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我只少做了两个!”

  队列里,一位长相秀气的男生忽然举手报告,说话时不敢跟老师对视。

  墨镜老师看向他,语气没缓和多少,反问道:“因为你的偷懒导致任务失败,你能问你不知道有没有命活下来的队友要一个机会吗?”

  男生面色涨红,说不出反驳的话,丧气地低下头。

  其他想抗议的学生见状,敢怒不敢言。

  下午天气很好,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炽热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晒得脚底的水泥地面滚烫。

  由于温度过高,靠近地面的空气在高温下密度变小发生游丝现象。

  远处的建筑在视野中宛若被晒到发疯扭曲着尖叫进而变异的怪物。

  钟雪弈抬起手时看见掌心被烫红了一片,怀疑地面的温度足以煎鸡蛋。

  他拉着衣领抖了两下,想人为制造出风让自己凉快,可惜全是热风,还不如不抖。

  转眸看见安溪适应良好,想起他的进化方向是沙漠猫,莫名有些羡慕。

  刚做了俯卧撑,墨镜老师说了些老生常谈的废话,然后大发慈悲放他们休息十分钟。

  陆均沉在钟雪弈疑惑的眼神中沉吟片刻,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最近胃老是疼,我跟胃说,胃,你能不能不要疼。”

  钟雪弈脑子热懵了,真以为他胃疼,建议道:“胃疼,那、去校医室拿点药?”

  陆均沉摇头,问他:“如果胃会说话,你觉得它会说什么?”

  钟雪弈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不太想猜:“说不能?”

  “不对。”陆均沉看着他的眼睛,深沉道:“它说,第一,我不叫胃,第二,我叫楚雨寻。”

  钟雪弈:“……”

  两人沉默对视长达十秒之久,陆均沉真诚的眼神让钟雪弈觉得不说点什么会对不起学校出了名的酷哥给他讲冷笑话的莫大付出。

  最后,他牵了牵嘴角,“哈哈,有被好笑到。”

  他爹说的果然没错,冷笑话能使人心情变好!

  能逗钟雪弈开心,陆均沉觉得自己这笑话没白讲,寻思着回去再叫人搜集一些。

  安溪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梗?好耳熟啊,和奥特慢有关吗?”

  他爱好比较独特,不追剧也不爱刷视频,对网络热梗不太了解,耳熟但想不到出自哪里。

  安捷“啊”了一声,“不是五法天女里面的吗?”

  安溪将信将疑:“这样吗?”

  钟雪弈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一群或装傻或真傻的队友,也多亏了他们,本来热出一身汗,现在冷得能制冰。

  陆均沉没注意到在他身后,黄幸看见钟雪弈和他们说说笑笑的时候,表情嫉妒得要发狂。

  然后钟雪弈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好像还看了这边一眼,他的怒火连带着早上被当众处刑的屈辱犹如滔天浪涛在心头翻涌。

  于是在怒火的驱使下,他不管不顾地冲到钟雪弈面前下挑战书,放完狠话后挑衅道:“钟雪弈!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明天上午十点,还是这个地方,要是你输了就退学!”

  找茬一次可以说是利益相冲,两次三次那就是针对了。

  钟雪弈雾蓝眼眸若有所思,“想我答应也可以,你输了你也退学。

  “好!”

  黄幸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输,他找他叔叔问过了,钟雪弈是锦鲤,战斗能力肯定没有土拨鼠强,更何况他还能半返祖,没有理由会输。

  等黄幸昂着脑袋高傲离去,安溪嘀咕道:“丑人多作怪,一个班这么多人,他怎么就只针对你呢?而且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啊,真是给他长脸了。”

  虽然不是大事,但身边的队友都向着自己的感觉有点美妙。

  钟雪弈扬了扬眉,心情颇好地耸了耸肩:“可能我太帅了,他嫉妒我。”

  正当几人惊讶他还会开玩笑时,钟雪弈解释道:“说他不管用,上午已

  经试过了,没脸没皮的,只能揍一顿。”

  安溪恍然。

  安安静静的安捷突然开口,眼中带了点好奇:“你是锦鲤,能不能提前给自己加些buff?”

  考试得高分靠认真学习复习,世道变了,出门靠实力,钟雪弈也习惯了用拳头说话,运气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太玄学,他觉得不可靠。

  不过安捷这么说了,而且小姑娘眼神亮晶晶地望着自己,钟雪弈便顺着道:“大庭广众之下夸自己怪不好意思的,那我就祝黄幸倒霉吧。”

  他的语气太像朋友之间开玩笑,安溪和陆均沉没怎么当真。

  只有安捷记了下来,时刻关注黄幸那边的动静。

  放学后,陆均沉敲响了钟雪弈的宿舍门,门开了,陆均沉探了个头进来,“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钟雪弈视线在他身上巡视一圈,没看到背包时愣了一下,“不是说住两天?你不带点东西回家吗?”

  他听班里同学八卦过陆均沉开学时带了十来个保镖帮他搬行李,跟进宿舍打扫卫生重新布局,床铺桌子统统换新。

  当时围观的男同学吐出无数钦羡且夸张的词来形容,仿佛那不是学校宿舍,而是太子殿下住的行宫。

  陆均沉也愣了一下,“家里都有啊!”

