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云刚刚离开不久, 许灏舟就来了,红色张扬的保时捷发出声声如雷轰鸣, 引起了宴会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后,许灏舟一个左拐弯,车子闪到门口。
这么冷的天,又需要开车,他还戴着墨镜,熄火下车后把墨镜一摘, 塞到自己的长大衣口袋里,面带笑容,昂首阔步地走向宴会厅。
刚刚走到门口, 就有门童替他把车开走了,几个着装气派手戴劳力士金表的男人殷切迎上去和他说话, 他驻足停下,双手插兜, 半侧着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这么一系列动作下来,苏煦恶心到连沙拉都吃不下去了, 觉得里面全是油。
但是她身后的那些小姐们可不这么觉得。
几乎许灏舟一出现, 那群人就自动自觉变成了电视剧里花痴的npc一样, 不断地夸,“许少爷太帅了!”
“不止帅,家里还好有钱,品味也好, 刚刚他开车的时候那个漂移你们看见了吗, 啊,好厉害啊!我就做不到, 连倒车入库我都倒不进去。”
“这么帅的男人,怎么眼瞎看上了顾凌云那个女人。”
“就是,她家里还没我家有钱呢,以为自己穿得少,多戴几条珠宝就显得自己高贵了?许少爷自己开保时捷都没和她一起过来,是不是嫌弃她上不了台面啊。呵,还是爬不上头的灰麻雀。”
“嘿,你们听说了没有,许少爷现在都不和她睡一起了。”
有人狂喜,“真的假的?”
“这还能骗人?许少爷之前去过我姐夫开的酒吧,喝醉了自己说的,我就说嘛,顾凌云那种货色,也就尝尝鲜而已,怎么能真的娶来做老婆?许少爷一定是对她感觉厌倦了,她也不知道挽回老公的心,听说整天扑在公司里,许少爷在明城买的那么大的别墅她不去住,非要住什么寒酸的公司公寓,啧,真是穷惯了。”
那高级公寓寒酸吗?
苏煦拿着餐盘默默无语。
带花园和泳池的私人公寓还算寒酸的话,那她三室一厅的小屋子算什么?
果然,这大厅里只有她是穷鬼。
“顾凌云真是好命,有这样的老公,又帅家里还有钱,还不知道珍惜,要是换做我,还不得生两个儿子栓住他的心。”
这句话一出,有人心思就动了,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说说笑笑敷衍几句话,就有女人撇开了同伴,等那几个西装男人离开,迫不及待上前和许灏舟搭讪。
对这些上门的莺莺燕燕,许灏舟向来是不拒绝的,不过这是正式的场合,他也分得清轻重,女人如衣服,他就算想和人调情,这个平台也并不合适。
因此他只是微微一笑,和女人说了几句话,就转头离开了。
被拒绝的女人在他走后,气急败坏地跺跺脚,那神态倒和刚才她自诩的优雅漂亮女人不符合了。
苏煦看得叹为观止。
戏剧的一幕让她感觉有点食欲了,叉了一块草莓刚送到嘴边,右边从人群中拐过来一个花里胡哨的男人,他穿着紫红色的西装,领带是星星点点的花色,头发梳起,对四周看着他花痴的女人笑着点头。
他一过来,就右手放在胸前,屈膝对苏煦行了个绅士礼,“小姐,可以和你跳一支舞吗?”
苏煦淡定地把草莓放进嘴里,“我不会跳舞。”
“每位美丽的姑娘都是天生的舞者,小姐现在不会,只是没有遇见合适的老师。”
男人直起腰,对她勾唇一笑,“我可以做小姐的舞蹈老师,让小姐爱上舞蹈……当然,如果小姐愿意,也可以直接通过舞蹈爱上我。”
嘴里的草莓忽然难吃的像吃土,苏煦面无表情道,“如果我和你跳舞,那我跳的是女步吧,先生会女步吗?”
