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

  刘隆几乎落荒而逃。

  他才十岁,即便翻了年虚岁也才十二,而不是二十啊。即便是二十,也没有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呀。

  刘隆在前面跑,江平在后面追。

  “圣上慢点,圣上慢点!”

  刘隆回到前殿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江平一脸焦虑地悄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隆如临大敌地说:“母后说先帝十三岁时,掖庭进了嫔妃。”

  原来这事啊。

  江平听完,打量一下还未到自己肩膀高的小皇帝,动了动嘴,笑说:“圣上,以后多用些骨头汤。”

  虽然刘隆脸上的孩子气不多,但面容稚嫩,个子又不高,怎么看还是个孩子啊。

  刘隆突然明白了江平未尽的意思,握拳锤了下江平的胳膊,道:“乱想什么呢?朕会长得很高,比你还高。”说着说着,刘隆自己就笑起来。

  江平也跟着笑起来,将人送到殿内,催他赶紧洗漱睡觉。刘隆忙完,躺在床上,想起刚才与母后所言,顿感尴尬,但并不后悔。

  世家之事,看起来很遥远,但稍加懈怠,一旦形成世家,至少要用二三百年的时间去消化湮没。

  秦末陈胜就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到了魏晋南北朝就退化成“公门有公,卿门有卿”的局面,不能不让人唏嘘。

  撕开魏晋风流的表象,就会发现下层百姓的痛苦与煎熬,无论是没有人身自由的部曲奴婢,还是朝不保夕的自由编户。

  世家大族几乎将世间的美好都撷去了,高官厚禄、锦绣绮罗、肥美甘脂、仰慕钦羡……

  百姓能落下什么呢?或许只有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的温暖吧。

  东汉是世家大族发展的滥觞,刘隆既然知道了,那就必须要做出努力。

  他蓦地坐起来,江平被惊了一下也跟着起身,问:“圣上,你要起夜吗?”

  刘隆摇摇头,说:“我要写一些东西。”

  江平闻言起身点灯,刘隆披着大氅,抓着铜扭把砚台打开,里面墨汁凝涩。

  江平伸手就要去研墨,刘隆阻止了他:“只写几个字,不必费力。”

  摊开一张白纸,刘隆在上面写下“世家大族世卿世禄”八个字,仔细吹干,细心地折叠起来。

  刘隆让江平把红漆匣子拿下来,自己将这张纸放在匣子里。江平将匣子锁上,重新放到柜子上。

  灯又灭了。

  刘隆躺下正要入睡,江平突然问了一句:“圣上,值得吗?”

  江平的耳力极好,刚才皇帝与皇太后的谈话他听了七八成,自然明白皇帝写下这几字的意思。

  刘隆一愣,随后明白江平说的是什么,说:“总有人要去做吧,而且如果是我去做,事半功倍。”

  江平沉默了一下,说:“我会永远跟着圣上的。”

  刘隆听到这里,心中一暖,寒夜和黑暗带来的孤独和寂寥一扫而空,侧身转头对着江平的方向,道:“我比你小,你要活得长一些。”

  “嗯。”江平重重道:“睡吧,不然圣上以后会长不高的。”

  “哦……”

  前殿的灯,暗复明,明又暗。

  后殿,邓绥在刘隆走后,内心依然在激荡。她没有想到隆儿的眼光竟然如此的敏锐和长远,更难得的是他心地仁善。

  大汉何其有幸!

  邓绥不是两位帝皇之间过渡的工具人,也不愿意做工具人。如今在政坛拨弄风云这么久,邓绥也有自己的政治抱负。

  这一刻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遥远,邓绥仿佛透过时间的长河,看到河那头依然有自己的痕迹。

  她的心中充满了激动兴奋和豪情壮志,辗转反侧,久久不能睡着。

  “陛下,你要喝水吗?”帐外陆离的声音传来。

  “不用,我要睡了,你也要早点休息。”邓绥平躺,睁着眼睛看帐顶。陆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外面渐渐归寂静,北风的声音格外清晰起来,呼啸地吹着。

  旧年过去,新年到来。

  正月和二月正是农闲的季节,野草因为天寒尚未长出,宿麦享着冬雪的润泽,慢慢积蓄着力量。

  这两个月也是征发青壮服徭役的时节,修理旧渠,开挖新渠,为这一季的夏禾丰收做准备。

  广袤的土地尚未完全复苏,上面的百姓已经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君王失德,天降灾异;君王有德,天降祥瑞。朝廷竟然罕见地收了一份报告祥瑞的奏表。

  青州东平国东平陆县,发现一株连理木!

