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丝来自花背猫被挖去的眼睛, 空洞洞的眼眶中流出血泪,它静静躺在那里,血泪就静静流了出来。

  徐薇安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她回过头, 目光在程洛洛的脸上定格了一瞬,眼中影影绰绰, 竟然能看出一丝奇怪的眷恋。

  然后她冲着言开霁笑了一下,“放心吧学弟, 你们寝室的走廊, 以后不会有猫了。”

  言开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如果他是花背猫,他不会这样轻易地放掉徐薇安。

  它想要的,其实只有一个真心的道歉。

  然而在电光石火间,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先前全都忽略了的细节, 他“腾”地站起来, “没有猫, 那狗呢?”

  徐薇安的身体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言开霁一骨碌爬起来, 猛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徐薇安, 你到底有没有害过狗?”

  但徐薇安压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洛洛拜拜, 下辈子我当你妹妹!”

  “徐薇安!你站住!你回来!我话还没说完,你不配当我妹妹!你不配进我家门!”

  程洛洛爬起来的时候脑袋眩晕, 叫身下的碎砖头绊了一把, 还是宋雨至神出鬼没般出现在她身后, 好歹扶住了她。

  只见她眼眶在瞬间变得通红,奔跑着到徐薇安的位置,想要在她消失之前抓住她。

  但这完全是徒劳的,顷刻之间,她就眼看着徐薇安的身体变得彻底透明,最后化为一股黑烟,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也许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花背猫也对徐薇安失去了初心,它只是一只普通的校园流浪猫,没有什么深奥的思想,也分不出真心与否,只是执拗地等着一个道歉。

  程洛洛颓唐地靠着老槐树,慢慢滑坐了下来。

  言开霁本想和冯浩然对视一眼,没想到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冯浩然在混乱中冲到了另一边,他原先的站位已经被谢潮生占了。

  于是他和谢潮生四目相对,瞬间忘记了要和冯浩然说什么,只好朝程洛洛那里使了个眼色,口型问:“要走吗?”

  拜徐薇安所赐,这里阴风阵阵,实在不是一个能让人舒坦呆下去的地方。

  徐薇安的身体已经彻底消散,但周围的雾气却丝毫没有消散,反而有种愈演愈浓的趋向。说明这轮的小组作业,他们并没有完成。

  如果不是徐薇安,还有什么人在虐狗?

  谢潮生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垂下,“回去吧。”

  冯浩然也在言开霁最后的那声嘶吼里如梦方醒,他惊悚地意识到,从见到徐薇安的那一刻,她说的一直就只有“猫”。

  “只要你们帮我,我保证你们这层楼的猫全会消失。”

  他从另一头磨蹭过来,撞撞言开霁的肩膀,小心翼翼问:“那些狗,不会还在吧?”

  “还在。”

  一个低低的女声从树后传来。

  冯浩然吓了一跳,差点蹦到言开霁身后。只见小琉从槐树后面缓缓走出,从出来到现在,她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地混在队伍中间,导致在场的人都基本忽略了她的存在。

  “是何初谦。”她的声音有些急促,“我可以和你们举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都是何初谦,是他干的。”

  言开霁和冯浩然双双后背一凉,大惊失色扭过头。

  言开霁勉强笑了笑,“姐妹,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他在我面前把一只柯基的眼睛挖了,还有一只柴犬,还有金毛,都是幼崽,他把它们扔进了洗衣机,出来的时候都还活着,被他扔下了楼摔死了。”

  何初谦人不在现场,完全没有对证,言开霁心中还是存留着对邻居的信任,问:“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和他分手的?”

  “我们为什么分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看不惯他的行为,所以才对他进行举报。”小琉扶了下她的黑框眼镜,面色沉着,看不出一点瞎编的端倪。

  “我也希望你们能尽快查出为什么,好尽快结束这件事,我可以离开他的寝室,我并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冯浩然的拳头猛然攥紧。

  言开霁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女生,好歹这是个人,不是个鬼,顶多就是孟健二号,不至于有徐薇安的狠劲儿。

  希望我们能尽快查出什么,我们是来破案的福尔摩斯吗?

  “那你为什么在他干那事的时候不阻止他,现在才在这里马后炮?”

  “我说了,这是我和他的私人问题。”

  言开霁还想说话,谢潮生已经走过来,手指在他头发上拂过一瞬,言开霁瞬间精神了,“怎么了?”

