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们是抱错的?你知道?

  应彬死死盯着路澄的眼睛, 却从那带着复杂情感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自己想要的情绪。

  路澄不再说一句话,只是笑起来。

  他的眉眼很舒展, 写意而轻松。

  似乎这点写意和轻松, 是度过千山万水所有困苦地来到他面前的从容。他身披风霜走过很远的路, 如今走到应彬面前, 目视锦服华裘, 却轻轻一笑。

  而后悄然走远, 径直走向未来。

  他确实转身就走了,路过江鹤的时候,收到江鹤一个“别管我我还要看戏的眼神”, 于是自己走掉。

  只留应彬站在原地。

  应彬踉跄几下,往后靠在墙壁上,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在茫然无措里出现了幻听。

  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是不同的声音, 贯穿耳道, 直通大脑,满脑子都是那些回声。

  “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所以这是暗示,是他想通一切后给的暗示。”

  “不, 他怎么可能知道呢?如果不是因为季柯丞帮你, 你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 他想回去, 他肯定是想换回来!不、不行, 绝对不行……”

  应彬用手背遮住眼睛,发出低低的笑声。

  江鹤看神经病一样, 看着应彬越笑声音越大,最后肩膀不自觉地抖起来,顺着墙壁,慢慢滑下来,直至坐在地上。

  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计划,一切都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进行。

  按着他的计划,路澄应该是个没什么见识,对他这种太子爷殷勤小意的男孩子。

  他送些礼物,请他在望月吃吃饭,他就会陷入爱情的陷阱。而后一切顺理成章。

  等事情被应炫海发现之后,他也只能看着真假少爷永远绑定在一起,而应彬永远是这段关系的主导。

  结果,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路澄一点不动心!半点爱情的苦都不想吃!

  路澄面上温和,似乎对着谁都是小太阳,都好说话好性子,约他吃饭他也去,还喜欢狗喜欢猫喜欢毛绒绒小动物。

  可路澄心底是自有沟壑的,泥潭沼泽般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是外热内冷的那种性格,他竖起戒心就永不会放下。

  他看着应彬的眼神,总感觉他在看傻子。

  走近他的心很难,更何况应彬别有目的。恐怕全程路澄都是在作弄看戏,直到如今撕下脸皮,他自身难保满面疮痍,他却仍光风霁月温和有礼。

  应彬心底泛起撕裂般的痛苦。

  他输了,他也完了。他只能是等候宣判罢了。他别无他法。

  要不要求求爸爸?

  应彬跌跌撞撞爬起来,他顶着头晕目眩,往回走。

  他可以求求爸爸,做最后的挣扎。在爸爸面前卖乖讨巧,趁着事情还没暴露的时候,唤起养大的情分。

  等回到瑞慈,见到应铉海的时候,应彬刚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就看见应铉海甩了一个文件过来。

  “我查到他的身份了。那个询苍。”

  应炫海很明显有些嫌弃应彬,甚至被应彬的蠢嫌弃到有些无语了。

  他问:“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应彬脸上挂着假笑:“爱叫什么叫什么呗,爸爸。那些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做的,我只要拿稿子就行了,我在乎他叫什么名字干嘛呀?”

  应炫海又觉得心脏疼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应彬一眼:“如果你要做事,至少周全首尾!”

  在得知应彬到处买稿子,眼看着不像是遗传了妈妈的文学才华后,应炫海也接受了这点。

  不然呢?亲生的孩子,还能扔了?

  可应炫海觉得,文学天赋、文字灵气那种东西,可能过于虚无缥缈,你继承不到妈妈的才气,但爸爸的脑子你总能继承到吧?

  你不像妈妈那样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灵动,那总要像爸爸这样,心思深沉能力强悍,进能白手起家,退能爱护你妈,对吧?

  怎么孩子脑子也不好啊?你买稿子不跟人家见一面谈谈?

  你要威胁就威胁到底,压服打怕,叫他生不出一点背叛你的心思。

  你要亲切就亲切到底,利益捆绑从始至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叫他恨不得抱紧你的大腿,不会想一星半点别的。

  你既没有威胁死他,也没有贯彻亲切,你叫他始终记得这点,一旦有机会就会报复回来。你这是在做什么?搞笑?还要爸爸帮你?你多大了?

  应炫海见应彬没有要翻开那文件的意思,就提高音量:“因为你如果关心一点儿,你就知道,他的名字是,路澄。”

  在应彬惊恐瞪大的眼睛里,在应彬脑海里一片空白的刹那,应炫海一字一顿:“你的男朋友,路澄。”

  应彬:“……爸爸?”

  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却一点都不想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恨不得耳朵聋掉,彻底听不见爸爸此刻在说什么。

  询苍怎么可能会是路澄啊?

