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醉醺醺地靠在门板上,重重拍门,边拍边喊谢叙的名字。

  喊的全名。

  就在江时拍的手心都开始疼了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咔哒声,门应声而开。

  江时重力全倚靠在门上,猝不及防,直接跌了进去,撞进了一个带着潮湿水气的怀抱。

  谢叙刚洗完澡,穿着一套灰色的睡衣,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皱眉:“怎么了,这么急?”

  谢叙发梢略微冰凉的水珠落到江时的额头,让他的神志清明几分。

  江时站直身子,低头,看着自己浮夸的粉色小熊拖鞋,以及旁边跟他完全两个风格的冷淡灰色拖鞋,忽然怂了。

  他要是真的耍酒疯把谢叙抓住这样那样,是不是太禽兽了?

  谢叙还正直地以为他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了……

  江时胡乱揉了把脸,“没事。”

  他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谢叙,半天,憋出一句:“想跟队长当面说晚安!”

  “队长晚安,我走了!”

  江时说完就准备开溜,可刚往后退一步,脚后跟就撞到了门板,痛得他龇牙咧嘴地单脚蹦跶了好几下。

  眼见又要撞到侧边的架子,江时眼疾手快地调整重心,又扑到了谢叙怀里。

  谢叙像是早有预料,伸手,接得很稳。

  江时:“。”

  谢叙看着几乎把头埋进衣领里的人,伸手,将旁边的凳子拖了过来,“在我屋里坐会?”

  看江时这醉酒的状态,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说完,还贴心地将凳子转了个圈,江时身体比脑子回应得更快,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可是他第一次来谢叙屋里,能多待一会当然更好。

  谢叙确定江时不会乱跑,也不会受伤后,回浴室拿了一个毛巾和吹风机,将自己头发擦到半干后,朝江时招了招手,“过来吹头发,门口没插座。”

  一进门他就发现江时头发是湿的。

  江时看着站在床边的谢叙,眨了眨眼,“我站不住。”

  他还是清楚自己实力的,最多走过去那几步路。

  “没让你站着。”谢叙俯身将床上的被子掀开一角,“你坐这里。”

  江时眼睛亮了亮,立马过去坐好。

  他接过吹风机,风力开到最大,对着头发一阵猛吹。

  头发干没干他不知道,反正他被吹得更晕了。

  谢叙去放个毛巾的工夫,一回屋,发现江时不光把头发吹得立起来了,胳膊还缠进了吹风机的电源线里,整个人扭得像一团麻花。

  江时眉头拧起,跟胳膊上的黑色电线大眼瞪小眼,听到谢叙的脚步声,抬头,认真地跟谢叙告状:“你的吹风机好难用。”

  他之前吹头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嗯,下次把它换掉。”谢叙说完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把缠绕的线一圈圈解开,再将吹风机温度和风速调到适中,拍了拍江时的脑袋,“低头。”

  江时乖乖垂下脑袋,“队长,我等会也给你吹。”

  有来有往才行,不然下次他都进不来谢叙的门。

  谢叙随口嗯了一声,将江时立起来的头发慢慢吹回原状,手指在潮湿的发间穿梭,不可避免地碰到江时的耳朵和后颈。

  耳边是吹风机呼呼的风声,指腹时不时蹭过头皮的异样触感,让江时心脏乱跳。

  从来没有人给他吹过头发,他很不习惯,却喜欢这种亲密的碰触。

  好在风声掩盖住了他的心跳声,江时闭着眼睛,手指紧紧抓着身侧的棉被,晕乎乎地坐在床沿边。

  “怎么突然过来了?”

  谢叙的嗓音混杂着温暖的风,传进江时耳膜。

  江时这次没撒谎:“我进了一个群,他们都说我怂,不敢敲你的门。”

  “他们还说我要是敲门,我就是他们爸爸。”江时的声音带了一点小雀跃,手下意识拍了拍口袋,“他们现在也听到了,群里都得叫我爸爸。”

  谢叙的动作一顿,关掉吹风机,皱眉:“听到了?”

