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不知不觉天已经快亮了。

  段珩息从床上坐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将头深深的埋进手掌里。

  顾韫......

  顾韫......

  顾韫......

  梦境中发生的事一次次在脑中浮现,让段珩息深陷痛苦, 无法自拔。

  “小子,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忘了这个男人吧, 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苍老的声音凭空在耳边出现, 一道虚影浮现在房间里, 段珩息却并不觉得奇怪, 可见这样的场景出现不止一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平复剧烈起伏的情绪。

  “那些都是假的。”

  “是,如果你执念下去, 就会变成真的了。”

  “......”

  沉默了片刻, 段珩息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镜背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镜面上却笼罩着一团黑雾,看不真切。

  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镜子, 却能诛心,他梦境中出现的一切,皆是因为这面镜子。

  “你说这时月镜能预示未来,可是真的?”

  “自然, 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器岂是一般灵器能比的,若不是被人强行拆分开, 我怎么会被那残阵困住如此之久?”

  “那剩下的一面镜子又有什么用, 现在何处?”

  “正所谓‘镜中花, 水中月,真亦假,假亦真’,霜花镜照映现实,时月镜照映幻象,霜花镜照映真相,时月镜照映无常......

  老夫一直栖居在时月镜中,保住灵魂不散,那霜花镜却是不知下落。若非你破了我死对头的阵法,老夫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连这时月镜也要跟着蒙尘了,说起来老夫还要感激你。”

  段珩息冷笑一声,这糟老头子坏的很,说的话他是一句也不信的。

  “我师尊得到那残阵已久,一直没有悟透才用来考核我入门,你要真想出来,怎么不找他救你?”

  “这,这不是老夫跟你有缘吗......”

  “只怕是忌惮我师尊的修为,不敢冒头吧,发现我只是筑基期,就迫不及待想要夺舍了。”

  “那不也没成功吗......谁知道你一个天地灵物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丧心病狂伪装成新弟子来拜师,也不怕折了你师尊的寿。”

  “我师尊的事与你无关,你最好别起什么歪心思,否则我就再炼制一套阵法,将你扔进恶魔之渊,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虚影听完都无语了,本来看见这人缠着他师尊那副傻白甜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好相与的,谁知道对别人这么狠。

  “......就算老夫先前打过你肉身的主意,现在你我也是一条船上的人,用得着这么狠吗......”

  “这些年进入阵法的人有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吗?那些人最后都成了堆积在阵法里的白骨,要说跟你半点关系没有我是不信的。”

  “......”

  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的天就已经大亮,段珩息从床上下来,进入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

  “我要赶路了,回去吧,没事不要出来乱晃。”

  “老头子我一个人待着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与我何干?”

  “......”

  段珩息结了一个手印,将虚影收回了时月镜,然后将镜子扔回空间,擦净手出了卧室。

  此时顾韫正坐在客厅修炼,看见段珩息出来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他怎么觉得段珩息睡了一觉比没睡觉还憔悴。

  “发生什么事了?没睡好?”

  段珩息摇了摇头,梦境中的事不便和顾韫多说,他收拾好东西就走到院子里,放出一辆越野车,直接拉开了车门。

  “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顾韫总觉得现在的段珩息怪怪的,若有若无的疏远他,却又对他的事十分上心,真是矛盾的人。

  不过眼下顾韫最关心的还是顾母的安危,所以没有多问直接走到段珩息拉开的车门边,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段珩息合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上车,随后点火发车,开出了院子,两个人都已经辟谷,省了路上吃饭的时间,除了中途下来加了一次油,车子一整天都在赶路。

  天全黑的时候,两人已经接近雍州边界了,段珩息本想继续赶路,被顾韫拦了下来。

  “不急,今晚先休整一夜。”顾韫心里总有些不安,似乎有事就要发生了。

  “好”

  雍州和青州接壤的地方已经十分偏僻,开一个小时车不见得能遇上一户人家,所以今晚两人只能露宿了,段珩息将车开到了一处凹地,背靠巨石,然后停了下来。

  “今晚你就在车上休息,我去外面守夜。”

  说完段珩息就跳下了车,独自走到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火。

  顾韫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段珩息身上,对方的脸上面无表情,微躬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黑色背心下肌肉纹理清晰,隐约还能看到结痂的伤口,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在刀口上舔血的人,谁能想到一个月前他还西装革履出席宴会和商人政客谈笑风生呢?

