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澜笑了笑, 似乎很久没有感受过此刻这种轻松的愉快氛围。

  恍惚间,他想起了以前的顾沉忧。

  九年前,白易州还是个初露锋芒的五星上将, 某个星球发生了内部叛乱, 宋归澜随同他一起去处理涉事高层政官。

  其中一名官员自知无路可退,扔掉所有通讯工具, 徒步跑了三百多公里, 藏到一个偏远的贫民窟。

  宋归澜沿途追踪到那里,第一次看到真实的贫民窟是什么模样。

  一栋栋高楼紧凑排列,倾斜欲坠。碎裂的窗用生锈的铁皮钉补,路上铺满不知名的污水,环境恶劣破败, 各种传染病肆虐。

  时值深夜,路灯昏黄, 只有某个区域挂起彩色的灯条。

  男人女人打扮俏丽,妆容浓厚的站在屋门口,冲路过的每个潜藏恩客媚笑讨好。

  在贫民窟只有体力活能干, 而不能干脏活累活的人,为了养家糊口最终都只能出卖.身体。

  宋归澜一一扫视这些人,问身后的士兵:“确定人在这?”

  “宋副官,我们暗中侦察了两天, 王杨每次这个点都会准时跑这边来。”

  宋归澜从腰间摸出配枪, 利落的挥手:“让外面的人把这片区域包住,分小队一间一间进去搜, 记住别伤人。”

  “是!”

  庞大的士兵队瞬间散开, 训练有素的闯进一间间民宅,开始搜捕逃犯。

  见这架势, 刚刚还直冲宋归澜抛媚眼的男男女女瞬间软了腿,慌乱不安的配合军队进行调查。

  士兵队的效率很快,五分钟后,宋归澜别在腿环上的对讲机传出声音:“目标确认,在D13号房,挟持人质两名,我们不敢随意动手。”

  宋归澜轻啧一声,低头说了句:“等我过来。”

  语罢,他抓着手里的枪,将子弹上膛,勾着扳机握口处在指间翻了个枪花,顺势握进手里,重新插.回腰间。

  军靴踩在湿答答的路上,橡胶制的底和污水碰撞,边缘浸染了一圈,鞋面却依旧干净,往上一双修长有力的腿更是赏心悦目。

  宋归澜来到D13号房外,士兵由内到外堵了个水泄不通,他摆了摆手,众人顿时撤出一条路。

  他进入到里面,立即被满屋子的淫靡之气熏得皱起眉。

  简单的住所,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和一台报废处理场才会出现的锈灶,中间串了条绳索,上面挂着张帘子。

  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人站在床前,拿着把菜刀抵在衣衫不整的女人脖间,脚底下还踩着个少年,情绪激动的道:“被你们追到这来,横竖都是死!我也拉个垫背的!”

  宋归澜垂睫一笑:“谁说要你死了?”

  他视线往下,看到趴在地上无力挣扎的少年。

  骨瘦如柴的身躯、干黄的脸色,显而易见的营养不良,却有着一双清透的眸子,波光盈盈令人怜惜。

  他被男人踩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脸上有屈辱,可更多的是害怕。

  “你……你放开我儿子,要做什么冲我来!”被他挟持在身前的女人颤抖着道。

  宋归澜这才意识到中间那张帘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大概是这位母亲在儿子面前,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与其被抓回去受刑,我还不如就死在这!”男人握紧了手里的刀,哪怕是把钝刀,也轻易在女人细嫩的脖间划开一道血口。

  随着女人沙哑的一声惊呼,趴在地上的少年扭过头,抱着男人另一条腿狠狠咬了上去。

  “草你妈的,这小畜牲!”男人怒骂,甩腿把他踢开,转而用力踩住他的手,脚跟用力碾压着,“想死是吧?那就一个也别想活!”

  语罢,他握着菜刀往前一送,眼看要割破女人的喉咙。

  宋归澜迅速拔枪射击,全套动作行云流水,恍惚如影,完成不过0.5秒的时间,一发子弹精准嵌入男人手腕。

  男人面容扭曲,痛苦哀嚎一声。肥胖的身体本就没什么实打实的力气,当即泄了手劲,菜刀倏然翻转,往趴在地上的少年头顶落去。

  宋归澜一边收枪一边铺展精神力,无形的力量凝成一堵墙,将菜刀拦截在半空,而后甩出去数米。

  士兵们迅速冲上去把人逮住。

  “杀死你,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宋归澜抬眸淡淡看着他,然后勾唇浅笑,“但是在定罪前,审讯部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毫无悬念的抓捕,这种吃多了米的废物官员,如果不是手上拿了刀具,宋归澜对付他甚至不用掏枪。

  浪费了一颗子弹啊。

  他摇了摇头,对着外面的随行军医摆摆手,示意他进去给人处理伤口。

  “妈,你没事吧?”少年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满脖子吻痕的女人抱在一起。

  “没事,没事。”女人脖间还在流血,她却半点不在意,从到到尾没流露过软弱,用瘦弱的肩膀护着少年,抓着他肿胀的手轻轻呼气,“忧忧疼不疼?妈妈给吹吹。”

  少年揉着眼睛低声抽泣:“我不疼,你受伤了,让他给你看看吧。”

  军医提着医药箱蹲在两人面前,开始给他们检查伤口情况。

  宋归澜在旁边看着,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慌慌张张的扯了床上的被子,轻轻罩在自己母亲身上,遮挡掉那些令人遐想的春光。

  他挑了挑眉,倒真没往那方面想。

  不过随着少年的动作,他看到凌乱的床上,躺着一只老旧过时的通讯表。

  他俯身将之拿起来,对准女人识别人脸,解锁后十分熟悉的找到了账户系统。

  ——这种老款通讯表,功能寥少,界面简洁,各种程序显而易见通俗易懂。

  “你……你干什么?”女人有些惧怕他,但又知道他是军部的人、是好人,连质问的声音都放轻许多。

  宋归澜往她的个人账户里转了点钱。

  “你做这个是不正当的,这边迟早要整顿,早点搬出去找个像样的工作。”说完,他把通讯表扔给两人,看向军医,“把医药箱留给他们,准备收队。”

  “是。”军医将医药箱合好,随即起身,和队伍一起撤离这片贫民窟。

  宋归澜当时不知道的是,女人已经身染恶疾,往后的时间,没撑过半年就走了。

  她拒绝求医,至死也没动宋归澜那笔钱,连同积攒的家底全部留给了少年。

  而少年拿着那些钱,靠着在大城市打工赚钱,考上军校,进入军部,站到他面前,对他说出了时隔六年的一句感谢。

  如今,历经洗涤,当时青涩的军校毕业生,也最终蜕变,成为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