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飞出的惊雷符立时飘在半空之中,因为撞上突然开启的五行阵,而骤然发出一阵刺眼的亮光。

  尧清越的身体比她自己想象当中的还要警觉,几乎在那惊雷符飞到她头顶上方之时,不知练习了几百遍的手臂便下意识抬起挥动。

  动作流畅,毫无凝滞地绘制出来五行阵的阵法。

  这是她最初跟着花玉容学习的阵法,经过七天七天没有间断,无数次的绘制,早就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不会画错。

  如今骤然‘对敌’,没想到表现的还不赖。

  尧清越下意识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嘴角那丝笑意才刚刚出现,便猝然消失。

  原来是头顶凝结出来的防护阵,发出一阵清晰可闻的碎裂声,抵抗了不过几秒,就骤然分崩离析了。

  尧清越被惊雷府正面击中,猛然倒飞出去,撞到院子里的槐树上,身体贴住树干,纸片似的从树干上滑了下来。

  她颤颤巍巍的,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呕出一口鲜红。

  花玉容惊讶望着她,像是没想到尧清越会败的如此突然。

  这张惊雷符,虽然是中级符纸,但是尧清越的五行阵,怎么说都能再撑半刻。

  她沉吟片刻,很快便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阵法以灵力维系,而尧清越的灵脉,显然没好全,所以只撑了片刻就碎了。

  花玉容推着轮椅来到尧清越跟前,伸手搭在尧清越的胳膊上。

  尧清越注视花玉容的脸,愣了半秒,忽然瞪大眼睛。她目光惊恐瞪着花玉容,反应激烈地拍掉了花玉容的手。

  “啪”地一声,响亮清脆。

  花玉容神情微愣,将尧清越的惊恐看在眼里。

  她怕她?仅仅因为这次比试?

  对花玉容来说,这又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人们厌她欺她鄙薄她,甚至垂涎她的美色,但就是没有像尧清越这样怕她的。

  虽然她知道尧清越现在是受魍魉影响,一点点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但是是怕她怕到这种程度,也实在令她心情复杂。

  花玉容心念电转,脸上微微露出歉意之色,柔声道:“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才害得尧师姐受伤。”

  这本来就不是‘花絮晚’的错,是她自己灵力不济才会受伤,尧清越若是清醒,本该如此安慰对方。

  但尧清越望着‘花絮晚’美丽如仙女的脸,心中却一阵阵后怕。

  就在刚才,‘花絮晚’用符纸打飞她时,尧清越望着对方的没有瑕疵的病容,脑海中骤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花师妹打人的样子真好看,她明明还可以再狠一点的。尧清越就差捧住心口,对‘花絮晚’眼冒心心,大喊道:师妹使劲虐!我可以!

  太可怕!太变态了!

  尧清越被自己脑海中的这个念头雷的不轻,搓着双臂打了个哆嗦。以防自己真的变成变态,才拒绝‘花絮晚’的靠近。

  毫无疑问,‘花絮晚’的容貌,不管是穿越前的世界,还是穿越后的世界,都是尧清越见过的,最符合她审美的一个。

  这个世界未必没有生得比‘花絮晚’更好看的人,但是得生得连跟头发丝都符合她心意的,却难找。

  但就算再喜欢对方的容貌和气质,她也不至于如此变态吧?

  她拒绝对方的帮助,一瘸一拐往屋内走去。劳累的七天七夜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尧清越的脑袋才挨到枕头上,就立即昏睡过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掉。

  尧豆豆做好午饭,经过尧清越屋子,见尧清越半个身子都斜在床外,脚上还穿着绣鞋,不禁叹口气。

  任劳任怨进屋给尧清越脱掉鞋子,又爬上床给人盖被子。

  忙完一切,尧豆豆出了屋,进了院子,发现那个临仙宗的讨厌女人还没有离开。

  大概是出于小动物的本能,尧豆豆对花玉容有敌意。对方的到来,可能会打破她现在拥有的平静生活。

  尧豆豆目不斜视从花玉容身边走过,没有理会她。

  花玉容从自己思绪里抽离出来,见到尧豆豆小小的身体从眼前经过,不禁勾唇笑了笑,朝她搭话道:“你叫豆豆对吗?这几日,还真是麻烦你照顾尧师姐了。”

  尧豆豆,真是随意的名字,倒也符合这混血死胎在那尧清越心中的地位。

  她观察这二人这么久,目睹尧清越是怎么对待这死胎的,便觉得尧清越对这死胎的所作所为,堪称惺惺作态,恐怕只有三岁小孩才会信。

  尧清越一边花钱送礼,一边却又心安理得奴役死胎。更别提以前,尧清越对小孩非打即骂。

  果然,她对上小孩漆黑无神的大眼睛,没能在那双眼中看到怨恨和憎恶。

  无论过去尧清越如何虐待凌辱,只要给这死胎一点点怜悯施舍,她就会不计前嫌,继续心甘情愿受对方驱使。

  花玉容心中突然生出一点恶意来,若是她给死胎力量,助她脱离尧清越的魔爪,这二人的关系会如何发展?被自己的奴隶背叛,尧清越会露出何种表情?

