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之后,天气越发炎热。

  “往年没有像今年这样热啊?”刘隆坐在德阳殿摇着折扇道。尽管他周围四角都放上冰盆,但依然感觉室内如蒸。

  江平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捧着凉水浸的酸梅汤小口地喝着,喝完道:“我去外面看了,柳荫河畔比德阳殿还热。”

  江平本想着在宫中找一处地方让皇帝乘凉,结果一出门,烈日灼烧,往日碧波粼粼的湖面变成白光炽耀,看一眼就让人心生燥热。

  “就这几天,这几天过去,就慢慢凉快了。”江平如是安慰。

  话音未了,就听到小寺人通传说樊贵人到了,刘隆赶忙让人进来。

  樊嫽的脸晒得通红,鼻尖额头都滴着晶莹的汗珠儿,气息微喘。

  “这么大热的天,你怎么过来了?”刘隆赶忙让小宫女为她斟上一杯酸梅汤,又补充道:“小口喝,别一下喝完。”

  从掖庭到德阳殿几乎横穿整个北宫。

  樊嫽摆手,急道:“圣上,刚才有小寺人说,今儿去井里打水发现井水浑浊。我听后,让人去查宫中所有的水井,十之八九都是这样……”

  刘隆未等樊嫽说完,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冲到脑门,喃喃吐出两个字:“地……震……”

  连日无雨,井水浑浊,这都是地震的前兆。

  刘隆回过神来,即刻道:“咱们一起去见母后。江黄门,你去上林苑……恐怕来不及,先去太官取几只温顺的小动物,如鸡鸭鹅,或者小鹿羊羔之类,温顺的猫狗也行,送到崇德殿和德阳殿。”

  “小动物对地震比人类敏感,它们狂躁时,什么都别管,往外跑就是。”

  江平连忙应了,亲自去吩咐这件事。

  樊嫽和刘隆一起快步朝崇德殿赶去。樊嫽有些忧虑道:“我怕自己杞人忧天。”

  刘隆道:“我信你的判断。”

  说罢,他抬头看了樊嫽一眼,苦笑道:“大汉自我即位以来,每年不落地都发生地震。”

  樊嫽默然,安慰道:“有了防范,咱们就不怕。”

  说话间,崇德殿已经到了。樊嫽令人查验宫中井水的事情,邓绥已经知道,也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地震

  的征兆。

  两人拜见皇太后,邓绥先看向樊嫽,赞道:“阿嫽,你这次做的不错,细心周密。”

  樊嫽连道不敢当如此称赞。刘隆抬眼扫了一周崇德殿,担忧道:“母后,地震不知何时而至,也可能瞬间而至,不如暂移到外面。”

  邓绥叹了一声,扶着陆离起身,对周围的人道:“带上常用的东西,留几人守住门口,其他人随我先到御花园。”

  邓绥说完,又看向刘隆,颔首道:“宫中,我已派人去搭建营帐;宫外,我也派人通知官署,让他们飞驰四出,传递要谨防地震的消息。”

  天空挂着一个白晃晃的毒日头,刘隆一出来就仿佛上了蒸屉。

  一行人来到御花园的古木下,古木高耸,几乎将阳光层层滤去,一下子凉快许多。

  陆离仰头看着大树,担忧道:“这大树会不会被震倒啊?”

  邓绥笑道:“这古木至少有五六十年,从碗口粗的小树长成现在的参天巨树,地下的根系不知延伸到什么地方。论坚固程度,只怕全皇宫的宫殿都比不上它。”

  陆离和众人的担忧稍解。

  古树的前方则是一大片低矮的花丛和草地,若真发生危险,往那里跑也来得及。

  宫人开始在树下张设桌案,摆上奏表,正要围上屏障,邓绥阻止他们道:“不用,这样视野好,看得远。”

  正说着,邓绥就看到远远过来一群人抬着两个笼子。走进了,却原来是皇帝身边的江黄门。

  刘隆看到江平脸上露出笑容,目光落到笼子上,一只笼子装了两只鸡,另外一只关了一条细犬。

  邓绥先是不解,然后笑起来道:“你倒是巧思。”利用小动物预警地震。

  江平拜见了皇太后,笑道:“这是圣上吩咐的,让我紧急找些小动物送到崇德殿。我到崇德殿被告知陛下圣上都来这边了,就在院里放了一对白鹅,然后抬着鸡和狗找来了。”

