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问过张衡之后,拿着资料去了后殿与母后商议此事的可行性。邓绥在刘隆刚开始收集资料就知道此事,乐见其成。

  现在听完刘隆的建议后,邓绥沉吟半响。现在国家国库贫乏,钱帛不多,南方若要兴修水利,就主要靠郡国自己的力量,这样一来势必会给当地百姓带来徭役负担。

  邓绥所忧也与刘隆相同,若北方一直水旱蝗震不息,国家就会慢慢衰弱,百姓的生活也会渐渐滑入深渊。

  寻找国家新的增长点,势在必行。利用新的增长点,赈济援助受灾地区,国家和百姓才能好转。

  南方的水利要修,而且要以最小的代价去修,慢一点也不要紧。

  邓绥如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朝刘隆颔首,然后命人召来都水校尉、河堤谒者等官员垂询。

  官员看完资料,也说可行,但具体情况要实地勘测,资料太少,说不定还有事半功倍的地方。邓绥听完,让几人退下。

  在几人走后,刘隆说:“此事正如都水校尉所言,需要人去实地勘测,做出预算。”

  邓绥点一点头,说:“我命几名谒者前往吴郡和会稽郡探测。至于张校书郎推荐的马臻,到可以叫来一试才能。”

  刘隆听了,说:“建湖筑堤需要性格刚强、专业知识扎实以及清正廉洁的官员,不知朝堂之中何人能担此重任。”

  在国家危难时修筑水利工程,必要慎之又慎,若遇到刻薄暴虐的官员,说不定就会引发民变,与初衷背道而驰,得不偿失。

  邓绥闻言会意,说:“先派人去勘测,然后再决定,这样一来一回离正式兴建水利工程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在朝野找到合适的人才。”

  刘隆回道:“如果找不到十全十美的人,那就派多派几人协同工作。”

  说到这里,刘隆想起东汉现在的律法规章粗疏,人治盖过“法治”。地方的治理更多依赖官员的自身素质,百姓期盼父母官是一位廉洁公正的青天。

  除了地方官,大多数延尉揣摩上意,以执政者的意志为法律,执政者更是能随意破坏法律。规章制度有时很难约束君王和官吏,而且又粗疏。

  慢慢来,慢慢来,刘隆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虽然很多人说清朝是封建社会的余晖,但不可否认,不管物质人口,还是文化制度方面,清朝经过历代朝代的积累,处在封建社会的巅峰。

  处在底部当基石又能看到未来的刘隆不免对未来的一切心生羡慕。他想要大运河,想要“苏湖熟,天下足”的苏湖,想要“衣被天下”的松江府,想要苏堤白堤,想要绵延数千里的捍海塘……

  然而,大汉什么都没有,甚至还要他从无到有地开始一点一点地建设。

  他有的只是连年的水旱蝗震。刘隆身为皇帝,肩负万民,还不能甩手不干。

  唉!难!

  再难也要继续坚持下去。

  邓绥找时间召来在宫中做郎官的马臻奏对,发现果然是个人才又通水利之事,就让他与都水谒者前往吴郡和会稽郡实地考察兴修水利的地形水文。

  勘测两郡兴修水利只是邓绥日常处理政务中一件小小的事情,她现在更关注的是西北西南与诸羌的战事。刘隆也是如此。

  诸羌之祸,绵延数年,至今尚未平定。今年春天,先零羌分兵寇益州。朝廷派中郎将尹就讨伐,至今还不能平定。

  朝廷决定命护羌校尉虞诩和三辅联合出兵攻打先零羌首领的驻地丁奚城。

  护羌校尉虞诩带领归义羌胡并边地六郡兵八千余人,左冯翊司马钧为征西将军率右扶风仲光、京兆虎牙都尉耿溥,并督三辅郡国兵八千多人,两路并进,共击先零羌首领零昌。①

  少年耿晔也在这次的行军中,他在父亲耿溥帐下担任亲兵。耿晔穿着铠甲,连日的奔波让他浑身看起来脏兮兮的。

  军队驻扎下来,耿晔跟着阿父一起去征西将军司马钧的营帐商讨行军事宜。

  耿晔本以为参加的是将领挥斥方遒临机决断的会议,不曾想看到的却是争权夺利人心不齐。

  左冯翊、右扶风以及京兆尹并称三辅,官秩不分高下,但此次出征却以左冯翊为首,右扶风仲光当然不服,京兆虎牙都尉耿溥官秩最低,夹在两人中间左右受气。

  左冯翊司马钧和右扶风仲光只因着朝廷的威严和诏令在,才勉强保持面上的和谐。

  耿溥出去开会,吃了一肚子的气,回来之后,满脸都是忧愁,挥退他人,与心腹

  和儿子叹道:“大军还未到地方,将帅就已不和,此次怕是……”

