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来了,这戏想不暂停,也得暂停了。

  本来在竹林里拍戏,算不上热。

  可路澄穿着一身古装,里三层外三层的,总归是闷的。

  闷,心情也就不太好,还看见孟竟轩还发疯,心情更不好了,蹙着眉。

  他小卷毛的时候,孟竟轩替小卷毛;现在小卷毛戴了发套了,还能拿白衣服接着替,您是真能替啊!

  赞叹。

  走到人群外围,孟竟轩从特助Lucy那里接过瓶水,递给路澄。

  路澄接过来喝了两大口:“咕噜咕噜。”

  路澄还以为孟竟轩找他什么事情,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

  就是,白月光不在他身边,所以需要替身满足霸总的心灵寄托。

  如果仅仅是看一看他,满足心灵寄托的话,那路澄觉得也没有什么。

  替,都能替!

  关键是,孟竟轩这个人吧,非常懂得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孟竟轩在那里故作漫不经心,但好像被路澄演戏给刺激到了,口不择言:“我以后,管你叫小开,可以吗?”

  啊?啊哈?!

  这是个什么昵称啊?怎么给我取新名字了?

  别人不知道,甚至连特助Lucy的表情都有些懵。

  但是穿书的路澄知道。

  为什么要给替身取名叫小开呢?因为白月光本人的小名叫做开开。

  恁爹的小皮球,凭什么开开这两个字,听着还挺可爱的,但是小开算是昵称吗?小开难道不是个阶层吗?

  小开好听吗?

  开开开,开哪门子的开?想开你脑壳!

  深呼吸——!

  平静下来。好的,正常人不应该和恋爱脑计较。

  一个满脑子都是事业和搞钱的正常人,更不应该和满脑子都是替身啊白月光啊到处找东西代餐的恋爱脑计较。

  如果和煞笔计较,别人会分不清谁是煞笔。

  于是路澄一脸皮笑肉不笑。

  “可以的呀。”

  当然可以,你愿意代你就代吧,你愿意替你就替吧,你叫我小开也就叫吧。

  当然,你每叫一次小开,我都会在心里面,像开汽水瓶那样,开你的脑壳。

  死亡微笑。

  导演还过来套近乎呢。

  看见孟竟轩来了,导演就问孟竟轩:“孟总,要不要稍微指导一下?”

  谁都能听得出来,导演说的实际上就是客气话,甚至也可以说得上是变相的撵人的话。

  毕竟你让孟竟轩指导什么呀,他也不会,那就只能是瞎指导。

  那还不如不指导,对吧?

  所以孟总你赶紧走吧。

  孟竟轩没有走,但是也没有指导,导演为了抓紧时间,也就组织继续拍戏。

  “来,转场啊!孟总,您这边走……”

  正转场的时候,路澄去了下洗手间。

  结束后才要出来,结果听见外面有人在说闲话。

  他也不是故意听,但这个耳朵自动接收了,脑子直接自动分析了,完蛋,对语言就是这么敏感。

  闲话在说什么呢?诶,还和他有关。

  “哎,你说那个演白渚的那个,是孟总的小情人?”

  “反正,肯定不是正牌的男朋友。啧,长得就很小白花。”

  路澄:……真的吗?确定吗?一米九的小白花?

  “你说得对!不过说真的,还好演得还行。不然的话,导演哪怕再怎么想要这笔投资,也不会忍他。”

  “不过说真的,咱们B组在这儿忙着拍这个,A组那边什么时候回来啊?”

  “想看男女主见到小白花表情,对吧?哈哈哈哈!”

  因为小网剧是要赶时间赶周期的,所以一般都是分组拍摄。

  导演带一组,执行导演或者是副导演,再另外带一组,分为AB两组一起拍摄。

  这样可以尽可能地压缩时间周期。

  路澄蛮有兴趣等A组回来后,看看要和他拍对手戏的女主角的。

  女主角好像叫翟昭芸,知道名字,但是还没见过。

  可是,他此刻更有兴趣的,当然是外面说闲话的人……

  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直接推门走出来,去洗手。

  路澄,一米九的个子,往洗手台前一站。

  本来站在那里一边洗手,一边说闲话的几个人,直接愣住了,不得不仰着头去看路澄。

  一米九,在现实生活当中是很有压迫力的。

  他几乎看什么,都是微微垂着眸,俯视的样子。简直压力散发机。

  很多人吧,长得太高,难免就会晃悠。

  如果长得太高了,身体的肌肉量却没有跟上的话,就会显得又高又瘦,像个电线杆子。

  但是路澄完全不是这样。

  他有健身的习惯,而且腿很长,肌肉很流畅。

  所以他的高,并不会显得像个电线杆儿,而是很有压迫感,那种掌控欲,直接扑面而来。

  他往这一站,刚才在那里议论的几个人,就觉得自己议论不下去了。

  不仅议论不下去了,甚至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全部都是错误答案。

  不是,什么情况啊?

