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中静了一瞬, 公司老总主动问候刚刚蹿红的艺人,属实奇怪。但两人站在一处,气场又莫名相合, 会来事儿的已经凑到近前, 递名片, 探口风,主动和萧子昱结识。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袁珩进入会场,先同总局下来的几个人问好,老先生们年纪都不小了, 跟袁珩沟通时却没多少架子, 直说后生可畏。

  相熟的面孔也有,萧子昱看见唐林, 前去打了声招呼,唐导最近又跑出去拍纪录片, 肤色黑了一个度,眼神矍铄没多大变化。

  主持人宣布庆典开始, 便把舞台交给了源泰的艺人们。开场晏初跳了个男团舞, 配乐是一首节奏明快的口水歌, 没啥技术含量, 胜在能暖场, 瞬间就将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萧子昱立在一角, 在人群里捕捉袁珩的身影,他端着一杯细长的威士忌, 正彬彬有礼同人碰杯。

  他暗自揣度, 前世的太子袁珩位高权重,向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政事军务全凭一人决断,对人情恭维更是嗤之以鼻。今生看他在不同圈子里如鱼得水般交际,竟也毫不违和。

  袁珩杯中的威士忌逐渐见了底,不等齐淮有反应,晏初先一步上前为他斟满:“袁总,我敬你一杯。”

  他刚从舞台上下来,脸色红扑扑散着热气,大概还喷了香水,像一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小孔雀。

  袁珩很久没关注源泰文化这边的业务,对他印象不深,但同样的场面见识过太多,要是每个艺人都上前敬一杯,等不到上正餐他就得醉过去。

  齐淮恰到好处上前,接过袁珩手中的酒杯:“袁先生,我来吧。”

  晏初性格很好,没有沮丧,眨眨眼睛道:“袁先生随意,我先干了。”

  他干了杯,想多讨一句评价:“袁先生,你觉得我刚才眺得怎么样?”

  袁珩压根没看舞台,敷衍地说了个不错,转头看见唐林和另一个同校的教授,大步如风离开了。

  晏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失落来,袁珩向来不管艺人这边的事务他是知道的,但方才在走廊上,袁总明明也同人说话了,他以为对方开了口子,想趁机刷个脸熟。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面临着转型,没有持续的资源加持,从顶流到糊咖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萧子昱将一切收束眼底,默不作声观察着周围的现代人,不止晏初,盛典上人人带着一张假面,遮盖着那些尴尬,难堪和无可奈何。

  没有名气的想引人关注,有了名气的追求长线发展,萧子昱摸了摸刚收到的一堆名片,同样的面具原来他也有一张。

  他不仅戴着面具,甚至整个人都全副武装,作为一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生怕走错一步露出破绽。

  萧子昱回过神,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上午的肉末芥兰分量太小,他离开原地找地方觅食。

  掌声和欢呼在背后响起,袁珩上台致辞。萧子昱拿了两块曲奇饼和一方慕斯,用纸碟装着,在最后一排边吃边听袁珩演讲。

  袁珩大学时同时修了表演和国际金融专业,大二正式进组拍戏,处女座获得了当年电影节的最佳配角奖。大四毕业后自己成立工作室,三年内一跃成为业内顶尖的艺人经纪公司。

  袁珩的发家史是业内如雷贯耳的存在,也是艺人们争相追求的目标,但他在演讲中却没怎么提及,只重点说了下源泰文化今后的发展定调,登台致辞搞得像战略会议,有几个经理甚至拿出手机开始记备忘录。

  萧子昱就着点心喝了小半杯红酒,顺手在艺人签名墙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微醺催人,他兴致微扬,龙飞凤舞签完,才发现自己写的是繁体字。

  “书法不错。”一道微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萧子昱回头,看到今晚的主角,他本该慌张,但刚从故乡回来,多了几分底气:“卖弄罢了。”

  当着人面,袁珩不能说露骨的话:“曲奇饼好吃吗?”

  萧子昱舔舔嘴唇,回味着方才的滋味:“尚可。”

  袁珩盯着他的舌尖,猫儿一样,喝了葡萄酒的唇瓣湿/红微张着,像雨后被打湿的花瓣。袁珩喉结滚动,方才他在台上致辞,全场大多数人都听的认真,只有一个吃了饼干又吃蛋糕,评价听起来还不甚满意。

  他仗着身高腿长,把人结结实实挡在身前,极不绅士地伸手拽了拽萧子昱的发梢:“觉得无聊了就去车里等我,典礼结束后我们就回家。”

  他明知道萧子昱不喜欢凑热闹,还是用周年庆为借口把人骗回来,袁珩毫不掩饰自己的私心,满场的艺人嘉宾都想出风头,他的眼睛始终捉着萧子昱,既然曲奇饼口味一般,怎么都不分出视线看看台上?

  “你不参加之后的晚宴了吗?”萧子昱问道。

  袁珩骤然凑近,声音几乎落在他耳边:“我比较想早点回家拆礼物。”

  萧子昱跟着齐淮下楼时,耳边红晕仍未消退。

  齐淮不愧是袁珩的得力助手,话不多,好奇心不重,走路时目不斜视,甚至步距都大差不差。

  萧子昱现在还感觉耳边痒痒的,他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你拎的箱子里面是什么?”