男人笑容不变,“其实男步和女步没什么区别,只要小姐想跳,那么怎么跳都是可以的。”
“要是没什么区别干什么还分什么男步女步。那这么说的话,人也不需要分男女了。”苏煦放下叉子,冷淡道,“比如先生你,现在就是女人了?”
男人笑容僵了一下,苏煦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打量,边看边摇头,“不过也不对,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脸上是有胡子的,听说胡子长得密是因为雄性激素过多的原因,不然这样,我出钱,送先生去一趟泰国,听说那块对改变激素有研究,等回来以后,先生就可以是女人了。”
男人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他今天出门之前还特意刮了胡子的,怎么就胡子多了?
这女人未免太不识好歹了。
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他还不屑和她说话呢。真是不识好歹,他今天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男人!
他眉毛一撇,伸出手去拉苏煦,强硬的力道让苏煦脱不开身,冷漠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裂痕,眉头略蹙。
男人正洋洋得意,忽然,一道巨大的力道从他身后击来,将他打得一个趔趄,惯性地往前扑。
苏煦及时脱身,灵活地侧身,男人直接越过她刚才站着的位子,扑到了长桌上。
很不巧,那里刚才被服务生摆了两个十几层的草莓奶油蛋糕。
他一扑过去,直接埋到中层的蛋糕里面,上层的蛋糕掉下来,直接砸到他头上,把他给砸成了蛋糕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厅里其他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顿时大笑起来。
男人气急败坏地从蛋糕里拔·出脑袋,萧翊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很是可惜地看着掉在地毯上的油焗大虾,嘟囔道,“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萧翊!”男人快要疯了,一边擦自己脸上的蛋糕,一边指着萧翊,气得手都在抖,“你是要谋杀嘛!我要是窒息了怎么办!”
旁边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后,惊呼,“啊呀,这不是季家的三公子吗?”
“哼,什么三公子,败家子罢了,也就靠着叔叔能多一口饭吃。”
季家?
旁观的苏煦皱了皱眉,难道这是季宁微的亲戚?
等他轮廓擦出个大概,萧翊好像才认出来他一样,惊讶道,“啊呀,是富主任啊,真是对不住,我刚才没站稳,没看见你站在前面。”
“你!”
男人气得要上前和她理论,旁边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上前拉住他,“三弟,算了。”
男人气得跺脚,“可是大哥——”
中年男人对着萧翊轻轻一笑,“小翊刚才不是说了么,她是没站稳才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她是满满的朋友,大家都是一家人,算了算了。”
男人听见“满满”两个字,气急败坏的样子才收敛了一点,咬牙道,“那就算了!”
恶狠狠甩了甩沾满蛋糕的袖子,瞪了萧翊一眼,离开了。
萧翊不怕事大,笑着在他身后道,“对不起啊,富~主任。”
富和“副”的读音一样,听起来就是副主任,而很不幸的是,他在总部的确是个管车间的不大不小的副主任,旁人看在他背后的家族的份上,会叫他一声“主任”,萧翊可不买这个帐,每次见到他就是“富主任”,“富主任”的叫,气得他肺都要炸了,却又毫无办法,因为萧翊在总部的职位比他高,她又和季宁微比较亲近,他那几个哥哥弟弟都不让他得罪她。
男人被她激得更加火大,气得脚下都不稳了,没走两步,自己被自己绊倒了,摔了个大马趴。
这下全场哄笑得更厉害了。
中年男人原本想和萧翊说几句话的,看见自己的弟弟摔了,只好对萧翊轻轻笑一下表示歉意,走过去扶自己弟弟。
人群把两个人簇拥起来,萧翊收了笑,端着盘子绕到苏煦身边,轻声问,“怎么样,刚才季寻富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事。”苏煦摇了摇头,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疑惑道,“季寻……富?”