  一个人真的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大吗......

  顾韫想到了自己,在自己附身之后,旁人眼里的原主是否也是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郊外的夜安静的不寻常,顾韫收回目光专心修炼。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天上下起了雨,一颗一颗敲打在车窗上,给这寂静的夜增添一点杂乱。顾韫睁开眼朝着车外看去,段珩息还保持先前的姿势坐着,雨落在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跟傻了一样......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顾韫叹了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雨一落在头顶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顾韫雪白的锦靴踩在地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沾上丝毫泥水。再对比段珩息狼狈不堪的模样,这人要是想作贱自己,再高的修为都没用。

  “段珩息,你在做什么?”

  顾韫站立在段珩息面前,神色淡淡的。

  段珩息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不似凡人的青衣公子,雨幕模糊了一切,眼中只看得见这一人,雨水顺着他脸颊滑落,无声滴在地上。

  “师......”

  轰——

  天空炸开一声响雷,淹没了段珩息的声音,顾韫只是看见段珩息张了张嘴,却未听见他说的什么。

  “雨下大了,回车里待着吧。”

  段珩息摇了摇头。

  “我没事。”

  “......”

  顾韫真是越来越搞不懂段珩息在想什么了,怎么还有人跟自己过不去。

  又是一记响雷在天空炸开,明亮的电光照亮了天地,顾韫看见地平线上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缓慢而又蹒跚的的朝着他们靠近。这样大的数量,顾韫还从未见过。

  不等顾韫作出反应,脚下的土地突然震动起来,肉眼可见的地方裂开了一条条大缝,身后的高山被地震影响,爆发了泥石流,几十里的盘山公路被冲垮大半,如果刚才顾韫选择了连夜赶路,这会儿没准就被困在山里了。

  “走。”

  段珩息发现事态不妙,率先拉开车门让顾韫上了车,然后发动车子快速朝着丧尸潮相反的方向开去。去青州的路已经被堵了,段珩息只能选择去临近的尧州,先避开这密密麻麻的丧尸再说。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丧尸?”

  “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顾韫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着身后黑压压一大片,自从他进阶后,他就隐隐感觉到这些丧尸有意无意在向他靠拢,他之前每夜都出去猎杀丧尸,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

  后来段珩息来找他的时候遇上了一只四阶和两只三阶,他很诧异这种等级的会一起出现,实际在此之前顾韫已经处理掉三只三阶了,那个时候顾韫就确定这些丧尸是冲着他来的。

  “丧尸为什么要对你出手?”

  段珩息没想到顾韫还有吸引丧尸的能力,他心里那点退却的想法立刻就被扼杀了,他必须要留在顾韫身上,万一顾韫受伤了怎么办。

  “不知。”顾韫若是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会如此被动了,不过他隐约觉察出这件事应该和陆维西脱不了干系。

  段珩息车技很好,很快就和身后的丧尸大队拉开了距离,只是路况越来越差,到达一座跨江大桥的时候,段珩息发现路直接被报废的车堵死了,桥面上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坍塌。

  “下车,这一截我们跑过去。”

  顾韫没有异议,段珩息将越野车收了起来,两人快速朝着桥对面跑去,顾韫的身形像一阵清风,风吹过便已经掠出去好大一段距离,不顾及灵力消耗的话,他不用车赶路更快。

  段珩息一步不落的跟在顾韫身后,他虽然没有那么好的身法,但他□□强悍,靠跑就是了。

  两人很快跑过了大桥,段珩息重新将车子放了出来,在顾韫上车后,段珩息却没有立刻上来,而是走到桥边,一掌拍在桥柱上,桥面上立刻浮现蛛网一般的裂缝,随后整座大桥轰然倒塌,雍州和尧州之间的路彻底断了。

  “你这是做什么?”

  “如此那些丧尸就追不上来了,就算追上来也要耽搁许多时间。”

  “那其他人......”

  段珩息没有说话,闷声回到车内,发车点火,一气呵成。

  ......

  顾韫心里琢磨着段珩息的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段珩息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会主动找顾韫说话的样子,车子悄无声息的开进了尧州境内,并且一入境就遇到了熟人。

  消失许久的贺悠竟然在末世开始后活了下来,貌似还混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