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恒野见过的人里,傅谨行绝对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但眼前人,竟让他觉得不遑多让。

  不同于傅谨行美得清冷,美得出尘。他是纯粹的冷冽,如高山白雪,如剑刃寒芒,以至于在盛夏里,西装革履的他也不让人觉热。

  银灰色的短发服帖,同色的眸子狭长,银色的细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薄唇紧抿,下颌线如同刀雕。

  五官深邃,很是英俊。

  他手执细长教棍,没什么情绪的看着恒野,“上课十分钟了还在打盹。”

  看来刚刚拍在脸上的就是这么个玩意。

  恒野懒洋洋的“哦”了一声,撑着下巴的手也没放下,就这么半眯着眼看他走回讲台。

  “我叫沈四围,你们应该知道这个课程的重要性,达不到75%直接重修。所以,打起精神认真听。”

  沈四围的声音低沉磁性却毫无起伏,如同计算精密的仪器,让人莫名发冷。

  “哇,不愧是沈教授,压迫感好强。”

  “他可是法米尔数学奖最年轻的提名者呢!”

  “我真好喜欢他,太帅了!”

  “嘘,别说话。”

  周围的学生窃窃私语,无一例外都眼冒爱心,盯着台上人。

  恒野来了兴趣,掏出手机搜了一下,百科上金光闪闪的履历差点亮瞎他的狗眼。

  “啪”的一声,教棍甩在讲台边上,沈四围冰冷的目光侵袭而来,“不要玩手机。”

  明明周围这么多人,恒野就觉得他在说自己。

  他摸了摸鼻子,将手机塞回兜里,打开书本,嗯,字都认识,就是看不懂。

  恒野是特长生,其他学科的成绩在傅谨行的拉扯下都还算可以,就是这数学,一塌糊涂。

  痛苦漫长,那一个个数字绕成圆圈,在他眼前晃悠不歇,就是不进脑子。

  下课铃声响起,沈四围丢下粉笔,轻扫西装马甲上沾染的粉尘,声音就像细碎的雪,“下节课开堂小考。”

  底下是大气也不敢出,在他走后这才纷纷哀嚎起来,“靠!哪有第二节课就考试的!”

  “就庆幸吧!下周才有沈教授的课。”

  恒野脸埋在书里,两臂垂在桌旁,半死不活。

  “你怎么又这副死样?”司宇粉色的头发别了个小花发卡,嚼着口香糖拽了一下恒野头顶翘起的呆毛。

  恒野懒洋洋歪过脸,斜着眼瞧她,“你是不是逃课了?”

  “嘻嘻。”司宇挤眉弄眼。

  “?”

  恒野抬身,两手叉在脑后大刺刺靠着椅背,示意她老实交代。

  司宇将拎着的蛋糕放在桌上,随后坐到恒野身旁,揽着他笑眯眯道:“昨晚那个是我教授。”

  恒野嘶了一声,连忙推开靠近自己耳旁的粉毛,“靠,你真是谁都能搞。”

  司宇打了个响舌,洋洋得意,“没办法,姐就是这么魅力无边呀~”

  恒野真是嫌弃得不行,自打她分化长出了那玩意,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隔了这么远距离?怎么买到的?”他拆开蛋糕包装,拿着小勺挖了一口。

  甜蜜的奶油在舌尖化开,他不禁眯起眼睛,开心的像只吃到蜂蜜的小熊。

  “我自有我的办法喽。”那当然是求助傅谨行。

  “你给我留点啊!”司宇看他吃个不停,伸手去抢。

  “滚滚滚!”恒野歪身子护,两人笑闹半晌。

  这周恒野本不打算回家的,结果傅谨行回东城了。于是周五一下课,他拉着司宇就走。

  原则上来说华大周末不禁出岛,但海路遥远,大多学子也不是东城的,便也懒得出去。

  “往东港去的船在这,你走哪?”司宇拽着恒野胳膊。

  恒野头一歪,笑得得意,“去绿洲岛,我哥给我买了个游艇放在那。”

  司宇“靠”了一声,等她见到停在绿洲岛港口的游艇时,更是酸得冒泡,“咱哥是真大方啊。”

  “那是。”恒野尾巴都能翘起来。

  他哥比他大十一岁,两岁前他基本是在哥哥怀里长大的,脚就没沾过地。两岁后他被恒奶带回乡下,恒星还闹着和恒爷打了一架。

  “恒小少爷,恒大少爷都招呼好了。”码头的工作人员看见恒野那无需辨认的长相,连忙咽下茶水小跑过来。

  “谢谢。”恒野笑着接过启动器,带着司宇走上去。

  游艇配备自动驾驶,恒野打开程序后,从冰箱里掏出饮料,丢了一瓶给司宇,随后带着墨镜歪上躺椅。

  司宇屈着一条腿坐在躺椅上,灌了口汽水,指腹抹过嘴角,看向一旁的人。

  恒野一手懒懒搭在额头,那是与生俱来的松弛感。衣领大开处,锁骨精致流畅,下午三四点的光在锁骨中间的小窝跳跃流转,像只吮吸巧克力甜蜜的蝶。

  如果有一只手指轻落在那个凹陷中,捏住那扇翅膀,不知会激起怎样难以抑制的颤栗。更遑论,如果换成一个吻,一个湿热的舌尖......