  这位,像小白花吗?啊?

  这位……哪怕你说他是搞基的,也不像是0吧,

  那一米九小白花是1的话,孟总……

  大家面面相觑。

  -

  转场之后,孟竟轩和制片谈话去了,路澄也找到了编剧。

  导演忙着拍群像呢,路澄就拿着剧本,和编剧讨论最后的死亡戏份。

  他实话实说,觉得那个比较难。

  编剧:“难,是肯定的。这个是角色的高光场面。”

  “其实前面拍的那些,与其说是在拍戏,实际上就是在拍你的脸,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剧情。”

  “具体是什么剧情,都是要往男女主的回忆里面插的。”

  比方说女主受伤了,或者是看到什么东西,想起来白渚了,回忆一段。

  在她回忆的叙述里面,闪过两下路澄的脸。

  “所以你唯一可以称得上是演戏的,就是接下来的高光场面,就是这段死亡的戏。”

  白渚的死,是很有悲剧性的,拍戏的时候要一连串地拍下来。

  首先是完成了十二策令,带着喜悦释然,对着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和希望。

  哪怕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呕出了一口鲜血,但是眼神也是纯真明亮的。

  可死亡的时候,衣着虽然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却已经充满死寂。

  而在这死寂里面,又诞生出最浓烈的对于生的向往。

  他已经决定从容赴死,但是他要在他从容赴死的结果当中,育发出一朵全人间可期待摆脱修仙界控制的生花。

  他没有过多的台词,一共只有一句台词。

  死之前,将十二策令交给女主角的时候,扣住女主角的手。

  挣扎着身体,眼神看向窗外,凝视着苍穹。

  凝视着在天上为所欲为,把人间视作玩物的修仙界。

  他最终留给女主角的遗言只有三个字。

  ——向上爬。

  哪怕爬,也要向上爬。

  去看看上面的那些修行者的嘴脸,去改变这一切,去豁开压死的命运簿。

  女主角,最终也应承着他这三个字的遗言。

  一路向上爬,直至苍穹之巅。

  路澄还是不太明白:“所以我要用什么语气说这三个字呢,我应该是……我应该不能喊吧?”

  这个时候,导演过来了:“你肯定不能喊,你喊不出来了。”

  “你当时是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多了,你最好就是,在胸腔当中,发出嘶鸣的那种呼啦声。”

  “而且你声音一定要好听。因为这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说话。”

  “如果大家听你的声音不好听,你就不完美了,你所构建起来的那种白月光的人设,就会破碎。”

  路澄:……好难啊,我真的要破碎了。

  导演开始提要求:“你的声音要好听,但是好听当中,又要透着嘶哑,让人感觉到你命不久矣,里面又要有执拗。”

  导演不是在想屁吃。

  他想着,行就行,不行拉倒呗,找个配音还不是小事儿?

  不过他看路澄怪认真的样子,想着还是教教他。

  “声音是小事儿,表演更是难点。得,几次不行,多拍几十次呗,慢慢来。”

  路澄点点头,又去研究剧本了。

  等到A组那边的女主角回来后,就正式开始拍这段戏。

  女主角叫翟昭芸,是影视学院刚毕业的新人。

  为人比较沉默,长得也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女明星。

  她眉宇间有几分英气,长得有些中性的侠味儿,正是《承江岸》女主角该有的长相。

  翟昭芸和路澄对了一下戏。

  她的想法就是,这场戏的戏眼是在路澄身上的,她是打配合,是接戏的那个。

  路澄有些担忧自己驾驭不好这么高难度的戏份,不会拍戏啊!

  路澄试着死了几次,都怪怪的。

  翟昭芸和他一起找情绪。

  好在导演不是吃素的。导演也在那里指导。

  “太僵了!怎么,是要咬人啊?”

  “太凶了!你是怀着怨恨和期待死亡的,善与恶此刻都交织在你的身上,你仔细想想!”

  “太软了,文人的杀气是最动人的,濒临死亡的时候,你要有此生不解被戳穿后,所有热烈风化后凝聚而成的杀气!”

  路澄:……瞧瞧,说的这些都是人话吗?

  怎么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就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善与恶的交织,什么叫文人的杀气,不懂!

  想恰饭怎么这么难啊?我要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