  当地官吏抱着激动的心情将此事写成奏表,洋洋洒洒肆意汪洋几千言,但是刘隆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祥瑞的气象来。

  两棵枝干长在一起的树木,有什么奇怪吗?东汉不是已经有了嫁接的技术吗?

  他吃的烤梨就是嫁接结的果子啊。

  就这?

  刘隆的脸上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人家的祥瑞都是麒麟(长颈鹿),他的祥瑞就是两株不会结果子的树木。

  虽然没有攀比的意思,但因为偶然现象枝干相连的树木是可以被叫做祥瑞的吗?

  邓绥阅览奏表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看完后笑容立马收敛起来,板着脸对刘隆说:“先帝在时也曾收到郡国上报的祥瑞,只是先帝认为自己德行不够,故将祥瑞藏起没有示人。”

  “不,不,不,这枝干相连的树木和祥瑞有什么关系吗?”刘隆见母后竟然真的将连理枝当做祥瑞,十分不解,大为震撼。

  邓绥说:“书上记载,连理枝确实为祥瑞。”

  刘隆不知道的是,祥瑞是两汉的特色,两汉之间的新莽最为泛滥。这祥瑞还分三六九等,像连理木这种祥瑞只能算是下瑞,最低级的那种,约等于安慰奖。

  刘隆对此敬谢不敏,连忙摇头说:“连理木随便就能炮制,君王做得好不好,百姓最有资格评价。这等祥瑞,还是算了。”

  “若真有祥瑞,我希望是嘉禾嘉果,这些都是良种,可以果腹。或者祥瑞是人才也可以呀。大汉出一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才,这可比什么龙凤麒麟都好。”

  邓绥听刘隆连珠炮似的说完,心中一动,嘴里重复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她手上将祥瑞的奏表随意推到了一边,连续重复念叨。

  刘隆看到此处,忍不住笑出来。刚才母后还对这份奏章十分爱惜,现在她眼里这份奏表变得一文不名起来。

  邓绥回过神,瞥了刘隆一眼,刘隆赶忙正襟危坐。邓绥又将奏章拿回来,在上面写下批语。

  刘隆探头去看,邓绥伸出

  左手将他的头挡住,只看见了“贤才”“百姓”几个字。

  “坐好。”邓绥批完将奏章放到一边。

  刘隆闻言赶忙坐好,说:“母后,其实这些祥瑞都是骗人的,千秋万年之后,谁还记得什么祥瑞?大家都是看史书了。”

  “做得好,史官不吝赞美;做得不好,即便刀搁在史官脖子上,他也不会改成溢美之词。哦,即使改了,也是春秋笔法,鸡贼得很,骗骗大傻子而已。”刘隆想起了前世刷到的历史小视频,颇有心得体会地对母后说。

  邓绥听了,转头看向角落,突然问:“你们史官是这样写史吗?”

  刘隆闻言一顿,忘了自己身边除了睡觉外都有史官跟着,母后身边也跟得有史官。这史官练就了一身缩小存在感的本领,以至于刘隆经常忘记他们的存在。

  史官听见皇太后发话,战战兢兢走出来,硬着头皮说:“史官记史理当秉笔直书,不敢辜负先人教诲。”

  邓绥颔首让他回去继续记史。史官赶忙将刚才未记完的话,继续记下来,这可是皇帝有自知之明的好题材。

  虽然皇帝骂了他们鸡贼,但史官仍然十分开心,他们就是皇帝口中刚直公正公平之人,连斧刃加身都不改其志呢。

  三月,花草树木猛然一下子爆发了,放眼望去都是浓浓浅浅的绿,花也极尽妍态,天空中飘着雨丝,朦胧中带着一丝梦幻。

  北宫就笼罩在雨幕下,多了几分江南杏花春雨的婉约。

  刘隆站在台基上扶着栏杆,雨丝飘到他的脸上,润润的。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仔细观赏春天了。

  在刘隆的印象中,春天往往和饥饿、赈济联系在一起。今年春上难得没有郡国上书请求朝廷赈济。

  一切仿佛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突然,一顶青色油纸上出现在刘隆的头顶。他就知道,浪漫的敌人就是生活。

  “圣上,小心淋雨得了风寒。”江平一错眼的功夫,小皇帝就跑到栏杆边淋雨,这是对江平心脏的巨大挑战。

  他担忧皇帝不小心从台基上摔下去,又担忧皇帝淋雨生病。孩子大了,又不能将他拘着,只好为他撑起一把油纸上,站在他身边护着他。

  “咦?那是什么人?”刘隆看向游

  廊上被宫女引着的小姑娘,瞧衣着打扮不是宫女之流。

  江平看了一眼,说:“朝廷政务繁多,陛下准备再招两个女史,这几日上午都在频繁地召见世家的小女娘。”

