光的剃刀。
银光一闪,那男子的手腕处便喷射出大量鲜血,竟是直接挑断了手筋。
伴随着的,是格外清晰的,男子撕心裂肺地喊叫声。
“我没有啊!我他吗真的没...”
他的声音好像是哑了很久了,这一句几乎要破音的叫喊声,与野兽垂死的吼叫声并无两异,让人不禁打一寒颤。
袁一哆嗦了一下,看着手机里几团模模糊糊的人影,喃喃道:“这是在干啥啊,杀人么?”
盛灼却顿住了。
“啊啊呜,我真的没有,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眼看着那剃刀又移向了另一个手腕,男子挣扎起来,登时那张脸便清晰的暴露在月光下
瘦嶙嶙的脸颊,一双本来极为漂亮的眼睛深深陷在凹进去的眼窝里,鼻梁挺立。
男子的眉毛也很英气。
盛灼怔怔地看着他,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冷得她在一瞬间好像就失去了所有血液的温度,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一道道重影,心脏巨大的跳动声春雷般就在她的耳边响起,窒息的感觉化成了实质一般凶猛的将她吞噬。
盛灼拿着望远镜的手难以自抑的开始颤抖。
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就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盛灼...”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盛灼...你怎么...”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求求你们...”
“哭什么啊,你别吓我...”
“......”
袁一的声音,楼下男子的惨叫声,渐渐清晰,又交织缠绕起来。
盛灼难过地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袁一,突然大口地喘息起来,宛若一个刚刚溺水之人。
“怎么了啊,你看到什么了?”袁一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抢过盛灼手中的望远镜向那院中看去。
“嘶!”
袁一仿佛被院中的景象蛰了一下,也震惊地说不出话。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泪流满面的盛灼,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气音说道:
“是...盛耀?”
盛灼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往空梯的方向走去。
袁一把望远镜一扔,死死地拖住了盛灼的腰。
“你不能去!”
盛灼像是听不到一样,双手去掰袁一的手臂。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就是去送死么?你明知道贺仙仙有枪,还有那么多人!”
盛灼的指甲深深陷入袁一的手臂中,但那双单薄的手臂此刻就像是一道铁铸的锁,一动不动。
韩冰死的时候阿枭也告诉自己,不要去。
那么自己何时才能去?何时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身边好像有无数道声音在不断的重复着:
杀了贺仙仙!
杀了她!
杀!
盛灼的眼神逐渐坚定,嘴角牵起了扭曲的弧度。
突然,身后传来袁一细细的哽咽:
“你别去送死啊小萝卜头。”
她愣愣地站着,没说话。
一颗心好像是玻璃做的,此刻被瞬间击碎。
盛灼终于清醒过来,却仍然直直地立着,徒有一滴接着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袁一的手臂上。
良久,楼下已经没了声音。
如雕塑般站着的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跪在了楼顶数不清的尖锐碎石上。
袁一吓了一跳,赶紧绕到盛灼身前,那双白皙的膝盖上果然已经见了红。
“你别,这石头...”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盛灼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凌乱的泪痕挂在那张随着岁月增长愈发精致的脸上,整个人就好像一朵开在沙漠里的小花,颓败萎靡。
盛灼用那双猩红的眼,委屈地看着袁一,颤抖着的嘴唇死死抿着,一张冰雕般面无表情的脸,逐渐瓦解,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呜..”
这是一声极力压抑着还是从唇间逃脱的呜咽。
袁一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慌忙扶住了盛灼的肩膀。
她的小萝卜头,明明这么优秀这么漂亮。
为什么老天还要让她遭受这么多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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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蛋壳】。
阿枭看着手机上发给盛灼却并没有得到回应的消息,又看了看小义传来的消息。
-枭哥,我没看到老大。
心底微沉。
盛灼很少有不回消息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
眼看着时钟拨向十一点的方向,阿枭坐不住了,按下了刀疤的电话号,准备去找人。
此时阿B冲他走来,低声在耳边说道:“老大回来了,还有那个和她一块打架的,在楼上。”
阿枭一上楼就看见了坐在三楼楼梯上的袁一。
他是认识这个女孩子的,盛灼说过两人是极好的朋友,偶尔这个女孩子也会参与一些不太严重的帮会活动。
“枭哥。”
袁一摘下口罩,熟练的打声招呼,只是双眼通红,似是哭过。
“盛灼呢?”阿枭清楚这个叫袁一的女孩子很少会来蛋壳这边,更别说坐在了三楼的楼梯上,一看就知道有话对自己说。
“回房间休息了。”袁一顿了顿,“出了点事,我把她带回家换了身衣服戴好口罩送回来的,她坚持不在我那住。”
“嗯,估计是怕给你惹麻烦。”阿枭也在楼梯上寻了个地方坐下。
三楼的住户就那么几个,平时也是严禁无关人等上来,所以颇为安静,隐约能听到楼下的音响声。
“出什么事了?”阿枭问道,“她受伤了?”
“没有,不是这个事...”袁一停了下来,犹豫着,好似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难以启齿。
阿枭没说话,耐心地等待着。
“她有个哥哥,你知道么?”袁一问完就笑了,“我傻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那把火就是你们放的。”
阿枭听出了话语中的讽刺,并未答话,只点了点头。
“她那个哥哥,没死。”袁一深吸一口气,“她哥哥叫盛耀,听盛灼说,小时候他们关系还挺好的,只不过吧,他她爸妈都有点那个...重男轻女。
小时候盛耀啥样我不知道,但是后来的盛耀,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总之就是相当不像话吧,可以这么说。
盛灼她爸妈对她不好,把她当成个累赘,可是她这个哥哥,好像没有。
虽然...没给盛灼带来什么哥哥的关爱,但是也没有跟着家里人欺负她。
反正我也不知道盛灼到底怎么看这个哥哥,她长大了之后就很少和我说这些了。”
袁一的声音轻柔,好像回到了年少时和盛灼相处的时光。
“但是今晚,她亲眼看见盛耀,被虐杀致死。”
袁一不说话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阿枭眼睛微微失神,似是一时间也难以消化这件事。
“被贺仙仙。”
袁一又说。
“你知道的,冰姐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挺大的,现在又...她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就怕我不在的时候,她又一时冲动。”
“我看着她,”阿枭点点头,“只不过贺仙仙是怎么?盛灼的身份我们一直保护的很好,这件事情还有些疑点疑点,回头我调查一下。”
说完,看着袁一也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道:“你先回去吧,咱们留个电话,你也不方便经常过来,有事电话联系。”
袁一笑笑,“怪不得小萝卜头儿这么信任你,还是挺靠谱的嘛。”
看着袁一麻利地戴好口罩离开。
阿枭也没动,就坐在楼梯口,掏出根烟点上。
一口接着一口地抽完。
还是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
“贺仙仙...”
起身拍拍裤子,把烟蒂扔进了垃圾桶。
阿枭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上下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锃亮的不锈钢垃圾桶。
想了想。
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