  “豆豆……”花玉容顿了顿,温声道,“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尧豆豆微微侧头,小小的眉头蹙起,半天才不情不愿点头。

  “这几日,我见你时不时在旁边看着,是不是也很想学绘制阵法?”

  尧豆豆的地位堪比牲畜,哪个主人会想着让院子里的牲畜学阵法呢?所以,对方才只能干看着。

  花玉容发现,尧豆豆眼中果然闪过一抹异色。

  但是对方却果断拒绝了:“不想。”

  说完,再不理会花玉容,面无表情走了。

  尧豆豆并非不想学,只是不想和花玉容学而已。

  花玉容有些遗憾,对方不肯上进,不肯挣脱这个泥潭,旁人再劝又有何用?迟早有一天,对方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花玉容离开,尧清越才慢吞吞从门后探出一颗脑袋来,鬼鬼祟祟地朝外张望。

  她看见尧豆豆在撅着屁股蹲在院子里看蚂蚁觅食,不禁朝她招招手,小声道:“豆豆,花师妹走了么?”

  尧豆豆抬起小脑袋,露出一张没多少肉的小脸来,点点头。

  尧清越这才松了口气,从屋内偷偷摸摸出来。

  尧豆豆盯着地上的蚂蚁抬着食物残渣回了窝,才抬头对尧清越说:“……你还是离那个人远一点吧。”

  尧豆豆没有提那个人是谁,也没解释为什么。

  她总不能说,因为直觉,她觉得花玉容不对劲,所以想让尧清越提防她。

  本以为尧清越会执着追问为什么,不想对方沉默片刻,竟然煞有介事,一脸沉重地点头:“我也觉得。”

  尧豆豆霎时抬头,因为尧清越出人意料的反应而呆住。

  笨女人竟然也有变聪明的时候。

  咄咄怪事。

  尧清越有心回避‘花絮晚’,但毕竟要乘坐飞舟一起去无极城,飞舟就那么大,所以想要完全避开是不可能的。

  尧清越只能绞尽脑汁,想出一个笨办法。她给自己做了个幂篱,以黑纱遮挡面容,如此就能不直视‘花絮晚’的脸,避免自己出丑。

  飞舟上,尧清越三人汇于甲板透气,望着波澜壮阔的云海说话。

  潘九霄简单说完任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尧清越道:“尧师妹,你怎么戴着幂篱?”

  尧清越极快瞥了一眼她身旁的‘花絮晚’,尴尬道:“我怕冷。”

  幂篱的宽帽檐坠着厚厚的黑纱,不仅别人看不见她。尧清越自己看路都要撩起厚纱才行。

  闷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虽然安全感十足,但十分闷热。

  潘九霄似乎没有料到这个,恍然大悟。不过她也告诉尧清越,等会儿到了无极城,天气炎热异常,尧清越怕是用不着这个幂篱了。

  尧清越笑笑没有说话,还没等到无极城,就热地开始受不了。

  正好飞舟到了中转站,又涌进一大批乘客。尧清越趁着人多,悄悄找了个角落,摘下帷幕擦热汗。

  花玉容正从拐角过来,正撞见尧清越摘幂篱的这一幕。

  尧清越对上她的视线,惊恐地后退一步,满头热汗变成了冷汗。

  她不等‘花絮晚’开口,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急促而大声嚷道:“好冷啊!我都冷得流冷汗了!”

  花玉容饶有兴致望着她,见她身上的薄薄的交领襦裙都汗湿贴在身上,一张粉白的小脸都热得红彤彤的,偏偏还有嘴硬,便不由莞尔道:“是吗?有这么冷吗?”

  尧清越这个样子,好像不仅仅只是惧怕?倒像她那些爱慕者的样子,自卑怯懦且害怕被她发现情意。

  等到了无极城,气温升到四十度,尧清越热的都要吐舌头,只好将那厚实的幂篱摘下来,拿在手中。

  接下来的路程,因为有两个伤患的关系,潘九霄不好独自乘飞剑前去客栈,只好雇了一辆马车供三人共乘。

  马车里,尧清越坐在花玉容对面,偏偏将身子扭成麻花,顽强地侧身对着花玉容,姿势好不扭曲。

  花玉容虽然觉得尧清越这副样子很有趣,有心想再瞧几眼,但马上就要到无极城的客栈,届时她就要与二人分开,所以不得不对尧清越道:“尧师姐,我有事要对你说。”

  尧清越听言身子不由一颤,脑袋几乎扭成九十度,堪称诡异的用自己的后脑勺面对花玉容。

  花玉容不知道尧清越是如何做到的,但很显然,尧清越的身体柔韧度好到惊人。

  花玉容顿了顿,只能继续对着尧清越的后脑勺说话。

  说了半天,尧清越没有应声,她又不能通过观察对方的表情,确定对方听进去多少,只能道:“尧师姐,你能不能将脸转过来?”

  尧清越犹豫半晌,勉强将脑袋转成四十五度,朝花玉容露出半张侧脸,眼睛斜斜瞟着她,仿佛讥讽:“你继续?”

  花玉容:“……”

  潘九霄停下马车,从车帘外探进头来,见到尧清越歪着脑袋,不禁担心道:“尧师妹,你脖子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