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路澄就开始了做替身的日子。

  做替身,到底好不好呢,那就很难说清了。

  反正,对于手头只有400块的路澄来说,此刻已经是人生低谷了。

  已经在谷底的时候,不管怎么走,都是向上走。

  还会有比吃不起饭,更可怕的事情吗?没有了!

  手里就400块,要撑到发工资,跟笑话一样。一想发了工资两千八,就更冷笑话了。

  地铁通勤单程三块,来回六块。

  所以坐什么地铁,骑共享单车!

  共享单车是计时算钱的,只要路澄骑得够快,贫穷就追不上他。

  路澄一边忙着接外包写方案赚钱,一边想到孟竟轩,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替身,他也替着呢啊,睹他思人,是睹了,白睹!

  每天贷款上班,还被当替身,这是哪门子替身,这是冤大头。

  唯一的好处就是,孟竟轩有胃病。

  胃病,十个霸总里面七个有胃病。

  胃病不是大病,但是发作起来很惹人怜惜,是霸总常备病。

  孟竟轩也有,所以他一般不太吃饭,动不动就捂着胃部,多喝点儿汤都算他今天心情好。

  他不吃,但他是总裁,各种准备还是很丰盛的。一摆就是一桌,各种菜色齐全。

  路澄就很愿意吃。

  每次被他叫过去回忆白月光,路澄都会故意拖到饭点。

  路澄吃得多,一边被孟竟轩用回忆的眼神看着,一边狂吃桌上的菜和饭。

  在他用400块紧紧巴巴过日子的时候,要不是有孟竟轩的饭,他就要啃干饼了。

  这么一想,那还不得多吃点?有因必有果,恨不得给你吃破产!

  但不闹腾就不是孟竟轩了,这发疯比格又开始不做人了。

  这天,路澄正吃饭的时候,听见孟竟轩在安排事情。

  打电话,要教训某人一顿。

  为什么要教训这个人呢?

  孟竟轩是这么说的。

  “也不一定非要打他,嗤,威胁恐吓一下,叫他知道深浅。别老找到我面前,找我的麻烦。”

  霸总的语气充满天凉王破的韵味。

  “之前合作的一个小网剧的尾款,一周恨不得打三个电话过来催我。呵,也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以为我很好惹吗?给他点颜色看看。”

  路澄筷子夹着一块牛肉塞进嘴里,细品了一下孟竟轩的话。

  孟竟轩认为,这个人在找他的麻烦。

  一个项目的尾款,总是催着要钱,催什么催,这也太不把他这个霸总当回事了。

  路澄琢磨琢磨,觉得不把孟竟轩当回事,那不就是把钱当回事吗?

  把钱当回事,那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啊!对吧!

  你还在那里冷嘲热讽,觉得有什么好催的?

  那你倒是给钱啊!

  而且这叫什么找你麻烦啊?你该给人家的钱,不给人家,人家要钱,这叫找你麻烦??

  什么脑回路?

  路澄觉得孟竟轩不占理。

  他也觉得催款的那位,要被逮到了,也是真倒霉。

  他偷听了一下时间地点,决定去掺和一下。

  催款要钱,天经地义!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找麻烦,希望这位催款的兄弟,能□□着继续找麻烦。

  -

  时间,傍晚七点半,地点,城郊废弃工厂。

  路澄骑着共享单车,掐点赶过来,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感觉没迟到。

  果然没迟到。

  他悄咪咪从工厂侧门溜进去,工厂里面的空间很开阔,到处堆着废弃的土块材料。

  灯倒是大亮着,路澄刚走近,正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肥秃头,揪着一个青年的手腕,拳头举得老高,明显是在威胁人。

  路澄觉得自己时间掐得真准。

  他兜了个远角,绕到肥秃头背后,诶偷袭!

  所谓偷袭,讲究得就是偷偷摸摸,他走起路来完全没声,几息之间,人就在秃头男背后站定。

  那个青年也看见了他。

  人家就很聪明,面色如常,神情自若,完全没出声。

  路澄抬手,拍了拍肥秃头的肩膀。

  肥秃头猛地转身,正看见路澄笑得灿烂的脸。

  路澄:“嗨。”

  自己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秃头也吓得够呛,上来就要打路澄,抬起拳头,直奔路澄的面门。

  路澄收敛笑容,冷下脸色。

  他右手抓住对方的手臂,借力打力,身体前倾,快速反身贴向对方的身体。

  甚至,还有闲心用肩膀撞了撞那位小青年。

  远点儿远点儿,别被波及到。

  秃头的手臂已经直冲过路澄的肩膀。

  路澄弓步挺腰,腰腿立稳,以右肩膀为支撑点,手臂发力,借着惯性,仅用右手径直把秃头掀翻。

  诶嘿,单手过肩摔!

  秃头正瘫在地上的时候,路澄走过去,半蹲下,用膝盖抵着他的咽喉位置。

  他仔细一看,发觉没必要再抵着了。

  人摔昏过去了。

  路澄对着晕过去的秃头,摇摇头:“不要打人,打人不太文明,还要被打。”

  说完,抬起头,和那位小青年对上眼神:“你说对吧?”