  刘隆道:“你将它们放稍远一些,让人时刻盯着,记得喂水别让他们中暑热坏了。”

  江平应了一声,扫视一圈,抬着鸡狗在不远处的下风口安放。

  落日西沉,但暑气未退。

  帐篷已经搭好,邓绥和刘隆等人仍在外面

  处理奏表。

  帐篷内就是个小蒸笼,味道又不好。

  烛光在黑夜中摇曳,偶尔的夏风就像掀开蒸笼扑面而来的蒸汽。

  夜很晚了,邓绥等人才睡去。营帐有限,樊嫽和刘隆睡在一个帐篷。

  周围变得静谧起来。

  樊嫽睁着眼睛睡不着,推了推刘隆,小声道:“若是这次虚惊一场,陛下会不会怨我。”

  刘隆迷迷糊糊答道:“不会……这是母后的意思。”说罢,翻身朝外面挪了一下继续睡。

  夏天挨着人睡,很热的。

  樊嫽见状,气鼓鼓哼了一声,也朝相反的方向挪动一下。

  她也怕热。

  众人提心吊胆几天,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还有宫女寺人悄悄回到屋里睡觉。

  天热了蚊子不出来,但是凌晨稍凉正是蚊虫猖獗的时候。众人宿在外面,又不比一些有脸面的寺人宫女有纱帐用,不免被蚊虫叮咬。

  在外面躲避地震这事,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众人顶着高温和蚊虫在外面一连呆了七八天,天地仍然完好,不免生出疑虑。

  然而,皇太后和皇帝都坚持吃住处理朝政在外面。

  在第九天时,刘隆正在处理奏表,突然心脏一悸,俄而又听到急促的狗叫声和鸡叫声。

  “咣咣咣”守在鸡狗旁边的小寺人愣都没愣,见鸡犬齐鸣,拿起鼓槌就敲起来。

  邓绥和刘隆等人赶忙起身,跑到早已规划好的空地。邓绥依着陆离,刘隆左右站着樊嫽和江平,众人皆屏息凝神。

  突然,一阵巨大的颠簸传来,那坚实厚重的大地仿佛变成泥沼,尔后又是一阵巨大的摇晃,不少宫女和寺人跌倒,四周一片慌乱。

  刘隆被两边牢牢拉着,脸色变得苍白而悲楚,眼睛也红起来。尽管早已有预料,但地震发生时,他仍然感到一股难言的悲伤。

  头顶烈日,刘隆却感到浑身发寒。

  “圣上……”樊嫽清脆的声音唤回了刘隆的思绪。

  刘隆转头,想弯起嘴角,只是最后差点变成撇嘴而哭的撇嘴。

  “我没事。”刘隆深吸一口气,看向母后问:“母后,你怎么样?”

  邓

  绥同样脸色苍白,回道:“无碍。来人,组织小队巡视宫中,救援被困的人。”

  尚有余震发生,邓绥没有立刻召来重臣商议。她抬头看天,白日藏在云层内,整个天空是大理石似的白灰色。

  “再等等,再等等。”邓绥嘴里念叨。

  众人皆安静地等待,之后又接连发生几场余震。

  傍晚,如血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帝后二人与重臣商议后,派谒者出去巡行。

  虽然提早有预警,仍有不少人在地震中伤亡,但是相比于以往要好上很多。

  直到第三日,余震不再发生,众人才搬回宫殿居住。刘隆回到久违的德阳殿,竟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有谁在位比他经历的天灾多?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地震过后没多久,雒阳城刮风又下雨,在地震中没有倒下的树,被狂风连根拔起。一些地方河水冲出河道,溺死不少人,甚至有些人家无人生还。

