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现在我们又多了一条线索,她有一个好朋友,叫胡盼春, 现在变成了她手里的娃娃。”

  走廊上, 言开霁背靠扶手,双手先是交叠, 在说完话后,很是愉快地拍了拍。

  冯浩然纳闷道:“你们都相信, 人真能附在娃娃上?”

  宋雨至耸耸肩, “怎么不相信?前两天那徐薇安,她不是说她附在娃娃上,被狗折磨了一年吗?”

  梓涵的眼神惊恐起来,“被狗折磨一年?”

  这儿还有个不知道的,言开霁言简意赅地和她概况了一下徐薇安事件, 听得她又往后退了两步。

  言开霁继续说:“这样, 我来理一下, 已知她小时候叫姚娇, 有个朋友叫胡盼春, 现在她叫姚盼春,朋友未知。”

  “她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朋友的名字, 你们觉得一般这种改名,都是为了什么呢?”

  “这题我会, 朋友死了。”梓涵立刻说。

  眼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她不太适应这种情况,于是有些脸红, 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我之前看的一本小说就是这样, be文, 1死了,0就改成了1的名字,以1的身份继续生活,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言开霁手指在墙上叩来叩去,“什么小说啊?琼瑶吗?主角名怎么都是一个字?是那种校草校花王子公主的吗?”

  梓涵支支吾吾地说:“不是……主角都是男的。”

  “那好啊!”言开霁高兴了,“我就爱看这样的小说,但那种没完没了后宫收老婆的就算了,我喜欢看无cp大男主,龙傲天杀翻全场。”

  “我觉得梓涵说的有道理。”谢潮生面无表情地说:“她的朋友应该不在人世了,而且跟杨和脱不开关系。”

  “我也觉得!”言开霁紧跟着道:“咱也不是第一场作业了,根本没有白遇见的npc,所以关键点还是应该在杨和身上,把他的证词再理一遍,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

  “证词,你还真是福尔摩斯……”冯浩然靠着旁边墙上,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卧槽这他妈怎么还有蜘蛛?”

  言开霁眉开眼笑地拍拍他后背,“乖,遇见就是缘,跟它玩会儿,你不是最喜欢小动物了吗?”

  在冯浩然的怒骂中,他慢悠悠道:“首先,这是八十年代的幼儿园,我们被蓝宝石带到了这里,关键的驱动力应该就在姚娇身上,只要让姚娇想起她是姚盼春,她就会告诉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宋雨至很配合地当捧哏:“那我们该怎么把姚娇变回姚盼春呢?”

  言开霁说:“我投娃娃一票。”

  “我在猜,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蓝宝石带来的幻境,会不会就是死去的胡盼春,和姚娇有关的一些执念?”

  冯浩然说:“如果她有执念的话,肯定就会像徐薇安那样自己出来了,在娃娃上附着算什么?”

  “也许只有在我们眼里,胡盼春才是个娃娃。”

  谢潮生从网上捻起一只蜘蛛,吓得冯浩然连退几步缩到了言开霁身边,只见谢潮生慢条斯理摘下了透明手套,将蜘蛛连手套一起丢进了旁边的铁皮垃圾桶。

  在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后,全场都静默了。

  四十年前的那天傍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两个幼儿园的孩子,能有什么四十年都消散不了的执念?”冯浩然奇怪道:“难不成人是姚娇杀的?这也太他妈扯了!”

  “要弄清这个原因,就一定要弄清胡盼春是怎么死的。”言开霁将手里的戒指捏了又捏,蓝宝石已经消失了,只剩一个质量奇差的塑料外壳。

  冯浩然骂骂咧咧:“这他妈是数学题吧?给出题干就那么短一截,让人推一个长篇分析出来。”

  “你好爱学习,考研肯定行。”言开霁拍拍他的肩,“不过你这样说也行,杨和就是题干,是她们故事里的关键人物,他说记不清的那些事里,一定包括了胡盼春是怎么死的。”

  杨和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八十年代幼儿园,没有学校新盖的草垫,只有满地沙子和小石子。

  言开霁上去就踢了他一脚,直接把杨和踢得原地骨碌了一圈,沙子石子沾了一嘴。他毫无客气和废话,劈头就问:“你认不认识胡盼春?”

  杨和的表情瞬间变得恐惧起来。

  这个表情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看来你和她挺熟的。”言开霁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说实话,你对姚娇做过的事情,有没有对她做过?”

  “没有,真的没有。”杨和的气儿都快上不来了,“春春她长得……我实在下不去手啊!”

  “你还挺挑。”言开霁冷哼一声,“她长得什么样?比你还难看?”