  耿晔挠着头,十分不解:“这有什么好争的,上阵杀敌,谁杀的多谁就能升官。”

  耿溥听了这话,气得用手拍他脑袋,说:“不懂就别乱说。行军统帅的功劳能和部下的功劳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部下的功劳是会算到行军统帅身上的。

  若这次征伐顺利,攻下丁奚城,不管三辅郡国兵谁捉拿住首领零昌或者实际掌权者狼莫,司马钧都能封侯,但仲光和他就不一样了。

  这样怎么能让同样官秩的右扶风仲光心服口服?

  耿晔“哦”了一声,耿溥看见这个混账儿子,心中一梗,说:“你说你来这里干什么?好好当皇上伴读,难道不好吗?”

  耿晔仰着头说:“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国家蒙难,理应投笔从戎,征战疆场,马革裹尸而还。”

  耿溥听到耿晔慷慨激昂的话,不知道该为有这样的傻儿子自豪还是苦恼。

  “你以后跟着我就是,不要乱跑,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没命了。对了,你给出去练刀法去,在宫里学了一堆的花拳绣腿,屁用没有!”

  耿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又指了一个马战娴熟的亲兵出去与耿晔对战。耿晔听了,拉着亲兵一溜烟地跑了。

  心腹笑着恭喜耿溥说:“都尉后继有人,小郎君又得圣上青眼,前途不可限量。”

  耿溥闻言,脸上没有欣喜,反而满是忧愁,说:“将领不和,乃是兵家大忌,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此战,我不求小儿能战场扬名,只望他平安而已。”

  耿溥再次提到将领不和,心腹听了也跟着忧愁,面上劝道:“我听闻护羌校尉虞诩素有谋略能将兵,两军配合,都尉不必过于忧心。”

  “但愿如此。”耿溥说。

  军队从三辅一路出发,来到约定的地点,仍不见护羌校尉虞诩率兵汇合,又听斥候回禀护羌校尉遇上了先零大军,两军先打了起来。

  司马钧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趁丁奚城现在空虚直接攻打丁奚城,二是支援虞诩全歼先零大军。

  司马钧下意识地选择攻打丁奚城,要求率军直捣丁奚城,抓拿零昌与狼莫。然而,仲光与司马

  钧针锋相对,强烈要求支援虞诩,两军汇合再攻丁奚城。

  司马钧为征西将军节度诸军,力压仲光和坚持保守行军的耿溥,执意进军。两人不能力敌,只好依从司马钧。

  先零首领零昌等人听说汉军来袭,早已不在城中,在汉军的猛烈攻击下,羌人不能守,司马钧等人拔下丁奚城,大胜。

  耿晔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刚才他亲手杀了一名羌兵,心脏扑通扑通地急跳,激动与其他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让耿晔精神高度紧张与兴奋。

  周围充斥着鲜血的腥味,地上躺着汉军或羌人,箭枝散落,枪盾断裂,火焰燃烧着旗帜,黄土地染成了殷红。

  兵士们的哀嚎声在耿晔的耳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握着刀,机械似的跟在父亲的后面。

  “小郎君临危不惧,有大将之风。”心腹李司马看了一眼耿晔,低声对耿溥说。

  耿溥说:“他年纪尚小,还需要历练呢。这次将军收获不小啊!”丁奚城乃是先零首领零昌所居之城,人烟繁盛,财物牛马不计其数。

  耿溥一面说着,一面去找司马钧议事。攻下丁奚城大获全胜,司马钧意气风发,狠狠地压了一头仲光,言语之间颇为自傲。

  “城外粟禾已熟,仲太守与耿都尉你们且去率军抢收粟禾,充作军粮,切忌不可深入。”司马钧笑着吩咐道。

  仲光和耿溥等人只好应了。两人出来,仲光脸上露出不忿之色,低声与耿溥抱怨说:“攻下丁奚城有什么好得意的,城中的将领早已弃城而逃。”

  耿溥劝说:“他为统帅,我们能如何?还请仲太守暂且顾全大局,来日方长。”

  仲光眺望远方,突然心中一动,低声说:“我听说羌人将领弃城逃跑,你们我皆有骑兵,若是能追上擒住……就是大功一件。”

  耿溥连忙阻止道:“仲太守慎言,司马将军节度诸军,我们都要听其号令。若违背军令,可是要军法处置的。不行!”

