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结婚对象”几个字,小麦忍不住又往后视镜撇了一眼,发现裴之玙除了话音落下前嘴角带着点笑意,挂完电话后神色又恢复了平静,看不出真假。

  “改道,我回家拿点东西。”

  在裴之玙的视线投过来前,小麦险险地先收回了目光,简单地应了声“是”,打着方向盘拐了个道。

  裴之玙名下的房产很多,在常住的海森市就有五处,但能被他称之为“家”的,全华国却只有一个。

  低调的辉腾驶进一个老小区,通过狭窄的内部道路时,分别和三位阿姨、一位大爷“驾驶”的买菜专用小拖车礼貌会车,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一栋老式的居民楼前。

  这个小区年龄大是大了点,可是绿化却做得相当好,楼房周围绿树成荫,水泥搭建的花坛中花草种类繁多,完胜那铺几块草皮、栽几棵树就说是园林式高端住宅的商业小区。

  裴之玙下车的地方就有一棵高大的玉兰树,可惜花期刚过,嗅不到玉兰香。

  “裴哥,需要我跟你一起上去吗?”小麦问道。

  “不用,你在楼下等。”裴之玙拉上口罩,勾过自己的琴包,下了车。

  小麦将车往前开了些,免得堵住路口。

  裴之玙站在楼梯间入口前,习惯性地抬头,目光往上扫,扫到四楼挂着老式防盗网的窗户后,视线本来要继续向上,可潜意识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又倒车般退回到四楼的窗户上。

  那扇常年紧闭的窗户竟然开了个巴掌大的缝。

  某种猜测在心中萌生。

  他长腿一迈,两步并一步地上了楼。

  等小麦回过头去看时,只抓到一个矫健绝尘的背影。

  跑这么快,是有狗仔?

  小麦警惕地四下观察,发现一切平静如常。

  老房子的楼梯狭窄,裴之玙肩宽腰窄腿长,一个人就占了大半个楼梯截面,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动作敏捷,没一会儿功夫就上到了三楼。

  再拐个弯就能看到四楼那间屋子的门,他缓下脚步,在拐弯处抬头往四楼左边的那扇门瞅。

  胸腔处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番剧烈运动,还是因为别的,鼓胀得厉害。

  在那门前站了十几秒,他抬手敲门。

  力度不重,“叩叩”两声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屋里的人。

  屋内无人应答。

  裴之玙开始有些怀疑,在楼下的时候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这套房子已经空置许久。

  可很快的,他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因为那扇窗户的样子他太熟悉了。

  “叩叩叩。”他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屋内仍然无人应答。

  他侧过耳朵倾听,也没听到屋内传出任何声响。

  就在靠近的那一霎那,一股极淡的冷香钻入他的鼻间。

  要不是昨晚他在易感期闻到过,对这个味道比较敏感,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看来洛白珵是真的回来过。

  窗户还开着,按洛白珵凡事严谨的性子,一定还会再回来。

  他拿出手机给在楼下等着的小麦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今晚就住这儿了,让小麦先回去。

  他就不信了,今天逮不住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洛白珵。

  发消息的时候,他迈着长腿继续往楼上走,那脚步轻快得像个胜券在握的猎手,他的家就在楼上,正适合守株待兔。

  说是家,其实也就他自己会偶尔回来住上一两天。

  进了家门,他目标明确地往主卧走,打开保险柜,在一叠资料里翻出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纸。

  纸张被折成四折,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他没将纸张展开来看,因为那上面的内容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他把那张纸放回原处,接着取出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这才是他的本行的主要目的。

  盒子打开,露出了一枚素洁的白玉戒指。

  戒指玉质通透,没有一丝杂质,在黑丝绒的衬托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凝着时光沉淀后的恬静。

  “洛白珵。”裴之玙看着戒指轻笑着念出声。

  他将丝绒盒子收入夹克空着的那边口袋,把口袋拉链拉好。

  出了房间后,他对着摆在客厅壁柜上的一个相框里的照片,用难得俏皮的语气说:“外婆,您的传家宝,我借去用用。”

  接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拉一张椅子坐在窗前,心不在焉地在空白的乐谱上留下几个音符。

  若是有懂行的人跟那音符哼唱,一定能哼出一段堪比《忐忑》的神曲。

  作曲人毫无察觉,不时从窗户往下望去,看到绿意盎然的玉兰树随风轻晃,若是将头伸出窗外,还能看到那扇微敞的窗。

  也不知道那屋里的兔子跑哪儿去了?

  怎么还不回窝?

