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安感受到沈洛的目光。他低头转了转手腕，不再去看周凉。
“两位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周凉的眼睛依旧停留在他身上，那内里的情愫转瞬即逝。
谢遇安都怀疑，是不是刚刚自己看花了眼。
他简明扼要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本来打了完整的腹稿，决定半恐吓半教育地治一治这个家伙。结果来到本人面前，谢遇安却像个放走了气的皮球，一点威风都耍不出来。
倒是身旁的沈洛保住了场子，一直交代着什么。周凉回应着他的需求，微微点着头。
谢遇安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乱如麻，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身体里乱撞，同时还夹杂着懊恼与不甘心。
“知道了，”周凉大致明白了两人的意图，十分配合地许诺道，“我会跟媒体那边联系，不实的报道我会让他们删除，并且，我本人也会在社交平台上对这件事进行澄清道歉。这次对你们警方造成了困扰，我十分抱歉。”
周凉深深垂下头，朝两人鞠了一躬。
他坐在轮椅上，形容虚弱，脸色苍白，就像被风雨肆虐过的纸风筝般，美丽又脆弱。
谢遇安揉了揉了鼻子，刚溜到嘴边的刻薄话却又吞咽了回去。
待两人准备打道回府，周凉突然从身后叫住了他。
“阿……谢遇安警官。”
谢遇安转过身来，询问式看向他。
“可以留个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以后……或许有些事要麻烦你。”
周凉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像是只迷路的鹿，眼睛湿漉漉的，对他寻求帮助。
“啊……好啊。”谢遇安又折回客厅，拿出手机给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
得到他电话的周凉，怎么说呢，笑容里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谢遇安忍不住多瞧了他两眼，总感觉这个人很古怪，但他又不知道为什么，总拒绝不了周凉。
事后，谢遇安与沈洛坐车回调查组，沈洛一路无话，不知思考些什么。
临到目的地，他才皱着眉问：“他怎么知道你名字的？”
“我们不是出示了证件吗？”
“可我们的证件只给那女人出示过啊……”
“什么？”谢遇安一个急刹车，惊讶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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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凉那家伙，或许是有些古怪。不过连着几天加班熬夜，谢遇安很快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直到他收到了周凉的一条微信：[谢警官，我有事想找你私下聊聊。]
[什么事？]
[不方便在微信里说，我想跟你本人谈。]
[是关于什么的？]
[……元旦发生的那场车祸，我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又是那起车祸？谢遇安心中疑窦丛生，眉头深深皱起，在眉心处聚集成一个川。
[行，我下班去一趟，你说地点。]
周凉很快就把地点发了过来，还是在他家别墅里。谢遇安想了想，他受伤坐着轮椅，也确实不方便行动，便同意了下来。
下班后，谢遇安如约前往光华溢彩城。这次周凉的母亲周敏芝不在，偌大的别墅了只有周凉一个人，看上去孤零零的。
门铃刚按响，周凉就打开房门。
他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那张脸上洋溢起笑容，眼神热烈而直白。就算是人坐在轮椅上，谢遇安依旧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情。
“你来了。”周凉激动得语无伦次，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快进来吧，我给你切了水果。”
谢遇安被他高涨的情绪冲击到，有些不自在。但是对方盛情难却，他只好跟着轮椅的轨迹来到客厅，坐了下来。
“吃苹果吗？”
周凉将一个托盘推了过来。苹果切成了瓣，摆成了一组花型。仔细一看，每一瓣苹果都切成了兔子形状。
谢遇安觉得有些尴尬，嘴里咕哝了一声，用牙签戳起一个苹果吃起来。
他余光看到周凉的目光一直黏着在他的脸上，每当他吞咽下一口苹果，周凉的嘴角就上翘几分。
周凉的眼神像是化开的糖，温暖甜蜜。一股气息缭绕在谢遇安身旁，不住沁出芬芳。
谢遇安感觉中了蛊一样，一连吃了好几块苹果，这才想到了此行的目的。
“那个……你不是有事要跟我私下谈吗？”
这时，周凉露骨的眼神这晓得收敛回去：“是有正事要跟你谈，我那起车祸，我觉得里面有些古怪。”
“怎么说？”
周凉抬眸望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几番欲言又止后，他才又开口：“其实……我上次的那个报道里，没有说假话。我真的觉得那起车祸是人为的。”
“你有证据吗？”
周凉又看了他一眼，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我才想借助媒体的力量逼迫那个人现身。”