  风雨如晦,烛光飘摇。

  刘隆低头批阅奏表,心绪难宁。

  他抬头凝视着烛火,发觉百姓就像这残烛在晦暗中苟延残喘,一起残喘的还有大汉的前途命运。

  樊嫽抱着几本拿不定主意的奏表凑近,请教刘隆的意见。现在外面风雨大,邓绥派人传话,让皇帝不用去崇德殿,免得淋雨生病。

  刘隆就与樊嫽呆在德阳殿处理奏表。刘隆接过来,一一看过,在樊嫽的基础上修改了一下,命人将所有处理好的奏表裹上油布送到崇德殿。

  樊嫽探着头看完,感慨道:“圣上的建议常常被陛下采用,我们的建议常出现被陛下一口否决的情况。我们几个私下里常说,圣上不愧是被陛下亲手教导出来的。”

  说罢,樊嫽往后一坐,身子斜着以手撑地,仰头看着刘隆,淡淡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

  “陛下和圣上都是极其英明的人。”

  刘隆笑道:“什么英明不英明,只不过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樊嫽惊讶一下,伸手拉住刘隆的胳膊,借力直起身子,问:“嗯?”历史上的皇帝并非各个都是明君。

  刘隆的手在桌案上写写画画,道:“

  母后是大汉的执政太后,我是大汉天子,对于我们而言,这天下都是大汉的子民,无论是世家勋贵,还是平民、奴婢、豪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与母后作为大汉百姓头顶的天,一方面要维护大汉统治,另一方面又有时刻减轻某个群体承受的困难。”

  樊嫽嘴里念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刘隆点头,起了兴致,与樊嫽说起大汉的各种人口组成来。他以手蘸着茶水,在桌案上画出一个正放的金字塔。

  他指着金字塔的底部道:“这是大汉数以千万计的平民,他们提供的租赋支撑起大汉的财政,他们的徭役化作大汉的宫殿陵寝、水利工程和道路桥梁。”

  樊嫽认真聆听着皇帝依次说着平民、奴婢、地方豪族、世家大族、刘汉宗亲等等。

  “这些世家担忧的是家族倾覆,而刘氏要担忧的是大汉国祚。一些军政大事,世家可以无视甚至反对,但刘氏必须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樊嫽出声道:“其实这和家族也差不多,大家族里面有小家,大家族做出的决定未必符合小家的利益,甚至会损害小家的利益。”

  刘隆点头,赞道:“是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的就是这个理。”

  樊嫽道:“这是《礼记》里的‘大学’篇。”

  刘隆再在正放的金字塔旁画了一个倒立的金字塔,从下到上依次道:“这就是不同阶层总收入的情况。”

  樊嫽听完惊呼,脸上的不可置信慢慢转化为了然,道:“《太史公书》的‘食货’篇记载,小农终日劳作不息青黄不接之际犹挨饿。圣上画得极简明,只是……这样摇摇欲坠,不是危如累卵吗?”

  “是呀。”刘隆点头,又在两个金字塔上画了一条线,线上又画了一个方块,道:“君王不单单要维持这危如累卵的世界,还要带领这片土地的人们在历史长河中朝着光明的方向进发。”

  “这是身负万民君王的责任。”刘隆最后总结道:“母后做得很好。”

  樊嫽听完,内心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静。她的思绪恍恍惚惚超越了时间,落在了时间长河上。

  历史浩浩汤汤,滚滚而过。

  她看到尧舜禅让,看到大禹治

  水,看到盘庚迁殷,看到凤鸣岐山,看到秦皇统一天下,看到大汉立国,看到……

  历史种种又如浮光掠影般退下,只剩下烛光中的皇帝。

  樊嫽突然近身将头埋在刘隆的颈窝,脸颊蹭着他的侧脸。刘隆的身子一僵,道:“黏黏糊糊像什么样子。”

  樊嫽笑起来:“突然觉得圣上像一颗耀眼的珍宝呢。”声音清脆,十分动人。

  “什么呀……是个人看见大汉生民煎熬,就会忍不住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如果我是太平盛世的皇帝很可能会生出骄逸之心……”

  比如唐玄宗,无论是粉还是黑都对他多活二十年而扼腕长叹。

  樊嫽一边挨挨蹭蹭,一边耳语道:“圣上,你想要有人担着同样的责任与你同行吗?”