  “是啊!”江时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群里刚才打了电话,我接了,他们现在都在我口袋里。”

  谢叙:“。”

  他朝江时伸手,“手机给我看看。”

  现在的江时对谢叙言听计从,立马将手机交了出去,还贴心地替谢叙解了锁。

  屏幕亮起,显示群聊时间24分钟,加入人数180人。

  不光如此,群里还实时给不能参与语音聊天的群友直播进程。

  【草草草,小白毛真的去敲Xu的房门了,我都听见咚咚的拍门声了!】

  【哈哈哈我笑死,他竟然还叫Xu的全名,气势汹汹的,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去干架呢!】

  【T宝每次披的马甲是真薄啊!也真好骗哈哈哈哈(这是能说的吧?)】

  【放心,他现在没空看群。】

  【这衣服摩擦声,是不是抱了?还是亲了?】

  【酒壮怂人胆,这句话没错!】

  【赶紧把Xu摁住嘿嘿,我要听现场!】

  【小白毛冲冲!】

  【嘶,怎么吹起头发来了?】

  【草,小白毛把我们抖出来了!危!】

  【。】

  【……】

  江时看谢叙低头沉默地看着他的手机,眨了眨眼,“怎么了?”

  “我现在是他们的爸爸,你就是他们的——”

  一个M音的字还没蹦出来,江时忽然被谢叙用手捂住了嘴,他只能发出几声唔唔的闷音。

  谢叙挂掉群聊电话才放开手。

  江时被憋得长长呼了口气,看到挂掉的电话,瞬间被转移注意力,“你怎么挂了啊?”

  谢叙见江时还准备去看群消息,将手机放到了江时够不着的桌上,“暂时没收。”

  他怕江时看了原地发疯。

  江时没有彻底醉死过去,还有基本的思维逻辑,不过脑子转的没那么快,加上性子被粉丝摸得一清二楚,才会被刺激到来敲他的门。

  吹风机的风声再次响起。

  谢叙看着底下低着头乖乖被他吹头发的人,实在没办法跟粉丝口中那个要仗着力气大欺负他的人联系在一起。

  可下一秒,他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人悄悄握住。

  因为在想事情,谢叙吹得漫不经心,左手没有再给江时拨头发。

  吹风机声音没停,谢叙的动作却停了。

  江时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谢叙:“队长,能摸摸手吗?我就摸一会。”

  单纯的语气中带着点天然的渣。

  谢叙:“。”

  江时自动把谢叙的沉默当成默认,开始动手揉揉捏捏,一下指腹蹭蹭指骨,一下摸摸手腕,还低头认真地想看谢叙左手上有没有痣。

  遗憾的是,没有。

  可是,却更漂亮了,像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任凭江时把玩。

  温热清浅的呼吸拂过谢叙的手背,谢叙指尖微动,正好蹭过江时手心。

  江时捏了捏谢叙乱动的手指,“队长别挠,痒。”

  “队长,你有量过你的手指有多长吗?真厉害。”

  谢叙一时没懂手指长和厉害之间有什么关联。

  江时也没想听人回答,继续自言自语:“你的手真好看,跟假的似的。”

  谢叙有些无奈。

  看来是真醉了。

  不同于上次黑灯瞎火,这次江时看得很清楚,也摸得更仔细,眼里带着明显的惊艳和喜爱,像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将谢叙手上的每一寸都探索清楚。

  谢叙看着面前的人,状似随口问了一句:“我之前听到粉丝说你是手控。”

  毫无防备的江时头都没抬,“是啊!”

  谢叙没想到这个答案得来得这么轻松,顿了顿,“你之前有看过类似的手吗?”

  “当然没有。”江时语气笃定,“队长的手是最好看的。”

  谢叙没听到预期中的答案,微微拧眉。

  江时抬头,看到他的表情,会错了意,“你不信?”

  “不信的话,我可以写个一千字的摸后感。”

  这是他最大的诚意了。

  谢叙哭笑不得,喝醉酒后的江时脑回路他偶尔也跟不上。

  不过他没再追问,想收回手,江时却一点不放,反而越玩越精神,手开始试探地往他袖子里伸,嘴上嚷嚷着想看完整的手。

  谢叙放下吹风机,抓住妄图撕扯他袖口让它变得宽松的江时,“你该回去睡觉了。”

  江时挣了一会,却发现自己竟然挣不开。

  他的力气都被酒精吃了!

  “队长——”江时可怜巴巴地,“松开。”

  谢叙不为所动,“你刚才敲门的时候还叫我谢叙。”

  这是他第一次从江时嘴里听到自己完整的名字。

  还挺凶的。

  江时被噎得一哽,他眨了眨眼,用剩余还能动的手指头弱弱地拽住谢叙的袖口:“我错了。”

  谢叙没松手,垂眸跟他对视,“那该叫我什么?”

