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 是谁啊?”

  一道女声传来,钟雪弈瞳孔微缩,认出这是他妈妈的声音。

  钟父回头, 对妻子温柔道:“还能有谁, 你不都算好了吗?”

  钟母走到门边, 钟父揽着妻子,两人一并看向外面的钟雪弈。

  “......妈妈,爸爸。”

  钟雪弈微不可查地喊了一声,害怕这一切都是他的幻境,他现在只想多看两眼父母的模样,暂时不想打破幻境。

  钟母了解儿子,笑意盈盈道:“一一, 不是幻境噢!是真的爸爸妈妈!”

  听到“一一”这个小名,顾云疏有些怔愣, 钟雪弈却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圈门口的机关,急切问道:“怎么救你们出来?你们有潜水装备吗?”

  钟母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眨了眨眼, “一一,比起救我们,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特别特别重要。”

  她哄钟雪弈依旧是小时候的样子, 仿佛眼前的青年在她心中永远没长大。

  看见这般神色轻松的父母, 钟雪弈心安了些, 他抿了抿唇, 问道:“什么事?”

  “在星野城顾家地下室五层,有个机器, 亮晶晶的,很像一一小时候玩

  的扭蛋机,把它毁掉,一一能做到吗?”

  钟雪弈直接答应下来。

  钟父:“那行,爸爸妈妈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

  直到出了龙宫,钟雪弈后知后觉顾云疏很久没反应了,但在海里说不了话,他便告别了大章鱼,带着顾云疏寻找巨轮的位置。

  幸运的是巨轮没走,两人趁着夜色溜上船。

  “我们得赶紧回去——”

  钟雪弈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堵住了,吻来得热烈,他甚至能感受到嘴里漫开的细微血腥气。

  顾云疏鲜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不过这一趟下海发生的事情太多,钟雪弈明白他心中憋火,温顺地仰着脸,配合他的动作。

  一吻结束,顾云疏赤红着眼,额头抵着额头,嗓音低哑:“一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饶是钟雪弈清楚他要秋后算账,也没想过算的是这件事,因为解释起来很简单,“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在找我。”

  顾云疏将人拥入怀里,无声叹息,他愧疚的人、他喜欢的人都是他的爱人,把人抱在怀里,他的生命也好像圆满了。

  不算账最好,钟雪弈挣扎两下,从他怀里出来,眼神灼灼:“你知道顾家地下室五层在哪吧?”

  顾云疏气过头又得知小时候的一一就是钟雪弈,这会儿喜怒全无,心情十分复杂,最终配合地点了点头。

  钟雪弈想着,他父母连上岸的事都往后挪,只能证明销毁机器是极其重要的事,所以他才没嚷着要父母一起回船上。

  他选择性不去想顾云疏为什么没找自己算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跟队友们打招呼。

  兰桥和东方晴也回来了,受了点伤,但以幻想系的身体强度来说不严重。

  钟父钟母没给时间限制,钟雪弈不想拖久了夜长梦多,打算今晚就回海城。

  不料队友们闻言面面相觑,安溪解释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今晚就要回去了,学校说召回各校学生,高校联赛日期暂定,船长不在,温家主便做主返航了,可惜海底爆炸,不知道谁那么好运得了宝物。”

  后面的话他说得很小声,要不是钟雪弈听力好,估计听不清他的嘟嘟囔囔。

  兰桥耸了耸肩,他们虽然没有交换信息,大致情况也能猜到,他也和安溪说了,可安溪坚信无风不起浪,海底必然存在宝物。

  好运?怕不是厄运。

  钟雪弈沉默了,看得出来大家都懒得纠正安溪的想法。

  巨轮返航,那他也不用操心回程,敷衍几句后,各回各房间休息了。

  赶了海路又赶陆路,等他们回到学校,皆是身心俱疲。

  顾云疏发消息说顾家多了很多守卫,他要研究两天。

  钟雪弈便待在学校闲了下来,上上课训训练,日子悠闲安宁,但他觉得这有点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顾云疏没让他久等,当晚就发消息让他请假出门,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一个人销毁机器,可钟母说过只有钟雪弈可以做到,他不想弄巧成拙。

  顾家守卫森严,但扛不住顾云疏在这生活了那么多年,连顾家有几个狗洞他都知道,带人进地下室谈不上难事。

  解决门口的守卫,两人来到大型扭蛋机面前,男人神情淡然,丝毫不以自己的表现为傲。

  钟雪弈却清楚其中恐怕花了不少心力和功夫,在靠近“扭蛋机”之前,他忽然揪住男人的领口往下拉。

  帮助爱人是很正常的事,顾云疏早把钟雪弈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没想过还有这种福利,当即微微瞪大眼睛想要加深这个吻。

  钟雪弈没给他机会,抹了把嘴,笑道:“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顾云疏正色道:“聊归聊,不能立flag!”