  刘隆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又道:“大汉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

  “我知道。我愿意。”樊嫽的声音拨动着刘隆的心弦。他慢慢伸出双手环上樊嫽的后背。

  “后位轻易不许人,要看表现。”良久,刘隆的声音在樊嫽的耳边响起。

  夜色深沉,外面风雨依旧。

  次日天空放晴,朝廷继续派人到受灾的地方赈济百姓,将死者安葬,生者赈济。

  朝中的灾情尚未处理完,从上党调查江氏的人回来了,带着村长与江氏的邻居。

  此事和这段时间发生的地震与大雨风灾相比微不足道,刘隆也感到意兴阑珊。

  但是这件事不处理还不行,大汉尊崇孝道,皇帝明面上更不能超脱于外。不管真假,都要给朝野一个交代。

  “明日,将江氏诸人召来与证人对质。”刘隆随意吩咐道。

  江平听了,心头一紧,慌了神,道:“圣上,明日我……我想去拜祭高禖……”

  他急中生智想到高禖,越说越顺:“樊贵人入宫,皇太后念着皇孙,朝野也盼着。高禖祭祀不常,如今也该是拜祭的时候了。”

  高禖主管婚姻和生育。

  刘隆听完一顿,虽然他明白老舅的担忧,但拜祭高禖……

  算了,随他去吧。

  “你去领皇太后的旨,再从母后处叫个人一起去。”刘隆最后道。

  江平想到

  不再见那些人,又为皇帝做事,忍不住高兴起来,应了一声,一脸笑容地跑到皇太后处,如此说了一番。

  邓绥欣然同意,点了殿中得用的黄门侍郎明日与江平一起去拜祭高禖,祈求皇室子孙丰茂。

  次日上午,刘隆另选一处宫殿接待江氏诸人,并邀了特进邓骘、司徒杨震、平原王刘翼、司隶校尉、延尉等人陪同。

  内侍将众人领进来,李直也跟着进来了。

  旨意来得太急,李直来不及教他们面圣的礼节,只得叮嘱他们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个大比兜。

  “圣上圣上,我是你外大母啊,他是你外大父,我的两个孩儿才是你的亲娘舅!”王善娘一进来看到高堂上坐的年轻人就迫不及待道。

  “肃静!大殿之上不得喧哗!”寺人小安厉声喝道。

  王善娘和江富吓得一抖。

  邓骘脸色微变,从法理和事实上来说,他才是皇帝的舅舅。小皇帝刚满百日就被妹妹过继,而且他在皇帝年幼时居住禁中看顾。

  杨震的眉头微皱,他是端方君子,看不顾这等无礼的行为,出声喝道:“你们非郡县举荐,身份不明,须得辨明身份。如若不是,你们再嚷嚷便是冒认皇亲国戚,其罪当下狱。”

  杨震自带一股耿介和不怒自威的气势,这和王善娘想象中的官员很像,出于惧怕,怯懦起来。

  刘隆见状笑道:“不知者无罪。若是骨肉血亲,自当亲近。若不是,秋稼将收,你们也能早日回去收庄稼。”

  说罢,刘隆看向延尉和司隶校尉。

  延尉出列道:“请证人进殿。”

  村长和近邻跟着小寺人进来,颤颤巍巍头也不敢抬地跪在地上。

  延尉问:“你们二人可认识他们?”

  村长和近邻抬头,瞧了一旁的江氏一家,然后低头齐声道:“这是我们村的江富一家,前头是江富和他婆娘王善娘,后面是他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

  “都认全了?”延尉又问。

  “认全了。”两人回道。

  延尉看了眼皇帝,只见皇帝点头,才出言让这二人退去。

  “我们……”王善娘脸上露出喜色。

  延尉面色如沉道:“再传证人。”

  这次来的是去上党的黄门侍郎和掖庭令,二人手里都捧着简册。黄门侍郎呈报了寻访到的江氏长女信息以及郡县保留的手实。

  随后,掖庭令又说了关于江美人的采选信息。

  所有的信息都对得上,江氏一家确实是江美人的亲戚。

  刘隆闻言似乎长舒一口气,道:“原来真是骨肉至亲……”