  他笑起来,下垂的眼角显得很无辜。

  “你好,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路澄。”

  路澄笑起来超好看的,牙齿整齐,面容灵动。

  他就半蹲在那里,抬身仰头看人。

  好家伙,看谁谁心动。

  对方也是,就那么有点呆地垂眸看着他。

  盯着路澄眉目清俊惊为天人的脸,心跳有些乱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目光落在路澄的小卷毛上。

  才如梦初醒般,怔了一下,稍稍蹙了下眉。但很快隐去,没叫路澄发现。

  过了几秒,他才有些拘谨地开口:“谢谢,谢谢。我叫江鹤。”

  江鹤。

  工厂的灯打得很亮,路澄没戴眼镜,却也能看清江鹤长什么样子。

  他蛮高的,但有些单薄瘦削。

  皮肤很白,好像被吓到了,眼下红红的。脸有些粉粉的,关节处也是粉粉的,好像整个人都透着粉。

  长着一双狐狸眼,眼角微微上翘,内眼角微微下垂,哪怕面无表情,也显得有一点媚。

  江鹤是那种,一看就很聪明的长相。

  聪明,也可以说是精于算计,略显城府。

  在很多时候,长得精明的人,往往都被认为有威胁,而不太讨喜。

  事实好像也确实是这样。瞧,孟竟轩不就找人教训他。

  路澄就问:“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很好的,谢谢你。”

  路澄点点头:“要报警吗?他威胁你人身安全。”

  江鹤舔了下干燥的嘴唇:“不用,不用了。谢谢。”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路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路澄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就把自己听到孟竟轩说的那些神奇脑回路,全都说了。

  并表示自己的支持。

  不为别的,听听你的名字,江鹤。

  好平平无奇的名字!四本书里,都没见过你的名字。

  和找替身的渣攻霸总一比,谁有问题,一目了然。

  路澄找了个麻绳,把秃头绑了起来。

  他甚至绑了个死结,直接五花大绑,绑五花肉都没他绑得严实。

  处理完又看看时间,他得回去写方案了,才接了个外包活儿,赚点钱补贴自己。

  他本来是想把江鹤带回去的。但他骑共享单车来的,这、这属实是没办法。

  江鹤又坐不进去车筐。

  他或许可以抱着江鹤,但共享单车不答应。

  江鹤也很善解人意,看出来了路澄的意思,开口:“没事,你要走就先走吧。我给朋友打电话了,一会儿有人来接我。”

  “而且你也把他绑住了,我很安全的。真的谢谢你。”

  路澄主要是比较着急,时间就是金钱,不然他也想再陪江鹤一会儿。

  不仅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也能蹭个车。

  但时间紧,他拍拍手上的灰,就要走了。

  江鹤却叫住他。

  “谢谢你。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真的是,故意去找孟竟轩麻烦的呢?你会不会觉得,你多管闲事了,没必要救我?”

  路澄看他一眼。

  他说:“但我觉得,你不像是会找他麻烦的样子。你看起来礼貌又谦逊。”

  这一会儿的时间,说的谢谢都能淹了他了。

  几乎是一句一个谢谢。和孟竟轩比起来,脑回路真的正常好多。

  江鹤愣住,好像有些惊慌失措似的。

  先是下意识兀自点点头,又抬头看路澄。

  路澄没在意,摆摆手:“那我先走咯,回见!”

  路澄一走,废弃工厂里就剩下江鹤,和被绑着躺在地上的秃头。

  江鹤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礼貌又谦逊……礼貌,谦逊?”

  “……礼貌又谦逊。”

  他念了好几遍,好像要把这两个词,念出花儿来。

  接着,江鹤沉默了一会儿,蹲下来,低头看着秃头。

  他眼珠很黑,盯着看人,真的有点吓人。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扣住了秃头的脖子,开始用力。

  白皙修长的手指,扣住发力,鼓起青筋。

  昏着的秃头,被硬生生掐醒了。

  “……咳咳!咳!!”

  秃头一睁眼,就被江鹤的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他破口大骂:“我操,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你……”

  江鹤打断他:“我知道你。欠着赌债,拿孩子的学费去赌,妻子不给就家暴,对吧。”

  “我还以为孟竟轩会找谁对付我呢,就是你啊?”

  他手上的力道,半点没松懈。

  自顾自道:“教训我?因为什么?”

  “因为,我要我早三个月就应该收到,但一直不到账的尾款?”

  他故作恍然大悟似的,笑了一下:“还是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弟弟?”

  秃头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了,发出急切的赫赫声。

  江鹤松开手,站起身,冷笑一声:“孟竟轩,你早晚半夜猝死。”

  “挣点钱真不容易,逼着我跟精神病做买卖。”

  他有些暴躁,破口大骂。

  “这个蠢货!要尾款,要到他找人打我都不给钱?我还得哄着他?!”

  他真的觉得命运不公:“挣点钱这么难!凭什么孟竟轩这个蠢驴是富二代啊,艹!”

  江鹤恨不得捅死孟竟轩。

  这个时候,他耳道里戴着的隐蔽式耳机,发出了电流声。

  是他的保镖。

  保镖人在废弃工厂后面的车库,一直全程监听着。

  一旦江鹤遇到搞不定的危险,立马破门而入。

  不过江鹤搞不定的可能性很小。江鹤虽然没有那么猛,不会单手过肩摔,但是江鹤心狠手重,吃不到亏。

  保镖就问:“刚才那个人,也是老样子?招人去沟通一下,塞点封口费?”

  别让他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江鹤本来气得发抖,听到说起路澄,莫名其妙,一下子就不气了:“不用。”

  他犹豫了会儿,自我说服,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

  “因为,我礼貌又谦逊。”

  所以什么塞封口费,怎么可能是我会做的事情呢?

  对吧。

  保镖:……啊?!

  谁?

  不是,你那不是装的吗,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