  “是袁先生的私人藏酒,”齐淮说道。

  “要拿回家吗?”萧子昱问。

  “这个不清楚,”齐淮说,“袁先生让我帮他拿到车上。”

  他点点头,电梯到底,楼下VIP停车场也停满了车子。揽胜有它的专属位置,张牙舞爪的大家伙静静停在阴影里。

  齐淮拿着揽胜的钥匙,萧子昱进了车里坐着,觉得无聊,戳戳点点研究起中控台,不知道怎么把广播按了出来,听到人声后吓了一跳。

  关了广播,研究了蓝牙,又听了几首音乐,时间过去二十几分钟,袁珩还没有下来。

  是有应酬,还是被人缠住了?萧子昱拿出手机,拨通袁珩的号码,响到挂断也无人接听。

  他按下车窗,对站在外面的齐淮道:“袁珩怎么还不下来?”

  齐淮也联系不到人,斟酌道:“我上去看一眼。”

  半晌,萧子昱收到齐淮的电话,说袁珩被公司的艺人拦住了,暂时脱不开身。

  这是什么意思,萧子昱拨弄着空调扇页,抓住丝缕凉风。可能是有人喝了酒,大胆把袁珩拦住,也可能是有应酬,不得不去回圜,萧子昱想到那场甜辣的开场舞,不知道晚宴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明星演出助兴?

  他自己等得无聊,齐淮也上去了。那箱酒在后备箱,萧子昱不顾形象趴在椅背上,抓了小箱子放在膝头,卡扣一下就开了,两瓶葡萄酒和配套的高脚杯整齐陷在黑丝绒里。

  周年庆总裁提前离开不太合适,但所幸该问候的人都已经打点过了。艺人们喝了点酒,纷纷吵着要敬他,袁珩不好在业内前辈的面前拉脸,纠缠了好一会儿。

  好在齐淮很快上来了,从人流中分出一条路。袁珩看到他直觉不妙:“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陪着萧子昱?”

  齐淮说:“萧先生有些等急了。”

  袁珩这才打开手机,看到两条未接电话,他拨回去,对面却没了动静。

  虽然萧子昱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还会武功,但他还是不放心把人单独留在停车场里。袁珩快走几步拐进电梯,飞快下降到底层,揽胜很引人注目,车子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你开车,”他今晚喝了酒,需要齐淮当代驾,顾自拉开车门,手指一顿。

  萧子昱窝在副驾里,醉眼朦胧地看过来,手中的高脚杯里还有残酒,在昏黄光线中流转着暧昧的光泽。

  萧子昱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而将杯口举向唇边,抬眸时带着些挑衅的轻慢。

  袁珩劈手将他的杯子夺下,嗅到车厢中葡萄酒的清苦气味,眼神稍暗:“怎么突然想到喝酒?”

  萧子昱的神情有些散漫,没了一贯的端庄和矜持:“等的无聊了,没事做。”

  “自斟自饮是苦酒,”袁珩说,“周年庆心不在焉也就罢了,会场里酒水有二十多种,你偏偏躲在车库里喝。”

  萧子昱轻笑了一声,有些轻佻,也有些袁珩从没见过的风情:“当然不比袁先生,有人上赶着给斟酒。”

  袁珩回想了一番,他只喝过齐淮倒的,宴会厅里那么多人围追堵截地敬他,他可一口都没碰。

  “你可别冤枉我,”袁珩说道,“我就喝了两杯威士忌,都是齐淮倒的。”

  萧子昱不想苟同,又扭过头去:“关我什么事?”

  袁珩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没划破皮儿,但痛痒难耐,他说:“你先来后座,我们回家再算。”

  萧子昱微扬着下巴,他在最落魄时也是有人好生服侍伺候的:“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袁珩耐心耗尽,砰地合上车门,转而绕到副驾驶一侧重新拉开,不等萧子昱反应过来,便弯下腰,握住膝盖,擒住腰窝,直接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齐淮在身后冷静道:“袁先生,需要帮忙吗?”

  袁珩不耐烦:“开你的车。”

  萧子昱清明过来几分,仗着自己会轻功,扭着身子就要往下跳。然而袁珩像是对他的招数了如指掌,毫不费力就把重要关节锁住,萧子昱没了能耐,被袁珩掐腰抱腿塞进后座。

  齐淮坐进驾驶位,将喝了一半的葡萄酒塞进小冰箱,不闻不问不说话,直接导航开到蓝海。

  半路上,袁珩脱下外套盖在萧子昱身上,对着空调吹了半个多钟头,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一片冰凉。

  在会场厮混了一晚,大衣沾了香水味,熟悉的龙涎香被盖住了,萧子昱嫌弃地拧紧眉头,将衣服掀了下去。

  袁珩额角青筋直跳,感觉毕生的耐心要在今晚用尽,压低声音哄道:“马上到家了,别闹。”

  瑞凤眼不甘心地瞪大几分,萧子昱道:“谁闹?”

  “我闹,”袁珩认下来,“盛典举行了一晚上,我不仅闹,还很渴。”

  萧子昱没反应过来:“渴什么?”

  “今天只喝了威士忌,没喝到葡萄酒,”袁珩说道,“所以让齐淮准备了两瓶,还让你捷足先登。”

  萧子昱放缓声音:“那现在怎么办?”

  话音未落,袁珩已经吻上那两片喋喋不休的唇,耳边终于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