  “那我是什么?”应彬喃喃开口,“我是彻头彻尾的笑话?我被他算出了各种反应,我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觉得气管被黏腻附着,一口气都难以喘匀。

  几次急促的呼吸后,心口传来猛烈的跳动,脑神经连带着尖叫般地疼痛起来。

  应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只是情绪要崩溃了,整个人身体状态也到了崩溃边缘。

  他低低地哭出了声:“我应得的,我应得的……”

  陷入了梦魇一样,只呢喃着这四个字。

  应铉海到底是做父亲的,看应彬这样,即便是觉得他蠢而想生的气,也都先尽数散了。赶紧叫人把应彬送回家,叫上家庭医生好好调养。

  他知道是应彬的错,但也觉得对于孩子的刺激太大了。

  思考良久,他决定和路澄私下见一面。

  等路澄到达瑞慈,被应铉海的特助带着去见他的时候,也第一次走进了瑞慈高耸的办公大楼。

  站在总裁专用的直达电梯里的时候,路澄在想应铉海到底想和他说什么。

  怎么维护应彬?还是怎么找借口镇压他。

  等终于坐到应铉海对面的时候,他近距离地看着应铉海斑驳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

  是个很有威严气势的老头,鹰视狼顾,即便脸上带着病容,可还是能叫人心底颤抖,提高警惕心和注意力。

  问好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应铉海想给路澄压力,但路澄,实际上一直观察着他。

  从脸上打量到穿衣,垂眸看着应铉海不自觉会发抖的手,手背青筋鼓起,密密麻麻纵横着青色的血管,在松弛带皱的手背上更显得夺目。

  他是个比自己实际年龄,还要老很多的老头。

  路澄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应铉海也在观察路澄。他看着路澄微微下垂的外眼角,看着他面无表情时候无辜甚至带着丧气的神色。

  看着路澄一头自然卷,看着路澄慢吞吞擦着自己的金丝眼镜,戴在鼻梁上。

  应铉海收回目光,声音喑哑:“我替应彬,像你道歉。他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很遗憾没有教好他。”

  路澄沉默着。

  应铉海拿出一份协议。

  “如果你同意并且允许的话,我会出面和云途那边谈,《垂死公示》和《通天塔》两本书的链接和过往收益,全部转到你询苍的笔名下。”

  路澄抬眼,盯着应铉海。

  应铉海还是很大方的,也是知道不出血这件事情没法和解,不和解瑞慈就没脸了。

  “至于精神损失费,我会叫律师拟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

  他也确实要大出血:“我听说你在开影视公司,我会赔偿两个影视制作工作室,和一个特效后期工作室给你。”

  “你可以自己挑,挑盈利高、账面资金周转快的工作室。为了避免员工有反对意见,工资福利等资金开销,瑞慈仍然承担。但产出只属于你的公司。”

  路澄笑了一下。

  真的是狠狠放血。

  钱在哪里,爱在哪里,怎么能说应铉海不爱应彬这个儿子?

  两个影视制作工作室和一个特效后期工作室,路澄知道应铉海的心思。是的,如果路澄接不下来,橙子喝喝直接被拖垮。

  但给就是给,一旦路澄能带得起来,橙子喝喝直接少奋斗十年,带着已成型的工作室叱咤风云,嘎嘎捞钱。

  路澄看着给的赔偿,觉得嗯还挺有诚意。

  应铉海也提出要求:“我希望这件事情,就能彻底结束。小彬没有分寸,但瑞慈还是要脸的。”

  “……你也不用因为这个,接近小彬,骗他的感情。”应炫海还是没忍住,这么说。

  路澄本来在想挖哪几个工作室回去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这个话,无语住了。

  他看着应铉海:“我没有。”

  面对着应炫海压迫中带着不信任的眼神,他笑了起来:“我不相信爱情存在,怎么可能用爱情骗谁呢?”

  “应董觉得爱这玩意儿是存在的,是因为您妻子是文坛才女,她的作品改编影视,在前期帮助您在娱乐圈立住了地位。”

  “而且她长得好看,名声好,人脉资源广,家境也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你也不会爱她吧?”

  路澄说得很直白。

  “爱情不过是利益交换。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这个东西。”

  应铉海蹙眉:“你不能这样说。”

  云瑞慈去世之后,应铉海是靠着对她的爱才活下来的,这么多年,也是靠着对于她的爱,才把取着她名字的瑞慈办成这种规模的。

  爱情是他赖以生存的东西,怎么能被谁轻易否认掉呢?

  “如果没有爱情,婚姻是什么?生出来的小孩又是什么?”

