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声逐渐小了。

  这场泥石流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但是掩埋了部分房屋,附近的灾民需要暂时转移,直到现场清理完毕并做好山体加固。

  大家在救援队的引导下秩序下山, 萧子昱从帐篷里钻出来, 眼睛和嘴唇都红着。

  罗力吓了一跳:“萧哥你刚才干嘛去了?咱剧组清点人数就你不在。”

  萧子昱用手背擦擦唇角, 气息还有些不稳:“刚刚去帐篷里休息了一下。”

  罗力小心道:“萧哥你哭了吗?是不是被吓到了……”

  萧子昱深吸一口气,心里还慌得厉害,他顾不上丢脸:“嗯……”

  不经意间抬头,周启临正往这边看过来,全剧组只有他看到袁珩出现在这里, 萧子昱莫名心虚, 率先移开视线。

  下山的小路湿滑,救援队将他们分成了几条队伍。为了不被剧组的人发现, 袁珩没有同萧子昱一起,而是混在末尾的队伍里, 跟村民们一同下山。

  想到他堂堂一个影帝,还是公司总裁, 要在这种环境下装鹌鹑, 萧子昱就觉得好笑, 但一转念, 抚到自己仍然肿胀的唇角, 好笑之余又开始愤恨, 袁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硬是在短短几秒中品尝了百转千回的滋味。

  心绪不稳是大忌,萧子昱自忳已经犯了太多忌讳, 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盯着路边湿漉漉的草木发呆。

  袁珩压上来时,他本能地想要反抗, 但对方太清楚他的弱点,不过呼吸间就令他丢盔弃甲。萧子昱脸热地想到一种可能性,会不会袁珩根本就没有失去记忆,不然怎么知道他最受不了舌尖被含吮,知道他只是被舔过上颚就会软了身子。

  方才的不堪他不敢再回想,他和袁珩的关系本就暧昧,对方只是添了把火,他就轰轰烈烈烧了起来。好像某种反应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没能克制,实在是不应该。

  而且说到底,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萧子昱。

  袁珩没有先前的记忆,那让他产生冲动的,应该是原本的“萧子昱”才对,不是他。

  萧子昱浑浑噩噩跟着队伍往下走,脑子里装着事,身体反应就不够敏捷。一脚绊上横伸出来的断木,险些踉跄滑倒。

  旁边的罗力将他扶住,担忧道:“萧哥,你没事吧?”

  萧子昱摇头,身上的手机又响,是袁珩发来的:注意看路。

  袁珩:你体力如果不行,我不介意把你抱下山去。

  萧子昱倏地回头,身后队伍盘旋,他看不到袁珩的影子。想到对方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收束眼底,是不是还看见自己摸唇发呆,他忍着羞耻回复:别。

  袁珩没再吓唬他,萧子昱收起手机,专心下山。

  半小时的山路硬是走了两个钟,大家从昨天凌晨熬到现在,都已经十分疲惫。剧组在附近的城乡结合部订了宾馆,准备先行休息一天。

  需要安顿的村民太多,宾馆的院子里排起长龙,萧子昱忍者困意给袁珩发消息:你先回去吧。

  袁珩很快回复:怎么回?

  袁珩:村民才能优先入住,我是外地人,也没有剧组的劳务合同,说不定宾馆都轮不到。

  萧子昱刚想说开车,又想到袁珩从欧洲回来,超过三十个小时不眠不休,再驾车辗转来到这里,已经要到极限,方才亲吻时甚至能感觉到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

  袁珩那两句话里大概五成是在卖惨,但他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良心,放弃道:你可以来我的房间。

  说完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什么都不能做。

  于是等剧组众人都纷纷回房休息后,袁珩坦然自若地敲开了萧子昱的房门。

  “快进来。”萧子昱把门拉开一条缝,将人拽进来。

  袁珩满身狼狈,却尚有心情开玩笑:“你不觉得你这副样子有点像偷/情?”