  谢潮生掌心翻开,一片绿叶躺在当中,他无辜道:“叶子落你头上了。”

  言开霁:“……谢谢。”

  谢潮生随即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小琉,“先回去吧,回去了,你们两个面对面说。”

  程洛洛坐在槐树底下,自己在那小声呜咽,这副样子有点眼熟,让言开霁很难不回忆起昨天的情况。他都开始同情程洛洛了,怎么好像受伤的总是她。

  也用不着她再解释了,刚才在徐薇安面前,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

  他走过去,本意是想把人搀扶起来,能送回去就送回去,送不回去就在男寝给她安排个住处。没想到程洛洛突然起身,言开霁猝不及防,差点没被她拱倒。

  “对不起……我情绪有点激动,她是我大姨的女儿,小时候和我关系很好,总带着我一起玩。”程洛洛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这也不重要了,这场小组作业,我的环节都挺失败的,净帮倒忙,不加我名字也没关系。”

  “说什么呢!”言开霁在她肩膀捶了一把,“跟我们回去,找最后的真相。保证加上你名字,咱一起出校。”

  谢潮生低头看表,时针指向22点整。

  保险起见,一行人再度选择了爬楼梯回五楼。

  走廊里依然没有一只猫和狗,这真是个令人欣喜的奇迹。

  众人出门的时候没拿什么东西,回来也用不着放包,直接来到518寝室门口,何初谦拖着沉重的伤腿给他们开了门。

  见到小琉又回来了,他明显有些吃惊,吃惊之后便恢复了一脸了然,伸出胳膊就去搂她腰,“我说嘛,这么一点事,怎么可能分手呢?来来来,咱晚上再说……”

  小琉的回答是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何初谦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眼看矛盾要进一步激化,言开霁赶紧出手拉架,推着他就让他快进屋。

  “妈的你看见了吧,她先打我!她凭什么打我啊,不就把她照片给别人看看吗,至于吗?”

  “何初谦!”小琉大吼一声,程洛洛慌忙在后面拽住她。

  “你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大晚上的……”

  天底下最经典的劝架句式:“大早晨的”“大中午的”“大下午的”“大晚上的”“大过年的”

  程洛洛手劲大,小琉被她抓了个严严实实,动也动不了,程洛洛招呼着后面的人进屋,最后一个关上了门。

  小小一间四人寝里,一下子挤了七个人,在空间逼仄的情况下,言开霁就觉得通风有些困难,空调温度开得远远不够。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应该在于,谢潮生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又站在了他边上。这人也挺奇怪,看着挺冷的,但每次他挨在自己旁边,都能让周围的热量不断飙升。

  夏天真可怕。

  “谦子别激动,我先问你个事。”眼看着何初谦在座位上坐好,言开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何初谦哪能被安抚得下来,他眼看着一群人涌进了他的寝室,其中还包括他刚才见到的“徐薇安”,下意识就以为那猫还没被送走,脸吓得更白了。

  “你要问什么?你等等,我先问你,你真的是言开霁吗?这样,你先熟练背诵你全部室友的名字,包括走了的那个。”

  “顾游冯浩然张子涵。”言开霁跟报菜名一样念了一遍,还补充了句:“张子涵是大一下退学的,去年上岸985了。你还要确认什么?哪个鬼能像我这样帅得天理难容?”

  “妈的还真是你。”何初谦松了口气,“哎呀,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怪吓人的,说吧,要问什么?”

  言开霁一手撑在桌上,“问问你,到底祸没祸害过人家柯基。”

  何初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睫毛垂了下,自嘲般笑了一声,侧过身子,从言开霁和谢潮生中间的那道缝隙里,看到了小琉平静的脸。

  “葛小琉,你还真行啊,什么事都敢说,你他妈怎么不敢说说你自己?”

  同学们的目光再度投到了小琉的脸上,只见她依然是一副毫无动容的样子,甚至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冷静。

  “你不用考虑拉我下水,我只是说了我应该说的,没有一句假话,谁问我我都问心无愧。”

  同学们的目光又齐刷刷投向了何初谦。

  言开霁给冯浩然使了个眼色,俩人一人握住了他一只手。

  他难得有这样认真的神情,“谦子,咱认识三年了,你对我从来没得说,我知道你和徐薇安不是一类人,你就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做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