  应铉海是真的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也是真的深刻真切地被爱过,所以他话里甚至带着不符合年纪和地位的天真。

  “难道你要说你父母之间,没有爱情吗?”他居然这么问路澄。

  路澄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他看着应铉海眼角的皱纹,看着应铉海的白发,听着应铉海对于“爱情”的解读,一时之间既觉得荒诞,又觉得可笑。

  “我六岁的时候,爸妈离婚了。”

  应铉海顿了一下:“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你难堪的。”

  “不,那并不难堪。应董,你知道真正难堪的是什么吗?”

  他喝着桌上的茶,像是闲聊一般,对着应铉海说出了他一直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件事情。

  “我十二岁要去异地上寄宿初中……”

  那时候,他第二天就要赶车去寄宿学校。

  前一天晚上,路瑶萍做了一大桌子菜,不停地夹菜给他,叫他吃。

  对于他小小年纪就要一个人去异地,上的还是寄宿学校,路瑶萍肯定是不放心的。

  但她还是为他高兴。

  不仅是因为那个学校是路澄参加考试考上的,也是因为那个学校封闭化管理,教学质量很高,对孩子的成长总是有好处的。

  更重要的是……在路瑶萍高兴地喝了一点红酒后,她说出了更重要的原因。

  “这样你就能远离那个男人了。”

  她垂着眸子,脸上是笑着的,眼底却带着水汽。

  “没有什么比寄宿更好的了,他想见你都见不到了。呸!只知道缠着我们……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当初没有选择,但凡有选择,我也不会和他结婚,真的是恶心。”

  她深吸口气:“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过来了。”

  路澄心不在焉地啃着排骨。他这么一走,和妈妈或许只能半年才见一次了。心里总是不舍的。

  见妈妈情绪不好,他急忙安慰妈妈。

  “没事儿的,妈妈。就像你说的,一切都好起来了。你现在是财务部的副主任了呀,对不对?路主任?”

  他努力逗妈妈开心。

  路瑶萍情绪好了一点儿,看着路澄吃东西,看得目不转睛。

  他们在路澄六岁的时候离婚,而路澄对于六岁之前的记忆,其实记得并不太清楚。

  很多事情都是朦胧的,都是带着虚白的色调的。片段式的记忆里,有痛苦也有和妈妈和猪的一点快乐。

  可有一件事情,到底是如噩梦般笼罩着他。

  或许那只是路澄小时候做的一个梦,是假的。

  可此时,在他即将离开妈妈,离开这个小小的家的时候,他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妈妈,我这些年,其实一直在做一个梦。”

  路瑶萍听着他的声音,似有所觉,手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路澄:“白色的山压过来,我没有办法喘气呼吸,我想跑,但是跑不掉。”

  “这个梦,我做了好久好久了,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我一直在做这个梦。”

  他在妈妈破碎的眼神里,继续恳求:“妈妈,你告诉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那所谓的白色的山,是我爸爸按在我脸上的枕头吗?”

  “他曾经想杀了我?”

  路瑶萍把他抱在怀里,眼泪和颤抖一并袭来。她问:“……你记得?”

  在应铉海死一样的沉寂中,路澄淡然喝了口茶:“我妈妈当时问,‘你记得’。这三个字一出来,我当时就知道了,是他。是我爸爸把枕头按在我脸上,想让我窒息死掉。”

  “我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还是清醒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是垂着的,偶尔抬起眼神,会瞥两眼应铉海。

  “因为我保护妈妈,我不让他打她?因为我成绩还不错,继续读书要花妈妈赚的钱?因为妈妈一直不屈服,不肯做他的奴隶,甚至想带我离开?”

  路澄看着眼神在颤着的应铉海:“我一直以为那是噩梦,但是,它是真的。”

  “于是从我六岁,到我十二岁,一直笼罩着我的噩梦,在不间断贯彻梦里恐怖直到最后一刻,终于切实压了过来。”

  路澄看着应铉海,看着应铉海放在桌面上的合同,那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不再受伤害,而损失自己利益的赔偿合同。

  路澄承认:“其实可以说,我的一部分灵魂,死在了六岁的那个黄昏。一部分灵魂,死在了十二岁的晚餐桌前。”

  “我父亲确实没有杀死我,但我总有一部分是死了的。”

  “应董,我拿什么去相信你说的,爱情呢?我连世界有爱,都不太相信。”

  路澄见到应铉海之前,其实并没有想说这些。

  他只是……见到应铉海之后,见到应铉海的天真爱情之后,想给这个男人一点刺激。

  无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他对于父亲这个概念,都是不存在的。

  穿书前,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也是这样,路瑶萍一个人带他闯关一样艰难求生。穿书后,经历还是这样,但一本真假少爷的古早虐文,直接冲上来,“hey你亲妈不是你的亲妈哦”。

  更是没想到穿书还搞出个亲爹。

  ……如果这个父亲,是属于他的,那么他会怎么对他?

  他会也想杀掉他吗?