  江时看着对方漆黑幽深的眸子,耳朵红了红,半晌,低声道:“哥哥。”

  喝酒后微哑的嗓音没有平日里的嚣张,软绵绵的。

  话音刚落,江时感觉握着他手腕的手忽然收紧,握得他有些疼。

  可是下一秒,谢叙就松开了他。

  江时眼睛一亮,重新抓住了谢叙的左手,只不过,没敢往袖子里伸了。

  可他只开心了几分钟,谢叙就借口要吹头发不方便,收回了福利。

  谢叙是背对着江时吹头发的,等他转身,发现江时已经歪歪扭扭地躺在了床上,一副眼皮都睁不开的困倦模样。

  谢叙沉默了一会,没管,回浴室放好吹风机,等再回来,床上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灰色脑袋。

  江时钻进了谢叙的被窝,看到他出来,努力睁开眼,却又被头顶的灯光刺得闭上,他只能眯着眼睛含混问:“还能摸手吗?右手也想摸。”

  右手上还有小痣呢!

  谢叙看着在被窝底下团成一团的人,开口:“不行。”

  江时放低要求,“那只牵着行吗?”

  “哥哥。”

  最后两个字语调又轻又软,像是在撒娇。

  谢叙发现,就算是醉酒,江时在某些方面的直觉也很敏锐。

  他上前几步,走到床头,覆下的阴影正好盖住江时的脸,“今天吃饭去洗手间的路上,你牵的就是右手。”

  “可是,从洗手间出来后,你就不牵了。”

  没了头顶刺眼的光线,江时终于能睁开眼了,可是思维却没有回笼,有些迟钝地啊了一声,显然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谢叙看着他迷茫的表情,嗓音淡淡:“因为那里人多,牵手明显么?”

  江时表情空白地回想当时的情景。

  一阵悠长的水声过后,他想起什么,脸忽然红了,飞速用被子蒙住了头,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沉闷中带着明显的局促,“不是。”

  他当时是想牵的!

  谢叙看着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皱眉,把快缺氧的江时解救出来,“别闷着。”

  只不过,出来的江时紧紧闭着眼,不跟谢叙对视,也不嚷嚷着牵手了,脸闷得红红的,“我困了,睡觉!”

  说完又准备把被子盖过头顶,可谢叙稳稳压住被子边,没让人动,“这是我的床。”

  江时缓缓睁开眼,看着旁边穿着睡衣站在地上的人,意识到什么,一点点往旁边挪,然后掀开被子,“那你睡这里,我暖好床了。”

  可他邀请了,谢叙却没动。

  江时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你上来,我就告诉你我当时为什么不牵你的手。”

  他神秘兮兮道:“不然等我酒醒,肯定就不会告诉你了。”

  谢叙:“。”

  他深深看了江时一眼,如江时所愿,躺了上去。

  江时勾起唇,咳了咳,“关灯。”

  “不关。”

  没等江时威胁,谢叙再次开口:“不然你回自己房间。”

  江时看向谢叙的眼神带了几分委屈,不过也没寸进尺,踹了一脚被子发泄,“凶什么凶。”

  谢叙有些无奈,“没凶你。”

  只是觉得江时在玩。

  他伸手,将江时在被子里乱跑时蹭开的衣领往上拉了拉。

  粉色的小熊衣领十分宽松,江时又不注重形象,在被窝里乱扭,衣服歪得不成样子,露出小半截锁骨和肩头。

  白得刺眼。

  拉衣服的时候,谢叙微凉的指尖蹭到江时肩头。

  因为在底下站了一段时间,谢叙的手有些凉。

  江时被冰得往后缩了缩,耳朵尖却渐渐红了。

  “你凑过来,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当时不跟你牵手。”

  谢叙偏头。

  明亮的光线下,谢叙的脸更加勾人,江时揉了揉耳朵,非常小声地开口:“当时在洗手间,手碰过——”

  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

  他对着谢叙那张脸,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谢叙感受着旁边的温热气息,以及那浅浅的酒味,耐心地问道:“碰过什么?”

  江时将脸埋进枕头,在被子里碾了碾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声如蚊讷,“尿尿的时候,碰过小鸟。”

  “不能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