  王善娘闻言,顿时浑身充满了勇气,抹着眼泪哭起来:“我那苦命的闺女啊,我待她像亲生一样,没想到这么年轻就去了……”

  又哭又唱。

  拙劣的表演让众人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延尉和司隶校尉甚至怀疑这些人以后会成为他们头疼的对象。

  延尉管理刑狱,司隶校尉掌监察。

  邓骘……到了现在,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放空了大脑。

  当年窦太后认弟,左右无不为之助泣。

  现在天子认亲,左右尴尬得脚指头抠地。

  作为在场大臣品秩最高的杨震一抬头与皇帝手足无措的目光相碰。

  司徒,救救我,救救我!

  杨震深吸一口气,虽然刚才黄门侍郎语焉不详,但他听出了这女的对江美人不慈。

  亲贤臣,远小人。

  这是大臣常对皇帝的劝谏,他们不仅嘴上说着,也在努力践行。

  这一家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怎么看都像一群引诱皇帝走上歧途的“小人”。

  杨震连举荐他的邓氏都敢上书弹劾,更何况是这些人?

  他沉声道:“大殿之上,天子面前,哭哭闹闹,成何体统?莫说你们是江美人的血亲,便是诸侯王也不敢如此。”

  平原王刘翼附和道:“正是,君臣有别。”说完,他笑着看向众人道:“我乃圣上亲封的平原王,尚不敢如此。”

  江氏众人的哭声一顿,俄而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抽噎声。

  刘隆忙道:“亲人久别重逢,情难自已,杨公与兄长莫要吓着他们。”

  说罢,刘隆又看着他们笑道:“以后你们莫要回去了,就留在雒阳。”以他们的德行回去也是欺凌百姓,不如放在京师时刻看着

  。

  “圣上说的对,一家子就该团团圆圆地在一块儿。”王善娘忙附和道。

  刘隆对小安吩咐道:“你且记下为他们选上一处宅邸安置,也别忘了奴婢钱帛的事情。”

  小安恭敬道:“奴婢记下了。”

  刘隆笑吟吟地看向江氏一家,道:“以后常住京师,经常来宫中看朕,与朕说些乡野的事情。朕爱听这些。”

  王善娘等人欣喜若狂地应了。

  杨震头皮一紧,打断这其乐融融的氛围,大声道:“圣上!”

  刘隆疑惑地看向杨震,只见杨震言辞慷慨道:“前汉时,窦太后侥幸寻得窦氏二舅,孝文帝念及窦氏二舅出身乡野不识经史,便延请大儒细心教导,果然窦氏二舅成为国之栋梁,以功封侯。”

  “下臣觉得江氏与窦氏处境仿佛,不如效孝文旧事,两位郎君受教成才,也可安江美人之心。”

  杨震说完,其余大臣眼睛一亮,纷纷附和杨震的建议。

  妙级妙级,学不好就不让出来。

  刘隆听了,看向江富等人道:“杨公所言极是,哪有不认字的诸侯?你们觉得吗?”

  王善娘与儿子们对视一眼,他们来雒阳就是为了博封侯。

  只是……

  王善娘出声,仿若不满道:“皇帝的外大父和亲娘舅难道不能直接封侯吗?”

  杨震厉声道:“当年高祖皇帝白马盟誓,非刘不得称王,非功不得封侯,否则天下共诛之。”

  王善娘又是一抖,小声嘀咕了几句,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只得认了:“我们听陛下的。”

  杨震这才缓了神色,沉吟道:“这大儒嘛……”

  他脑海中浮现了诸人,他觉得大儒若是手中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他们学生的唾沫就能淹死自己。

  这些人他又不敢送到太学,生怕搅浑了太学的风气。

  突然,杨震眼睛一亮,看向李直道:“李御史出身明经,熟读经史,又与江氏熟悉,由他教导江氏二舅再合适不过了。”

  李直一愣,脸色变了变。

  刘隆闻言,迫不及待地赞道:“极好,外家初来京师,人生地不熟,由熟人李御史教导再合适不过了。就这样定了。”

  祝福!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