  接近中午的时候,经纪人秀哥打来了电话。

  电话接通,秀哥直接汇报了最新掌握到的情况:“裴哥,昨晚那队黑衣保镖是环梦娱乐大公子曾北北的人。”

  “嗯。”裴之玙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示意秀哥继续。

  “他们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找一个人。”秀哥说。

  裴之玙没吭声,因为他知道那些人要找的是谁,而且从他站着的方向往外看去,那个人正慢慢走入他的视野。

  春末正午的阳光温暖,浅金色的光芒打在洛白珵略显单薄的白衬衫上,与乌黑柔软的头发一起,晕出一层薄薄的浮光。

  还是老样子。

  裴之玙心道终于被他等到了。

  他的目光紧紧跟着洛白珵,缓缓向楼下的玉兰树移动。

  “他们要找的人是个omega,曾北北的未婚夫。”秀哥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裴之玙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原本舒展的眉头也跟着往下压。

  秀哥从裴之玙长时间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壮着胆子问:“裴哥,昨晚跟你在一起的omega不会就是……”

  “挂了,晚点再说。”裴之玙没让秀哥说完,挂掉电话。

  就在刚刚,洛白珵已经走到了玉兰树下,层层叠叠的树叶将裴之玙的视线拦截在外。

  裴之玙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焦躁,直到那个高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在进入楼梯间前,洛白珵稍稍放慢了脚步,下意识似地抬起头,视线直接来到了五楼窗口的位置。

  这完全在裴之玙的意料之外,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

  因讶异惊起的涟漪在裴之玙的胸腔一圈一圈漾开。

  与此同时,他在洛白珵略微呆怔的神色中,也读到了那种不期而然的意外感。

  这个表情出现在洛白珵那张漂亮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他勾起嘴角,张扬的坏笑蔓延开来,打响指似地,将指间一个纸做的竹蜻蜓旋出窗外。

  那是他刚刚百无聊赖时随手做的。

  竹蜻蜓转着优美的圈儿,在两人交汇的视线中悠悠下落。

  洛白珵仍站在原地,只是早就收起了吃惊的表情,神色清冷淡然,嘴唇微动,无声地朝裴之玙说了两个字。

  裴之玙看着蔷薇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不用猜都知道,洛白珵说的是“幼稚”。

  他毫不以为意。

  因为他看到洛白珵抬起手,接住了那只竹蜻蜓,不仅没有丢掉,还捏在了手心里。

  况且昨晚一夜.欢愉,有人却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叠有零有整的钞票。

  也不知道是谁更幼稚些。

  洛白珵上楼的时候,裴之玙已经来到四楼门口旁往上的楼梯等着,靠着墙倾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你怎么在这?”洛白珵见到他时只抬了抬眼皮,便低着头拿钥匙去开门。

  裴之玙本来想说“我家就在这”,可转念一想,又换了一个答案:“来讨债的。”

  洛白珵已经用钥匙拧开门锁,门都开了一条缝,闻言动作顿住,侧过头:“怎么?我留的钱不够付房费?”

  裴之玙用拇指按按嘴角上的伤,回:“房费是够了,可医药费不够。”

  说完这话,他又将黑色T恤的领口往旁边扯,露出肩膀上的挠痕。

  在看到那些明显的暧昧痕迹时,洛白珵淡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连着耳根处的颊边泛起可疑的红粉。

  裴之玙得逞地笑了,微弯下背,将脸凑到哑口无言的洛白珵面前,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声响,听动静是有人正从楼上下来。

  住在这楼里的都是老街坊邻居,基本都认识,要是见面,打声招呼就好,可住在楼上的,正好有个最喜欢聊八卦的黄大妈,还有个最喜欢讲大道理的蔡大爷。

  裴之玙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这两位大神抓着问话,准确来说,这小区里没几个小辈不怕他们的,连乖乖崽洛白珵也不例外。

  所以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他登时绷直了腰背,正要通过听力判断此次下凡,哦,不对,下楼的人是不是这两位大神中的一位,就被洛白珵拽着衣领拉进了门。

  这还没完,阖上门后,两人紧张兮兮地贴在门后听那脚步声近了又远。

  等到警报解除,裴之玙才发现,他和洛白珵靠得如此近,近到连鼻尖都差点碰在了一起。

  他甚至能闻到了洛白珵信息素的味道,那应该是用雪山顶上最纯净的那捧雪酿出来的酒,还没喝就让人醉了。

  那醉意太过真实,让他心中泛起了一阵难耐的燥意。

  洛白珵也后他一步回过神来,脸颊处的那片樱桃粉像惹了火,竟越来越红。

  这情况太过匪夷所思,又太过熟悉,两人的喉结都不同程度地滚动了一下,然后同时开了口。

  “……,不会吧?”

  【作者有话说】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这么易感吧?

  ——

  “珵”和“玙”都是美玉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