  仲光见耿溥的态度十分坚决,心知这人不足为谋,脸上笑道:“我只是说笑而已,征战在外,无论如何自然都要听从将帅号令的。”

  耿溥狐疑地看着仲光,但又无可奈何,只得信他,叮嘱道:“军法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羌人未战先逃,主

  力尚存。你我固守丁奚城,等待与护羌校尉大军汇合,一举平定羌患。皇太后与皇帝信赏必罚,光耀门楣妻子尽在眼前。”

  仲光摇头说:“我与你们不一样。”耿溥出生将门世家,开国功臣,又与皇室有亲,仕途坦荡,与仲光不同。

  说完,仲光看着耿溥的脸色,又笑道:“某知道轻重,多谢耿都尉好意。”

  耿溥心中不知道仲光记没记在心中,两人率各自的郡国兵,一起出了丁奚城,去郊外抢收稼禾。

  耿溥心中始终不安,一面安排人收割,一面派人留意仲光动向,生怕他枉顾军令。

  耿溥带着二三千人,让其不要过于分散,时刻警惕四周,谨防羌人偷袭。

  金黄的粟禾随风缓缓飘动,天空湛蓝湛蓝的,天地间静谧安详。耿溥亲自带着二三百人马来来回回地巡视。

  突然,一骑慌不择路地飞驰而来,马蹄踏过金黄色的粟禾。斥候几乎几乎从马上摔下来,急报:“仲太守率人追羌人去了!”

  耿溥脸色大变,问:“去了多少人?怎么去的?”

  斥候道:“都去了,仲太守还有其他的校尉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去追寻羌人的踪迹去了。”

  耿溥又气又急,重重地唉嘿一声,大声吩咐说:“来人,带兵器的士兵与我一起去追仲太守,其他人带着稼禾回去报告将军,请将军支援。”

  这都是什么事啊?

  耿溥气得说不出话来,若是仲光遇不到敌人还好,若遇见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耿溥只聚集了四百多人,其他兵士手中拿的都是镰刀绳索之类。

  “带着稼禾快回城,一刻都不得停留。”耿溥说完,带人马就去朝仲光消失的方向追去。

  耿溥一路上忧心忡忡,心中祈祷千万不要出事,突然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阿父,仲太守不是说不去了,怎么又出去了啊?”

  耿溥转头看见与自己并骑而行的耿晔,脸色大变,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耿晔理所当然道:“我跟阿父一起来的,阿父说要带武器的兵士去追回仲太守,我也带了武器啊。”

  耿溥稳一稳心神,对耿晔说:“我恐怕李司马劝不动将军,你回去帮我

  劝将军尽快率军支援。”

  一向大大咧咧的耿晔突然精明起来,说:“李司马劝不动,我是哪个牌面的人?更加劝不动将军啊。阿父,你是找借口让我回去吗?”

  耿溥低声说:“前面危险。”

  耿晔正色说:“正因为危险,我更不能临阵脱逃。阿父你是我的上司,又是我阿父,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走。”

  耿溥咬咬牙,知道儿子的牛性子,道:“跟上,保护好自己!”

  “嗯!”耿晔低声道。

  耿溥飞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厮杀声。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上!”耿溥拿着长刀率人继续往前。靠近一看,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羌人,汉军被包围在其中。

  仲光这是中了敌人的埋伏啊!

  耿溥看完,心中一凉,为今之计只能冲破羌人的包围圈,护着一部分人突围,只要等司马将军来了。

  只要司马将军来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耿溥带领的这四百多人中,其中一百来人是耿氏的部曲,悍勇无匹。他带着众人朝前冲去。

  羌人见援兵来,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只有几百人,故意将人放入包围圈。耿溥轻而易举地冲进包围圈,心中更加不安了。

  他带人找到仲光,仲光已受了伤,身上的铠甲被鲜血浸红。

  “仲太守!”

  “耿都尉,我……”

  “什么也别说,咱们合力冲出包围,我来时已经通知将军了。”耿溥大声道:“将军很快就会过来救我们的!”

  疲惫绝望的汉军顿时振奋起来,跟在耿溥的后面往前冲。

  但是羌人弓马娴熟,最擅长包围战,哪能那么容易冲出重围?耿溥等往前冲,羌人与他们边打边退,始终将汉军围在包围圈里。

  羌人骑兵围成的包围圈就像柔韧的水草,受力后往后一摆卸去力道,而包围圈中的汉军不敢不尽全力往前突击,不然包围圈逐渐缩小,他们将成困兽。但若尽力往前突围,身上的力气就会很快耗尽,到时也会成为困兽。