  司宇大灌了口汽水,咽下喉间干痒,不敢再看。

  “你去我家吗?”恒野懒洋洋问。

  司宇和家里关系不好,如非必要,她不回司家老宅。

  “再说吧,西区新开了个夜店,据说有趣得紧。”她要去干个痛快,妈的。

  “你的教授呢?”这才几天?

  “炮友罢了。”轻描淡写,不以为然。

  “靠!你迟早栽谁手里。”

  “不可能。”司宇嗤笑。

  游艇七点多靠岸,司机迎了上来。

  “小少爷,这边。”王勤明接过恒野的背包,又问司宇:“司小姐,我送你?”

  “不了,你带恒野回吧,我去溜溜。”

  司宇粉色的头发在夜灯下几近玫红,她摆摆手,两手插兜走了。

  ——

  许映月早早就在院里候着,听见直升机的嗡鸣接近,她笑着摸摸哈士奇的狗头,“主人回来了,快去!”

  妞妞“汪呜”一声,甩着舌头冲向停机坪。

  恒野待飞机停稳后一跃而下,大笑着一把将它抱在怀里,“哎,别舔!怎么瘦啦?”

  “还说呢,天天搁你床上躺着流眼泪,饭也不吃几口。”许映月拍拍儿子的俊脸,“洗手吃饭。”

  妞妞湿漉漉的眼神盯着恒野,委屈哼唧个不停。

  “好啦,爸爸也想你。”恒野蹲下身,捧着狗脸在狗头上使劲吧唧了一口,“走,吃肉肉去!”

  恒明华素来敬业,工作日都是加班到九十点。恒星在国外为新游戏招揽人手,几个月没回了。

  “你爸和你哥忙得要命,你还出去上学,就留妈妈一个人在家里。”许映月给恒野舀了碗汤,语气抱怨。

  “我这不是一放假就回来了嘛?”他靠着妈妈撒娇,语气软乎。

  “小没良心的,肯定是想去找谨行玩。”许映月指尖往恒野眉间一戳,隐下担忧。

  知子莫若母,她能感觉出来小孩喜欢傅谨行。只要两个小孩愿意,他们家是无所谓,傅谨行的父亲们也不打紧,就是傅家那老爷子……

  难搞。

  恒野吃完饭又陪着许映月看了会电视,在恒明华回来后就钻进屋里,掏出手机给傅谨行打电话。

  妞妞趴在一旁不愿离开,恒野就将头枕它身上。

  “喂?你在哪呢?”恒野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开心。

  “老宅,明天回北区。”

  “那我明天去找你。”

  傅谨行的实验室在北山,所以他一般是住那边。

  “嗯。”

  男人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喜意,恒野噘嘴不开心,“妞妞可想我了。”

  言下之意:你都不想我。

  傅谨行笑了一声,笑声很淡,没有接话。

  “你呢?”恒野气得扭了下身子。

  “我什么?”

  “你说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傅谨行语气清寥,像在逗猫。

  恒野从小肆意妄为,少有的退缩都是面对傅谨行。他扣着床单,半晌才小声嘟囔:“你想不想我?”

  傅谨行慢慢开口,轻飘扔下一个字,“想。”

  挂了电话,傅谨行将眼镜取下搭在一旁,打开保险箱,取出抑制剂给自己打了一针。

  如夜色的长发随意披散,落在肩头。他狭长的凤眼微阖,拔针带出的血液顺着苍白的臂弯淋至指尖,他也不在意,就这么把玩着恒野送的小猫挂件,声音微不可闻,“快了,快了……”

  ——

  恒野夜里都在傻笑,连着妞妞也跟着嗷呜不停,一人一狗闹到凌晨才睡。

  他还说早点过去,结果一觉醒来都到午饭点了。

  他陪父母吃完饭,挑着在学校的趣事说了些,随后骑着机车就往北区跑。

  重型机车一路轰鸣,少年身姿挺拔,腰肢窄细,饶是带着头盔也挡不住路人的目光。

  恒野熟门熟路找到自己常停的位置,单脚撑地,拔出钥匙,发动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他摘下头盔,黑色短发翘起,随意抹了把脸,将细碎的刘海撩至额后,精致帅气的面容便露了出来。

  恒野一路哼歌,按下指纹从地库直达顶楼。他有密码,却不输,耙着头发按门铃,没过多久便听见了开门声。

  “吃过——”

  他嘴角的笑容凝固,瞪着出现在眼前的女人,“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