  刘隆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眺望远方。

  细雨微风中,燕子斜飞归巢。

  走过前殿,樊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前殿台基上扶栏观雨是圣上吧。只可惜隔着迷蒙的细雨,她看不清。

  樊嫽出身湖阳樊氏,就是被誉为四姓小侯的那个樊氏。然而,时移俗易,从光武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太久的时间,樊氏逐渐走向没落。

  光武帝建武时,樊氏何其昌盛?一宗五侯,贵宠至极。现在呢,樊氏最值钱的或许只有这个姓。

  樊嫽听闻皇太后再次选拔女史,毅然决然地报了名。她的母亲抱住她哭,说:“前者马融长女入选女史,年过二十未嫁。你这是一去,不知何时能归来?”

  樊嫽劝母亲说:“阿母只见马女史二十未嫁,不见马氏因此门楣生辉。马氏姊高行殊邈,我等心向往之。儿心意已决,阿母不必再劝。”

  樊嫽这一家这些年颇为不顺,先是父亲因病辞官,再是樊嫽未婚夫婿坠马而死。

  樊嫽自幼在宫中学习,学了被阿母称为不合时宜的东西。她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明确知道重新择婿出嫁不是她想要的。

  樊嫽今年十五岁,去年因为备嫁辞学回到家中,现在她又重新踏入了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

  樊嫽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平缓激动的心情,然后迈入殿门,走上前,恭敬地拜见皇太后。

  邓绥频繁地召见年轻的女娘,固然有选拔女史的意思,但也有其他的想法。

  皇帝已经十二岁了,寻常世家的孩子通常一出生就定下婚约,延续家族与家族之间的联盟。但是皇帝至今还没有开窍,然而身为母后的邓绥不得不上心了。

  皇帝选妃乃是国家大事不可马虎,而且皇帝选妃宜早不宜晚,晚了,一些小女娘都被聘走了。

  当然,还有一些家族特意留着几个品貌出众的女孩,预备送进皇宫成为妃嫔。

  其实,高阶妃嫔的选择余地并不大,不过是那几家当中适龄

  的而且没有婚约的女孩而已。

  若是按照皇帝的想法,这些女孩说不定因为年龄一年比一年大就退出候选人的行列,另寻佳婿。

  樊嫽是邓绥比较看重的一个人选,无论是女史还是高阶嫔妃。她自幼在宫廷学习,成绩首屈一指,性格温厚坚韧。

  “樊嫽参见皇太后陛下。”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

  邓绥让樊嫽起身坐下,目光落在樊嫽的脸上,杏眼桃腮,鹅蛋脸面,容貌秀美婉柔。

  “你多大了?”

  “回皇太后,我今年十五。”樊嫽回道。

  “平日里都看些书?”

  樊嫽一一答了,樊嫽说的书大部分是宫中学堂提倡的,其他则是一些天文算数之类。

  自从得知皇太后和皇帝都喜欢天文算数,有条件有天赋的不论男女也都多学了一些。

  邓绥又像曾经考察马秋练那样让她拟一道诏令来,樊嫽也拟了,文字简洁,用词准确,倒也符合邓绥的意。

  邓绥记了樊嫽的名字,赐了她布帛让她先回家。

  樊嫽出了皇宫,坐在马车上,突然捂着脸无声啜泣起来。

  她肯定落选了,之前马女史是当场就留下了。她这样被赐物叫回的都是落选的人。

  快到家门口时,樊嫽擦干眼泪,装出一副见了大世面心满意足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希望落空的难过与悲伤。

  “阿母,我回来了。”樊嫽还未进院门就叫道。

  樊嫽的母亲郭萍从屋里出来,看见女儿完好回来,身后的婢女还捧着两匹布,再一看女儿一双泛红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郭萍心中如释重负,但又对女儿感到心疼,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含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樊嫽与母亲两人似乎都忘了去之前樊嫽的雄心壮志。

  樊嫽将婢女手中的布放到桌子上,郭萍用手一摸,惊讶道:“这种宫造的吉布,摸着柔软厚实。”这两匹布,一匹是月白色,一匹是石榴红色。

  郭萍将布展开,比划了几下,说:“月白色的吉布绣上兰花,给你做件深衣暮春的时候穿,看着清爽又素雅。石榴红的这匹配上毛里,给你做冬衣,最适合在下雪的时候穿。”

  郭萍絮絮叨叨就着这两匹布说如何剪裁,如何绣花,如何缝制,如何用剩下的衣料给樊嫽的弟弟凑件衣服。

  温馨的气氛冲淡了樊嫽低落的心情。

  一日晚上,刘隆吃完饭,邓绥将他留下,挥退众人。刘隆见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以为朝中是有什么大事,安静地等待母后发话。

  邓绥笑着让他放松下来,刘隆一脸疑惑说:“母后?”