  萧子昱刚洗完澡,用宾馆的浴巾裹着身子,一身湿发披散下来,倒真有了几分狎昵的意味。但他实在疲惫,山珍海味都偷不动:“你去洗澡吧,我要先睡了。”

  房间很是简陋,一张桌子,一个单人床就已经是全部。袁珩推开洗手间的门看了一眼,不出所料没有多余的毛巾。

  他向来讲究,此刻却顾不上那么多,“把你的毛巾给我用下。”

  萧子昱都已经爬上床,应激般扯着浴巾一角,像在捍卫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要干嘛?”

  “这里只有一条毛巾,”袁珩说,“而且我没有换洗衣服,除非你不介意我光着身子躺到床上来。”

  萧子昱:“……”

  他把那条湿漉漉的浴巾递给袁珩,自己鸵鸟一样缩进被窝里,勉强换好睡衣和裤子。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萧子昱埋在被子里不太聪明地想,方才还信誓旦旦想要远离的人,此刻又大摇大摆踏进了他的警戒线。他和袁珩之间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就像他也能明确感受到周启临对自己非同一般的眼神,却可以有礼有度地保持距离。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萧子昱困倦地给自己找了理由,是袁珩太懂得乘人之危。

  招待所的浴室十分简陋,喷头水力不够,墙角淤积着黄渍。袁珩挤出半袋洗头膏搓洗了头发,几十个小时奔波的疲惫被水流冲刷去一些。

  他给齐淮发短信,让人买一套换洗衣服送来,之后可以休两天假,行程自行安排。

  他用那条潮湿的浴巾把自己抹干,又试着在身上围了一下,结果胸背太宽,前襟大敞着,显得极度不正经。

  等他百无聊赖把浴室里的一次性牙膏牙刷都研究完一遍,齐淮到了。袁珩把浴巾围在腰间,接过衣服,眼神里透露着嫌弃:“你从哪里买来的丑东西?”

  齐淮倒苦水:“这附近没有大型商场,除了地摊,就只有百货店有衣服卖。”

  袁珩:“是,我穿上就能去摆摊了。”

  齐淮稀里糊涂交了差,趁老板进一步挑刺儿之前闪身了。

  袁珩换好衣服回到房间,床上已经没了动静。萧子昱陷在白色的被子里,只剩薄薄的一层,要不是长发露出来,根本看不出人形。

  袁珩上前摸了把头发,湿的。他说:“萧子昱,起来把头发擦干。”

  被子里的人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袁珩回浴室拿了吹风机,回到床边给人吹起来,萧子昱只轻轻颤了一下,没闹出大动静。

  吹风机质量不好,动静破锣一样,这样都不睁眼,八成是在装相。袁珩不揭穿他,盯着萧子昱薄薄的面皮,像是能看出朵花。

  他知道自己有些太急切了,凭萧子昱谨慎的性子一定不会乖乖就范。袁珩攥了把手中湿软的长发,上辈子这人就算是死也要离开自己身边,今生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尚且留有记忆,跟前世分明就是同一人,会不会吓得再也不靠近。

  再也不会像这样乖顺地任他抚弄。

  萧子昱紧闭着眼睛,吹风机的声音停了。紧接着被子被掀开一角,身侧的床褥一沉,袁珩躺了上来。

  这张床宽有一米五,他只占了边角的地方,奈何袁珩太过霸道,长手长脚躺进来,占了其余大半,暖呼呼烘着他。

  袁珩的性子萧子昱不会不清楚,他张扬惯了,想要的从来都是紧紧攥在手里,向来不知道委婉二字要如何书写。

  他剖开自己的内心,一点点回忆这两个月同袁珩的相处。在剧组里的朝夕相对,医院看到的日出,药酒搓热的脚心,蓝海的房子,威亚断裂后的奋不顾身,越想越混乱,越想越心惊,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同袁珩又积攒了些许情谊账。

  直到袁珩的吻把这种朦胧的暧昧状态打破。

  萧子昱自认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承认自己上辈子就对这个亦正亦邪的太子殿下生出了些不该有的情愫。不然他不会拖了那么久才执行任务,不会下意识一剑刺偏,不会被囚多年仍妄图袁珩能停止杀戮。