  钟雪弈很快反应过来,无论什么时期,阶级永远不会消失,万恶的资本主义家永远不会贫穷,红酒雪茄奢侈品是他们最好的代言词。

  不过他没有追逐名利的想法,陆均沉身份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他们是同学的事实。

  他点了点头,面色如常地拿了两套衣服后两人便出了宿舍楼。

  ……

  陆家主宅坐落在星野城中心的别墅区。

  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人个个非富即贵,为了保障里面居民的安全,设置了专门且严密的安防体系。

  两人从大门进去,陆均沉摇下车窗刷了脸,而后司机缓缓开进去。

  通过后视镜,钟雪弈看到排在他们后面那辆车的司机被保安叫了下来,打开车门仔细检查。

  陆均沉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以为他在好奇两辆车进门流程为什么不一样,“那是送食材上门的车,我妈不喜欢出门就会让人送菜上门。”

  钟雪弈没收回视线,那辆车的司机下车时扶了扶裤子口袋,那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但看见为首的保安和司机热络的交谈,他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犹豫再三,钟雪弈勾了勾手指,在陆均沉靠近自己后揽着他的肩,指着后视镜道:“你看,那人外套底下是不是有活物在动?”

  陆均沉鼻尖充斥着青年衣服上的皂香味,心中慌乱非常,一时间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哪、哪里……”

  最先他不明白钟雪弈话里的意思,脑子在自己被揽住那一刻化成浆糊,然后看见那司机口袋猛然间凸出一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顾不上脸红,拿出手机给保安队长发了条信息。

  和司机交谈甚欢的保安队长拿出手机,看清消息后下意识斜过手机,以免司机看到。

  后面发生了什么钟雪弈就不清楚了,后视镜被大片郁郁葱葱的树叶草木遮挡。

  车拐弯了。

  既然陆均沉有了应对策略,钟雪弈没再管。

  陆均沉的妈妈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略施粉黛,明媚动人。

  她一看见两人下车,眼睛立刻亮了,走过来想帮钟雪弈拿包,“是阿弈吧?上次小沉跟我说过你,快进屋,晚饭已经准备好啦!”

  钟雪弈避开她的动作,没感受过如此热情令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羞窘,连连后退好几步差点踩到陆均沉,“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谢谢阿姨!”

  陆夫人收回手,嗔怪道:“都来家里了,跟我还客气啥?”

  想到什么,她掩唇轻笑,“你是小沉的朋友,那就是我半个儿子,我赚了呀!”

  陆均沉害怕自家母上大人吓跑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插.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好劝歹劝终是把陆夫人劝进了屋。

  钟雪弈先是在陆均沉的带领下到自己的临时房间放包,然后才下楼洗手吃饭。

  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三个人,钟雪弈捏了捏自己食指指腹,出于礼貌问了句:“不用等陆叔叔吗?”

  “他加班,今天要忙到大半夜,我们吃,不用等他。”陆夫人笑意盈盈,“不用拘谨,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钟雪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陆家真没有大家族严苛的礼仪,吃饭时陆家母子甚至边吃边交流各自生活发生的趣事。

  扭扭捏捏只会让人看不起,还不如大大方方随性一些。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钟雪弈在跟陆夫人说话没看,陆均沉看了之后面色有些古怪。

  钟雪弈:“出什么事了?”

  他以为是学校的紧急通知,看过后--地铁、老爷爷、

  [无敌四人小组]

  安捷:阿弈!你神了!

  安捷:黄幸进医院了!据他隔壁宿舍说他洗澡的时候骂你,没看见地上有坨沐浴露,脚一滑摔个屁墩!

  安捷:尾椎骨裂要静养,明天他去不了了[/大拇指]

  钟雪弈:“……?”

  “阿弈,”对面餐桌上传来陆均沉幽幽的说话声,“你实话跟我说,我没惹过你,所以你没说过我坏话,对吧?”

  钟雪弈还没回答,陆均沉就被陆夫人拍了一下后背,她责怪道:“怎么说话的?”

  陆均沉把群聊记录给陆夫人看,大声道:“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为了小命着想!”

  陆夫人依旧不大高兴,“不要迷信,别人进医院关阿弈什么事?”

  “他的进化方向是锦鲤,白天说了句这人会倒霉,晚上就进医院了。”

  “……”

  无话可说,钟雪弈只能用微笑掩饰尴尬。

  锦鲤就锦鲤,好过被发现是鲛人。

  在陆家住了两天,陆均沉帮着他找关于父母的消息,但一无所获。

  钟雪弈预料到了,知道这个结果后并不难过。

  第二天满满的课,床头时钟跳到十二点整,他隐约听见阳台外传来的呼噜声。

  身体很疲惫,精神很亢奋,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胸口像憋着一团火,躁动难耐,不断催促着他。

  又清醒且困顿地躺了一小时,胸口的火逐渐蔓延到全身。

  钟雪弈索性爬起来拉开阳台门眺望远方。

  那边有一堵墙,墙外有一片湖……好想放尾巴出来泡泡水。

  ——那么问题来了,他溜出学校且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当了十几年优秀学生的钟雪弈在心里规划路线,心中天使与恶魔交锋。

  不经意间看见宿舍楼前的树下黑影重重,不认识的人做着鬼鬼祟祟的可疑行为,伴随着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小声点,好不容易得手的,别被人发现了!”

  “帮帮我,她太沉了!”

  “没用的废物!”

  “……”

  钟雪弈眼眸微眯,看到中间人质的一小截裙摆。

  而在他的印象中,会在学校里穿这种裙子的只有一个人。

  钟雪弈一边想着,手已经攀到阳台上了。

  拯救同学的事,怎么能叫逃学呢?

  那叫见义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