  邓绥欣慰地看了一眼刘隆,今年春上小皇帝开始抽条,个头已经到了自己的眉毛处,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长成一个俊秀的青年。

  “母后,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刘隆被母后看得心里不踏实。

  邓绥笑说:“隆儿,你素来有主意,母后……母后直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刘隆一听这话冷汗直流,说:“母后,我还小,不算大。”

  邓绥点头,说:“去年年底母后就与你说过,先帝十三岁时掖庭就开始选嫔妃。母后想问你……咳,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刘隆头皮发麻,脸上飘来红晕,说:“母后,这还早吧。”

  邓绥摇摇头说:“不早了。有些女娘刚出生就有了婚约,十岁开始择婿就有些晚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等你想要找好女娘时,好女娘都被人家抢着聘走了,即便你是皇帝,估计也找不到合适的女娘。”

  “掖庭选良家子,先进掖庭学习,然后再入后宫,中间有一段时间。”邓绥将实情摆出:“按照惯例,今年掖庭采访人选,明年正月入宫廷。”

  刘隆平静下来,似乎被母后说动了,斟酌说:“大汉水旱十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情况,儿以后的精力主要放到前朝。后宫人不愿多,一人即可。其他的但凭母后做主。”刘隆硬着头皮说下去。

  就刘隆所知,东汉的后宫并不平静,皇后鸩杀嫔妃都快成常态了。先帝的母亲和清河王的母亲都被窦皇后鸩杀。若非先帝喜欢母后,不喜阴后,说不定阴后也会鸩杀母后。人少点清静。

  再者,刘隆当皇帝后根本没有奢望会遇到爱情。皇帝寻找爱情,大半是折腾别人。

  邓绥听了刘隆的要求,沉吟几息,然后点头笑说:“母后明白了,你且放心。”

  两人说完,邓绥

  让刘隆回去,静坐思考起这些日子她看过的小女娘。这次相看中的十多人中,邓氏女不在其中。

  自从去年两人谈过世家的事情后,邓绥对邓氏前途的担忧完全放下来。

  邓氏现在固然煊赫,但其实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大问题。邓绥这一辈尚好,但到了邓凤这一代,十多个小辈竟然都抵不上袁家一孙有才。

  这样的邓氏将会因着无人而慢慢衰落,就像建武一朝一宗五侯贵宠至极的樊氏一样,逐渐湮没在京师的世家中。

  只要邓氏安分守己,皇帝的目光就不会落在它身上。

  想到这里,邓绥长叹一口气坦然接受,月有阴晴圆缺,更何况是家族?

  若真有荣宠不衰的家族,就如去年隆儿所言的那样,整个社会没有流动性,国家将会是一坛死水,逐渐腐烂灭亡。

  邓绥想到刘隆的要求,排除了几个性格跳脱不爱读书的女孩,又排除了父兄性格跋扈的几人,这一波只留下两三个女孩。

  不过,邓绥没有立刻定下来,而是要再看看。如果皇帝的后宫真如他所言,只有一人,但这人必须要得到皇帝的好感。

  邓绥正好是选女史,那就以女史的名义召她们入宫。

  次日一早,使者从宫门飞驰而出,将选中女史的消息告知其家人。

  樊嫽接到诏令后,欣喜若狂,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向使者行礼,问道:“拜见中贵人,敢问中贵人贵姓?”

  使者和气道:“不敢当女史一句中贵人,鄙姓蔡,承人乏忝为黄门侍郎。”

  樊嫽笑道:“原来是蔡黄门,敢问宫中选了几位女史?”是独她一人,还是还有别人?

  蔡黄门笑道:“此次宫中一共选了三位女史,另两位分别是扶风耿氏耿纨纨和荥阳阎氏阎雪。两人都是与女史差不多的年纪。”

  樊嫽颔首,再次向蔡黄门道谢。蔡黄门告辞离去,樊嫽的喜悦顿时抑制不住蔓延开来,她抓住母亲郭萍的手,脸上的笑容几乎溢出来了。

  “阿母,我选上女史啦!”

  “阿父,我选上女史啦!”

  樊嫽的父亲樊况腿有疾不良于行,因此才被迫辞职归家。回来之后,一直以儿女为业。

  长子尚未得到一官半职,女儿就身获荣宠,将成为皇太后的近侍,樊况的心中唏嘘不已,但随即被女儿的喜悦所感染。

  樊况对女儿选女史持中立态度,他既担忧进宫之后会耽误女儿终身大事,又因为女儿靠近权力中心而感到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