  “不行,我们要分开,不然都得死!”仲光道。

  耿溥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心一横,与仲光将众人分成三队,二人分

  别带一队,耿晔跟了第三队。耿晔的队伍里还有耿家八十多名部曲。

  “阿父!”耿晔的眼睛晃动着泪水。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哭!活下去!”耿溥冲耿晔吼道。

  冲啊!三队人马朝不同的方向冲去,紧缩的包围圈,瞬间被挣大,尔后又慢慢紧缩起来。

  耿晔的额头上流下液体,他不知道是血还是汗,只知道全力冲出去,为阿父减轻负担。

  丁奚城。

  耿溥的心腹李司马已经事情告知司马钧,请求司马钧派兵援救。

  司马钧听到仲光不听命令,带兵深入,大怒,骂道:“不用救他,他不是自诩有谋略吗?我倒看看他能抓拿什么人回来!”

  李司马急道:“将军,仲太守不听诏令违背军法,理应从严处置。但为今之计是派兵将仲太守接回来,谨防他们中了羌人的埋伏啊。”

  “丁奚城羌人将领弃城而逃,想必就是正面抵挡不过,欲要行阴谋诡计。将军,咱们万万不能中了羌人的圈套啊!”

  司马钧听李司马说这话更加不乐,丁奚城是他辛苦攻下,怎么能是羌人故意放弃的城池?

  于是,他愈加不为所动。

  没过多久,就有斥候来报说仲太守与耿都尉都中了羌人埋伏,突围不得。

  司马钧的神色一动,问:“羌人有多少?”

  斥候回:“漫山遍野,约有数万。”

  司马钧闻言脸色一变,心生恐惧,加上从郊外回来的士兵,他手头一共才有五千人。以五千敌数万,无异于以卵击石。

  李司马斥责斥候道:“你可看清楚了?羌人分兵寇益州,如今在益州被尹就拖着不能出,剩下的羌兵哪里有数万?这定是羌人的疑兵之计。将军,请你立刻出兵援救耿都尉与仲太守,否则就来不及了!”

  听到仲光,司马钧就大怒:“若不是仲光不遵命令纵兵深入,哪有今日之祸?”

  “来人,即刻收拾辎重粮草!”司马钧转头吩咐道。

  李司马愕然,不可置信道:“耿都尉还在外面啊!只要将军接回兵士,固守丁奚城,等待援军,羌人自会退去。”

  司马钧不听,让人把李司马驾下去,自己巡视属下收拾辎重财物,准备

  远遁。

  耿晔感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手臂发软,仍然咬着牙坚持。

  他和皇帝说好了,他以后要当大将军,不能死在这里!他后面还有阿父,他要为阿父赢得一线生机。

  耿晔不知道的是,耿溥和仲光的队伍才是羌人攻击的重点。这两人都是将领,衣着铠甲与众不同,是羌人眼中的大鱼。

  耿晔所在的队伍才最可能突破重围。

  不知过了多久,耿晔身上受了七八道伤,他眼前一片模糊,只靠着意志往前冲。

  突然,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远处扬尘荡起,千乘万骑仿佛从天而降,一面面绣着“汉”的旗帜随风飘扬。

  “是援军!”

  “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绝望的汉军又一次充满希望,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三支突围的军队不约而同地向中间靠拢,互为支援,冲杀羌兵。

  援军来得极快,锐不可当,羌人收兵不及,即刻被援军冲散,心生畏惧,援军趁势追击掩杀。

  力竭的耿晔努力抓着马缰,还是从马身上缓缓掉下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轻轻一提,驮到马上。

  他眼睛里不知是汗,是泪,还是血,一片模糊,只看到那只鞋子是大汉军士常穿的皮靴。

  得救了,但阿父呢?

  “阿父……阿父……”耿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但在马上那人看来,就像小猫儿一样叫。

  “都出来打仗了,还叫阿父呢?”

  这人嘟囔了一句,他没随同伴去追羌人,而是回到队伍后面,将耿晔放下来,交给军医。

  “长史,我把校尉看重的小子提过来了。”这人道。

  长史笑道:“这个士兵刀法好,又有一股韧性。校尉说了,这是个好苗子。”

  军医拿块布把耿晔满是血污的脸一擦,稚嫩的面容露了出来,惊讶道:“这瞧着还是个孩子呢。”

  “阿父……阿父……”耿晔拽住军医的手,道:“救我阿父……”

  “你阿父在家里呢,现在你已经安全了。”

  救人的小将摊手对众人笑说:“这小孩这么小一看就是替父从军。他这是被打迷糊了,我们去哪里找他的

  阿父?”

  “难道要去三辅?哈哈哈哈!”小将说着说着自己就乐起来。

  军医瞥了一眼,看着和自己孩子差不多的耿晔一直叫阿父,于心不忍问:“你阿父在哪里?”