谢遇安一听，瞬间来了兴致。他直起身子，表情严肃起来。
“你详细说说。”
周凉笑了笑，开始娓娓道来：
“元旦那天，我在楼西路上出了事。那条路你应该有印象，是条山路，路旁没有搭建护栏。媒体们报道里写，是因为我拐弯不减速，所以车子滑出了轨道。其实，我觉得不是……”
周凉刻意停顿了下，营造着悬念。谢遇安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觉得，是有人撞了我，我的车才飞了出去。”
“为什么是你觉得？”谢遇安抓住重点，反问一句，“你不是当事人吗？如果有人撞了你，你不清楚？”
周凉抿了抿嘴，他似乎预料到谢遇安会这么问般，露出无奈的一笑。
“车祸后，我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我脑子里有一部分记忆出现错乱了。出事时的场景，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谢遇安摸了摸下巴，眉蹙起一个思考的弧度。
“行车记录仪呢？”
“我的车滚下山崖后就爆炸了，行车记录仪也一并烧毁了。”
“那路边没监控？”
“那里是开发区，路都是新修好的，还没来得及布下监控系统。”
“唔……那也就是说，你刚刚讲的一切，都是你的直觉或者猜想？”
周凉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了下：“算是吧……”
谢遇安干笑一声，面露难色。他们办案讲究摆事实、讲道理，不可能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说辞就被影响。
像周凉这样，仅凭几点站不住脚的猜测就来麻烦他们的人，他平时也见多不怪。
谢遇安心里盘算着如何去解释，周凉却先他一步出声：
“我知道没有证据你们很难办，但是……”
那个湿漉漉的眼神又来了。盈盈眼波里，闪烁着渴望、求助以及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遇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应对类似场景明明早就得心应手，此时此刻却拿眼前的男人毫无办法。
“知道了……”最后，他只能妥协般挠了挠头，“就当我帮你这个忙吧。你对这件事存疑，也不是完全不能调查。就算行车记录仪和监控都没有了，事故现场也应该保存了痕迹，可以找鉴定中心做一下行驶轨迹鉴定。”
周凉的脸庞顿时亮了起来，一双紫水晶般的眼瞳熠熠生辉。
“好~”他扬着嘴角，笑得灿烂。
周凉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谢遇安寻思着，这次谈话就该到此为止了。他便起身准备跟周凉告别。
周凉发现了他的意图，他急忙遥控着轮椅凑近过来。他手指在膝盖上不自然曲着，极力挽留他：
“谢警官，你还没吃晚饭吧？”
“没事，我今天回父母家，家里有人做饭。”谢遇安收拾着东西，谢绝了他的好意。
“今天辛苦你跑这一趟，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真的要走了。”谢遇安连声拒绝，执意要走。
结果，他一转身，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
周凉微微仰着头，那双桃花眼沾了潭水般，幽深得能把他直接吸进去。他目光自下而上，睫毛根部湿润了，根根分明，就这么委屈巴巴瞅着他。
谢遇安觉得自己又掉进了那个旋涡里，转而转的，找不着北了。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在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别墅里，还昏头昏脑地坐在人家餐桌旁。
他之前还纳闷，周凉这样腿脚不方便，怎么做饭？还不是要点外卖。
结果周凉早有准备。他遥控着轮椅，进了厨房，在里面换上拐杖，从厨房保温层里，端出一道道菜来。
谢遇安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大费周章，他心里纳闷地犯起嘀咕，又同时不好意思，赶紧起身跑过去帮忙。
晚饭异常得丰盛。从左到右依次是：麻辣小龙虾、红烧肉、清炒芦笋、排骨藕汤……
六七道菜肴摆上桌面，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关键是，这桌上所有的菜，居然都是他爱吃的。
“这都是你做的？”谢遇安惊讶地问。
周凉抿了抿嘴，不停瞄着他，笑容里透着藏不住的小羞涩、小欢喜。
“是啊，和你胃口吗？”
谢遇安迟迟不肯动筷子。他感觉这次见面，周凉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般讨他欢心，但是这些行为太突然太刻意，让人很尴尬很不自在。
“你……”谢遇安联想这两次与周凉见面的场景，有些话欲言又止。
周凉望着他，好奇地嗯了一声。
“算了……”嘴边的质问被他强行按捺住，“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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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我有点遭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