  钟雪弈:“......”

  行吧。

  钟母没指明怎么销毁机器,钟雪弈围着扭蛋机转了一圈,本想简单粗暴砸坏它,但透过顶上的透明材质看见里面全是原石。

  密密麻麻,比雪城神山顶上的还要多,直接砸了势必会影响到旁边的顾云疏。

  别人吸收原石有事,他没事,能不能全给它吸收了?

  说干就干,钟雪弈迟疑片刻,抠开顶上的盖子,想要抓出一块原石,谁知碰到原石的那一刻,源源不断的能量顺着指尖流淌进身体里。

  顾云疏见状,紧张道:“怎么样?不行的话我们就走。”

  钟雪弈表情微妙,实话实话:“有点舒服。”

  那感觉就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迎来涛涛流水,仿佛久旱甘霖。

  顾云疏还没来得及放松表情,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你继续,我出去看看。”

  钟雪弈没法移动,听到顾云疏和人说话,对方情绪激动,越吼越大声,他觉得不是顾胜民就是顾乐茸,前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毕竟这里一看就是暗中那股势力布置的,再说他不瞎,“扭蛋机”上花纹图案那么明显。

  “......你懂什么?陛下给我们完善进化的机会!无论如何,里面的东西不能碰,之前我们的恩怨我也不追究了,识相的赶紧滚出顾家!”

  “的确是顾家,我的家,现在老宅房产证上写的可是我的名字,要走也是你走。”

  “你?不知好歹的东西!”

  “......”

  因为加大吸收流速,钟雪弈额头冒出涔涔冷汗,但结果喜人,作为储备能源的原石只剩下个底。

  他收回手,环顾四周,选好了销毁机器的武器,一根不知道是谁放在角落抓蛇的铁棍。

  想起安斯城博物馆只是掰断操作杆就爆炸的场景,钟雪弈做好准备,打算敲坏就跑。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当钟雪弈狂奔出来,顾云疏也不再跟顾胜民废话,拉起老婆的手就往外跑。

  父子一场,顾云疏好心提醒道:“快跑。”

  顾胜民虽然不信顾云疏,但他惜命啊,见两人跑得没影,也不敢耽搁。

  由于提前规划过路线,两人刚跑出顾家老宅,身后的房屋便被冲上了天。

  火光中,顾云疏看着给了自己十来年痛苦的地方被炸得稀巴烂,握紧了钟雪弈的手。

  钟雪弈误以为他在暗示自己,踮脚贴近,同爱人在火光中拥吻。

  后来钟雪弈把父母接回来,才知道他阴差阳错间毁了阿尔法星系的两个传送阵,献祭型传送阵和能源型传送阵,一个都没跑掉。

  这是后话。

  ......

  钟雪弈要上课,便由顾云疏代替他去接父母回来,安置在海城的别墅里。

  高校联赛是大赛,关系到学校排名,纵使因为某些原因耽搁了一段时间,但上面确实在不停讨论对策。

  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叽叽喳喳争吵,就是否继续举行比赛进行激烈的辩驳。

  “召回学生不是因为世界毁灭,而是很多预言者预言联邦即将陷入危机,如今危机解除,一切事务应当照常!”

  “只是暂时解除,下一次危机随时可能来临,我认为,应该全联邦戒严!”

  “......”

  宿茴风坐在最上面,看着两边立场不同的老头子吵个不停,悄悄打了个哈欠,站在她身后监督的宿流雪抬手给了妹妹一个脑瓜崩,让她认真一点。

  最后的结果是比赛继续进行,加快赛程。

  钟雪弈搭着学校的车去了海城,比完赛,然后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见钟父钟母正带着顾云疏在包饺子,见他进来,三人同时露出了笑,父母是喜悦的笑,顾云疏是拘谨的笑。

  钟母招呼儿子进来,钟雪弈有点茫然,父母对顾云疏的态度可不像对待儿子朋友的态度,难道顾云疏说漏嘴了?

  “妈,你们这是?”

  钟家父母好歹是去外星转了一圈回来的,在阿尔法星系,别说同性在一起,只要你愿意,跟家里的猫猫狗狗或者生活用品结婚都行,经历过外星文化的冲击,有了对比,

  他们觉得儿子喜欢男人也不是不能接受。

  钟母嗔怪道:“你们小两口还想瞒着我们呢?爸爸妈妈也不是迂腐的人,只要你们感情好,我们也不会当那根打鸳鸯的棒子啊!”