  耿晔道:“耿溥,京兆……京兆……都尉耿溥……”

  军医耐心听完,大吃一惊,道:“他是京兆虎牙都尉耿溥的儿子哩!耿溥人呢?找到了吗?”

  长史弯下腰,对耿晔说:“放心,你阿父已经找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耿晔闻言,这才放心地昏睡过去了。

  军医解开耿晔的铠甲,一检查发现受伤十多处,血液将衣裳染红。军医简单为耿晔包扎上药,赞道:“真乃幼虎!。”

  长史好奇地打量一眼耿晔,疑惑说:“世家也有悍不畏死的小儿吗?”

  那群世家子不就是天天想着迁郡内守,怎么还会有这样血性的小孩呢?长史心中将其归因到耿氏与其他世家不同。

  等耿晔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丁奚城,夜色深沉,外面万籁俱寂,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耿晔恍恍惚惚起身,顿感浑身酸痛难受至极,手臂几乎抬不起来。他起身的动静唤来了李司马。

  李司马进来给耿晔倒了水,问:“小郎君,你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耿晔没有回答,反问他:“我阿父呢?”

  李司马笑起来,说:“耿都尉早醒了,他托我照顾你,自己开会去了。你先坐着,我把饭给你端上来。”

  李司马将耿晔轻轻按在榻上,自己从厨房端来一碗粥并一大块煮羊肉,让耿晔吃。

  耿晔饿极,强撑着手臂的酸痛,捧着碗大口地喝粥,喝完手抓着羊肉就啃。李司马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

  胃口好,能吃饭,小郎君的身体一定没大问题。

  李司马说起耿晔晕倒后的事情来:“护羌校尉率人把羌人打得乱花流水,杀了三千多人,俘获了上万头牛羊。你吃的羊肉就是咱们的战利品呢。”

  耿晔吃得太急,打了嗝,李司马赶紧又倒了一杯水给他喝。

  “咱们呢?”耿晔问。

  李司马默然,良久才道:“袍泽战死八百多人,重伤数百,活下来的都带

  伤。”

  耿晔吃羊肉的动作一顿,又问:“司马将军派人救我们了吗?”

  提到司马钧,李司马就来气,道:“没去,他想着收拾东西逃跑呢。”

  耿晔气得连羊肉都吃不下去了,道:“他这是看着我们去死,若他去了,我们不会死那么多人!那个仲光呢?”

  李司马道:“死了。”

  耿晔用胳膊擦了下额头,大口咬着羊肉,愤愤道:“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若非他冒进,那几百人都不用死,都是什么玩意!”

  耿晔一边吃一边骂,李司马心中阵阵发酸,死的人中就有与他朝夕相处的战友啊。

  “小郎君不用气,耿都尉这次被叫去就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李司马道。

  “怎么处理?护羌校尉和征西将军品级差不多,护羌校尉处理不了征西将军。”耿晔道。

  李司马神秘道:“小郎君,你就等着瞧吧。”

  虞诩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后,竟不能理解,大为震撼,这真是大汉的将领吗?为了意气之争,置手下的将士性命于不顾。

  虞诩素来性子刚强,仲光死了就罢了。他联合其他校尉将领,将司马钧关起来。

  司马钧不服,斥责众人谋反。虞诩不屑道:“将军有这等力气还是留着去陛下和圣上面前狡辩吧。”

  司马钧色厉内荏:“应该被朝廷治罪的人是你,你率军失期当下狱!”

  虞诩回道:“没办法,运气好遇到羌人,打了个胜仗,耽误了些时间,想必陛下和圣上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倒是你,坐观同僚死难,不仅不救还要逃跑,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向陛下和圣上解释吧。”

  虞诩说完,正要离开,忽然回头对司马钧笑道:“我之前被陛下任命为节度西北诸军,三辅兵进了西北也算是西北的兵吧。”

  虞诩离开屋子,对左右说:“好好看守,不要让其他人来探望。”虞诩将司马钧关起来后,立马给陛下和圣上写信奏明情况并加急送到雒阳。

  现在三辅郡国将兵都听他的调配,虞诩先带人在丁奚城驻守修整,一边等待时机和朝廷的诏令,一边派兵出去清扫落单的羌人。

  耿晔身子恢复活蹦乱跳之后,也跟着跑到外面追击羌人。

  捷报并奏表传到雒阳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份了。

  从八月到十一月,短短的三个月间,大汉发生了不少事情。

  八月,辽东鲜卑叛乱,攻破县城杀长吏,劫掠而去。

  九月,日食。

  十一月,十郡国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