  “应董,抱歉我跑题了,我们刚刚在说什么来着?哦,父母爱情,对吧?”路澄故意这么问。

  什么样的父母爱情?想杀了儿子的那种?

  应铉海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想安慰路澄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敲门,而后直接走进来的人,是季柯丞。

  季柯丞脸色偏苍白,慢慢走到应铉海面前:“老师。”

  应铉海本来是有点庆幸季柯丞出现的,不然他仍一个人面对路澄,他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

  应铉海并不知道季柯丞是来做什么的,路澄却一直将目光落在季柯丞身上。

  果然,季柯丞的目光在应炫海和路澄之间扫了扫,了悟般:“原来您知道了啊。”

  应铉海心底一颤:“知道什么?”

  季柯丞慢吞吞地开口:“我还以为,小彬不会把DNA报告给您看呢。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您二位都见面了,那就太好了。相信云姨在天上看到这一幕,也会欣慰的。”

  应铉海眸光如炬:“……把话说清楚。”

  路澄坐在那里,脊背笔直,侧头和季柯丞对上目光,在季柯丞压迫过来的眼神中,路澄勾唇一笑。

  配着他的狗狗眼,像只无辜的小狗。坐在原地,看着好戏登场。

  一片寂静中,紧跟着季柯丞进来的,是应彬。

  他冲了进来,惊恐的眼神看向季柯丞:“你说什么?你说了?”

  应彬又几步冲到应铉海面前,噗通跪下,抱着应铉海的腿,把头扎进他的怀里:“爸爸!爸爸!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空寂的办公室里,只萦绕着应彬的哭声。

  应铉海咳了两声,整个人似乎要把心脏都咳出来,他眼底发红地苦笑:“难怪。难怪你说那是你和他之间的爱情。”

  “我爱的,我是爱他的!”应彬慌乱地看向路澄,“我爱你,路澄我爱你!”

  应彬口不择言:“路澄,你可以一直为我写稿子的!我也会一直爱你的!”

  路澄叹口气,觉得搞笑一样,摇摇头。

  他其实是有猜测的,在他当年写《垂死公示》的时候,那个男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个时候来。

  背地里怎么可能没有人指使,怎么可能没有人拱火呢?

  你说对吧,应彬?

  故意搅乱他的生活,把他逼到绝境,再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

  只需要拨几个电话,在网上虚伪做作说几句关心话,不必和他见面,不必知道他是谁,就拿着一笔钱买断了作者的孩子。

  包括这次又来约稿。

  为什么不找别人?

  也是因为别人写的风格还要调整,也是因为买不到别的好稿子。但是也有那个原因吧,应彬?

  因为抓着他的把柄,因为以为照旧可以用金钱拿捏他。

  要他一辈子做“玄烛”背后的枪手。

  路澄明白了应彬的谋算。如果他这次不答应,应彬还会故技重施。

  因为他父亲那个男人还活着,连带着爷爷奶奶姑姑伯伯一大家子人,应彬总有办法拿他们往路澄和他妈妈面前撂。

  从那个窒息的环境里逃出来了又怎样,现在交通这么发达,照样可以追来。

  之前的应彬,不知道路澄就是枪手本人,可即便是应彬知道了,他也不会改。

  路澄也猜到了他会怎么做。路澄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料到了应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如果钱不够,冠以爱情的名义够不够?

  追求路澄,说爱他。

  等在一起后找个浪漫的机会,天啊亲爱的原来我之前在问你买稿,谢谢你成就了我,一定是这特别的缘分才叫我们走到一起,以后我们一起努力为了生活而奋斗,我在台前你在幕后,哇我们简直就是神雕侠侣!

  于是,好了,买稿的钱也不用给了。

  用路澄的原生家庭威胁,用给予索取爱情绑架。将路澄逼迫成为一个终生立于自己身后的枪手,为“玄烛”这个笔名添砖加瓦,供以传奇。

  在应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路澄轻轻开口:“别叫他爸爸了。我还没叫过一次呢,轮得到你了吗?”

  他盯着应彬眼角的泪痕,将这在锦衣玉食中被养得文弱的面孔,和童年那个恶棍的脸联系在一起。

  “你爸爸是那个你塞过钱的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当时只是派下属去,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没记吧。”

  “可你应该记得他家暴酗酒出轨,一事无成的嘴脸?”

  应彬慌极了:“那不是!”

  路澄神情里带着思索,好像真的在思考原因:“你用你的爸爸,威胁你的妈妈和我。那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应彬使劲摇着头:“他们不是!我说了不是!”

  “我爸爸是应铉海,我妈妈是云瑞慈,我爸爸是影视公司的董事长,我妈妈是文坛才女。你说的……你说的那些,那不是我的人生!那不是!”

  应铉海却只一声:“小彬。”

  “你知道多久了?”他低头看着应彬的脸,“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