  “不,不是。”杨和嗫嚅着,像条哈巴狗一样趴在地上,“春春不行……她一岁多的时候在厂里出过事,脸毁了,那半边脸都没法看……”

  脸毁容了?

  言开霁想起贞子老师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顿时了然,脚下又踢踢他,“继续说,把你知道的,关于胡盼春的一切都告诉我。”

  杨和仰面躺在地上,他的目光有些涣散,望着头顶槐树间投下的一片片影子,如同在时光深处回过头,看见了某些陈年过往。

  “春春,她一开始进幼儿园的时候,很多家长都不同意,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吓人了,小朋友们都哭……但她爸是厂里老工人了,自己也不管孩子,园长看她可怜,就收下了她。”

  “但小孩嘛,他们都怕春春,不愿意和春春一起玩,总欺负春春,春春她爸不知道从哪给她弄了个小面具,米老鼠的,让她天天戴着上学。”

  言开霁问:“那她和姚娇是什么关系?”

  “娇娇是她唯一的朋友。平时只有娇娇愿意跟她玩。”

  杨和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沉醉的情绪,他说:“娇娇是我见过最乖最可爱的孩子,她连春春都不嫌弃,当然也不会嫌弃我。”

  他长得很不起眼,瘦而干瘪,五官寡淡地散在脸上,是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路人甲。

  言开霁照着他的鼻子就是狠狠一拳,“继续说!胡盼春是怎么死的?”

  杨和后脑勺咚一声撞在石子地上,震得身下沙石俱飞,只见他鼻子里迅速流出两道血痕,啊啊呀呀地□□着,“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言开霁一拨刘海,骄傲道:“福尔摩斯。”

  在杨和见鬼一样的目光里,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不出来的话,我就是送你上路的侩子手了哦。”

  杨和刚要说话,忽然痛苦地捂住脑袋,“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她死了……她什么时候死了,我的记忆不见了,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又到关键的时候忘了。

  言开霁又一拳砸在他腹部,清脆的一声“咔嚓”传入杨和耳朵,斑驳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细碎的洒在他脸上。时空光影交错,一瞬间冯浩然好像回到了初中的课堂上,老师给他们播放名著片段——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那就问你一句,娇娇一直拉着不放的那个娃娃,它和春春长得一样吗?”

  杨和就如一个纯正的npc,眼神木讷,身体好像一片飘落在地的树叶,“娃娃?什么娃娃?哪有什么娃娃?”

  镇关西已经被鲁提辖打傻了,当然,也可能他本来就是个傻的。

  “杨和,胡盼春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言开霁低下头,食指若无其事般一下下戳着他腹部。

  眼看杨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谢潮生上前一步,手按住他肩膀,“再打就该死了。”

  就在言开霁正要起身时,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的杨和突然哑着嗓子喊:“对不起!”

  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都投向他,然而他却痛苦地捂住脑袋:“我错了……可我想不起来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事到如今,傻子都能看出来,胡盼春的死和他脱不开关系。

  就算不是他杀的,他也会是这场事故里的重要证人。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给他们做投影的人,应该就是胡盼春,但胡盼春完全是个传说中的人物,比夏商西周的夏还玄幻。

  言开霁盯着地上的杨和,思考了片刻,听到旁边人说:“带上他,去问姚娇。”

  谢潮生一眼都没再多给杨和,径直穿过一群拍皮球的孩子,走向了教学楼。

  言开霁冲杨和笑了笑,“能动吗?”

  杨和现在最怕言开霁笑,他每笑一次,都意味着他要狠狠挨一次揍,他犹豫不决的道:“能。”

  “太好了!”言开霁长舒出一口气,笑容相当灿烂道:“那就走吧,还等什么?跟快点,爬过来。”

  爬过来。

  但凡地上是个坏事没做那么绝的人,生性温柔乖巧的梓涵都能为他求个情。

  但梓涵只看了他一眼,就冷漠地转过脸,“我们走吧。”

  杨和是个将近中年的男人,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被言开霁这么个年轻男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内心屈辱难以接受。恨意燃成一团,几乎要把他整个内心吞没。

  恨往往比爱要更刻骨铭心,就在此刻,浓烈的恨竟然让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当然他没能站稳,但这点时间已经够了,他像只巨大的癞蛤蟆纵身一跃,一团蓝光从他手中飞出,直直扑向了走在他前面的言开霁!

  梓涵的尖叫声刺破天际,乌云从两边迅速袭来,天边黑影重重,稍顷就将整座幼儿园笼罩在了泼天的阴霾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