  钟雪弈望向顾云疏,顾云疏耸了耸肩,这真不是他说的,纯粹是钟家父母自己猜的,然后趁钟雪弈不在,诈了他一下露馅而已。

  莫名其妙出柜成功,钟雪弈坐在餐桌前,随后一拍脑袋一排脑袋,问道:“妈,暗中那股力量到底是哪来的?他们想做什么啊?”

  在钟家,男人负责下厨,钟母便坐在沙发上喝茶看书,闻言笑道:“你小时候说想看看蓝星之外的世界,现在这个想法成立,在银河系隔壁有个叫阿尔法的星系,那里科技发展迅速,全民吸收元石使体质进化,但元石是原石经过加工的产物,他们没法机器加工,只能满世界找能加工原石的人,这类人被他们称为圣子。”

  “阿尔法星系想要侵略蓝星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预言下一位圣子在蓝星诞生,二是蓝星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

  顾影当初不能说,是因为他是另一条时间线的外来者,钟母原本就是本世界本时间线的原住民,不受这种限制。

  钟雪弈面色古怪,突然问道:“圣子是我?”

  钟母点头,见女婿一脸担忧,安慰道:“蓝星有规则屏障,外星无法直接侵略,这点你们不用担心,我们自己也发展科技,赶上阿尔法星系很难,但是发展到有自保能力不难。”

  他们夫妻俩可不是白去阿尔法星系的,至少薅到一堆超前科技,他们有自信制造出自保的武器。

  夜幕悄然降临,钟雪弈忽然收到安溪的消息。

  [安溪:酒吧来不来,海城新开的,大家都在]

  钟雪弈有点犹豫,不过他有点事需要咨询一下队友,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门了。

  酒吧里灯红酒绿,鼓噪的音乐声在装修的影响下更为大声。

  钟雪弈选定咨询人为安溪,问:“如果你惹你喜欢的人生气了怎么哄?”

  虽然顾云疏没表现出来,但他能感觉对方在回避这个问题,尤其是他特地变鱼尾巴出来想让顾云疏摸摸,顾云疏看都没多看一眼!

  怎么说鱼尾巴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男朋友跟他尾巴闹脾气算什么事?

  因为他们组好有几个大佬,比赛压根用不上安溪,安溪既是高兴又是伤心地喝了点酒庆祝,面上红了一片,但周围太吵了,他听成“如果你想和喜欢的人更进一步怎么办”。

  他大着舌头大着舌头回道:“那我会假装被下药,求她帮帮我,咱也不是姑娘便宜的人,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就算不做也有很多办法解决生理需求......”

  他俩坐在吧台旁边,调酒师能隐约听见几个关键词,他们酒吧主打一个贴心,为客人服务,他笑容暧昧地推了杯酒过来。

  如果安溪清醒着,看到这一幕魂都要飞了,谁喝酒不说大话啊?他真的只是口嗨,他也相信钟雪弈不会当真。

  钟雪弈确实没当真,可他也不了解酒吧那些小动作,他看着调酒师推过来的酒,还以为是安溪提前点好的,刚想拿过来抿一口,后面忽然伸了只手过来先一步拿走。

  回头一看,是顾云疏。

  顾云疏贴着青年的耳畔问:“在酒吧讨论比赛?嗯?”

  钟雪弈:“......”

  酒吧喝酒被发现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来酒吧前为自己找好理由,然后转头就被抓包,二十来岁的钟雪弈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喝酒不上脸体质的他一下子脸红了。

  顾云疏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躲起来的调酒师,“你知道这酒里被下药了吗?年纪不大就敢来酒吧,被人卖了还帮数钱。”

  钟雪弈嘴硬:“我哪有这么笨。”

  顾云疏又笑了一下,在钟雪弈震惊的视线里仰头喝下那杯酒,喉结上下滚动,放下酒杯时里面一滴酒也不剩。

  钟雪弈连忙站起来拍他后背:“吐出来,快吐出来!明知道里面加了东西你还喝,你傻吗你?”

  “我不。”顾云疏慢条斯理道:“你瞒了我这么久,连顾影都能知道的事,你不跟我说,我很生气,不容易哄好那种,快来哄我。”

  钟雪弈:“......”

  那您真是理直气壮啊!

  不过他冤死了,他答应过顾影在先,除非顾云疏主动发现,否则不能说,后来跟顾云疏在一起,他也是经历一番挣扎才决定说,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场爆炸让他掉马。

  事实证明,气头上的男人不好哄,贡献出鱼尾巴也没能逃过一劫。

  ......

  浴室雾气氤氲,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贴在玻璃上面。

  终于,钟雪弈忍无可忍骂道:“你还有完没完,最后一次说了一遍又一遍,之前不是不喜欢它吗?现在抱那么紧干嘛?”

  “你是我的,它也是我的。”顾云疏俯身在青年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嗓音温柔而坚定道:“这辈子,下辈子,我们永远都没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