萧翊漫不经心道,“嗯哼,他是满满的三堂哥,她们家的男人这一辈都是寻字辈,后面的字是,“荣华富贵”,“锦泰隆盛”,“金运恒通”。”
苏煦,“……”
“也就是说,她有十二个堂兄弟?”
“想不到吧。”萧翊嘿嘿一笑,“这还没算她那些叔叔伯伯养在外面的孩子呢。”
苏煦彻底无话可说,头一次发现季宁微的家族那么庞大。
“不过不用担心,那些什么隆盛恒通,他们的爸爸和和季叔叔的关系不是很好,大家表面维持一下客气而已,只有荣华富贵几个人的父亲,还和季叔叔有来往,那个“荣”,就是刚才过来的那中年男人,“富”和“贵”你已经看见了,至于“华”,在某国读博士,不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荣华富贵是一家的?”
“不是,荣和富是亲兄弟,华是她二伯的儿子,贵则是她四叔的儿子。”
苏煦被这繁杂的亲戚网弄得头晕,萧翊笑了笑,“麻烦吧?我也觉得挺烦人的,一大家子男人,每次过年他们还要去祭祖,麻烦死了,每次满满祭祖都要带着我去,我都烦死了,今年好了,你来了,到时候你陪她去,我就不用受这无妄之灾了。”
苏煦疑惑,“怎么这些人都是男的,她没有堂姐妹?”
“权力,男人都夺不过来了,更别说女人了。”
萧翊摇头说着,看向人群,季寻富在季寻荣的搀扶下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周围的人也散了开来。
她和苏煦交谈的声音小,没人听见,但是几个人刚才闹了这一出,惹了那么大的动静,把很多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好奇地看着苏煦,指指点点,“那个女人是谁?长得倒有几分好看,不会是仗着这个勾引人家季三少爷吧。”
“她和萧翊在一起的,应该不会吧。”
“说不准,搞不好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呢,我听说啊,有些女人就好这些手段。”
“啊?那她岂不是比顾凌云还不如?”
“哈哈哈,说不定她和顾凌云是朋友呢,什么锅配什么盖嘛。哈哈哈哈哈哈哈。”
……
几个穿着低胸裙子的女人聚在一起挤眉弄眼指指点点的对着苏煦的方向笑。
苏煦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毫无疑问,那群人应该是在说她的事。
“不用理她们。”萧翊打了个呵欠,懒懒道,“一群养在笼子里的鹦鹉罢了,每次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有点存在感。”
苏煦说不出什么感受,只能点了点头。
萧翊又去拿吃的了,苏煦站在原地继续吃草莓,她手里的叉子刚才被季寻富粗鲁抓住时丢在了地上,只好绕过收拾蛋糕的服务生,去餐具区再拿一个。
拿好叉子她继续吃草莓,议论她的女人们则殷切地看着来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心里惴惴不安,期待着有谁会邀请她们跳舞。
被邀请到时,她们的兴奋溢于言表,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发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抬头挺胸地把手放在邀请人的手心里,再趾高气昂地去宴会厅跳舞。
那些没有被邀请的,先是假笑着目送自己的同伴离开,再不甘地绞着自己的手,直到她也被邀请跳舞。
此时的音乐已经变为舒缓多情的舒伯特的《小夜曲》,五颜六色的礼服裙在舞会厅里飘舞,像一只只翩翩飞舞的彩蝶。
她们仰着脸,或害羞或期待地望着和她们一起跳舞的男人,那样的神态让苏煦第一次现实知道什么叫做含羞带怯。
她很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这个样子?”
被选中就高兴,没选中就失落或者嫉恨,她想问,这是古代选妃吗?
“这个宴会厅里的男人,不说一百个,起码有九十个都是家里有钱的男人,只要傍上一个,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她们可不这样么。”
萧翊边吃,边抽空回答,“这就是这样的宴会举办的意义啊。”
“但是这些女人应该不缺钱吧?”
“那些钱毕竟是娘家的,娘家也不会养她们一辈子。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水不泼出去,哪里来的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