  当他把每一个选择都偏向袁珩,得到的结果却是蜀国被灭,从小培育教导他的师门下落不明。

  他知道蜀王骄奢淫逸,用师门逼迫自己完成任务,是死有余辜,但同样无法接受是袁珩亲手促成了这件事。

  所以他只能周旋,却不敢承认,当道德和情感发生冲突,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萧子昱用手按住发梢,咬进嘴里,心中一团乱麻尚未解开,就感觉袁珩大幅度翻了个身,伸出长臂一捞,将他捞进了怀里。

  萧子昱先是僵硬,后知后觉去掰腰间的大手,“你放开。”

  袁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气息扫过他的后颈:“这不是没睡着?”

  萧子昱正烦着:“我睡不睡关你什么事?”

  袁珩罕见地没有发脾气:“那我抱你也不关你的事。”

  萧子昱沉默了,莫名感到委屈:“袁珩,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来的路上遭遇泥石流,一切就都完了。”

  袁珩低声道:“我在想,你要是被埋了,我的项链要找谁送。”

  萧子昱声音轻颤:“那你来了,有没有后悔?”

  袁珩的手臂紧了紧,语气依旧猖狂:“我从来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萧子昱被箍得无法动弹,不吭声了。

  袁珩却没打算放过他,“萧子昱,如果我被埋了,你会怎么想?”

  萧子昱诚实道:“我可能会愧疚。”

  袁珩说:“道德感太高不一定是好事,这是我的一厢情愿,跟你没有关系。”

  他话锋一转:“除非你让我讨点甜头。”

  萧子昱没懂他的逻辑,晕乎道:“讨什么?”

  腰间的大手用上力气,袁珩将他掉了个个,两人彻底变成相对而视,距离近到呼吸都勾缠在一起。

  萧子昱下意识想逃,却被那双手截住去路,袁珩盯着他的眼睛:“不管你在顾虑什么,我不会后退。”

  “多久?”萧子昱问道。

  这本来是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袁珩却听懂了:“够你死一次,再活过来。”

  萧子昱被他这个比喻刺激到,唇瓣骇得张开,紧接着便感觉袁珩撩开了他垂落在耳边的发丝,一根一根,全部耐心地捋到耳后。等终于把那张脸清理干净,袁珩扶住他的耳侧,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不再是毫无暗示,萧子昱却还是僵硬着手脚,从耳边的发丝,到血肉里的骨头,都化成了一滩水。

  袁珩攻占着萧子昱的唇舌,大手却垫到他的脑后,将萧子昱慢慢放平,用大腿顶开他的膝弯,整个人压了上去。

  因为他每一次吻都不够温柔,且没有耐性,萧子昱一直没能学会换气,憋得狠了就呜呜叫唤,手掌握成拳抵在他的肩膀上。

  袁珩总算是渡过一口气去,却不停顿地索取第二次第三次,如此几次几番,萧子昱彻底没了反抗的能耐,软乎乎陷在被子里只知道喘息,眼角的泪痕都没力气擦。

  袁珩的大掌再次抚上他的腰迹,萧子昱哑了嗓子,红了眼眶,再开口却还是那句:“别……”

  袁珩盯着他的脸,喘息/粗/重,像是饿了十几天的狮子见到新鲜开膛的猎物,最终还是被萧子昱软绵绵的,毫无力气的手掌推了开去。

  他重新将人拥在怀里,自上而下压着挤着,用拇指揩干萧子昱的眼角:“哭什么,你让我担心,这是你欠我的。”

  萧子昱无言地将头扭向一边,一厢情愿的是袁珩,欠账的反而成了自己。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反驳,只能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吻上袁珩的喉结:“够了吗?”

  喉间的皮肤多了一小块粉红的印子,喉结滑动,又稳稳落回印子里,袁珩嗓音潮湿:“这次放你一马,下回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