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和褚衍清的婚约来得不是时候，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整件事情的产生和发展都超出了褚衍清的预料。他没有想到会用这种方式把少年和自己绑在一起，坦白说，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吃饱了不想负责？”宋寻拎着酒瓶子，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眼神凶恶到仿佛下一秒这个酒瓶就会在褚衍清的脑袋上开个花。
褚衍清冷冷斜他一眼：“我没有那么说。”他懒得和宋寻废话，直接把手上的文件朝着他扔过去。很普通的文件，上面事无巨细罗列着订婚之后一切事宜的安排，全是褚衍清一项一项亲自琢磨敲定之后打上去的。
宋寻不知道，甚至还不客气地嘲笑道：“不愧是总裁，就连自己的订婚安排都要写个文件出来。我是不是还需要在文件末尾盖个章啊？”他挑衅地用手指点了点文件末尾处的空白，极尽嘲讽，“需不需要我在这里签个同意？”
褚衍清掀起眼睫，锐利凤目里是深切的寒意：“宋寻，别在我面前犯浑。”
“就算我真的实在犯浑，你能拿我怎么办？”宋寻唇角落下，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冷冷回击褚衍清的目光。两道属于Alpha的信息素在空中无声对峙，气氛骤然变得紧绷起来，似乎下一秒空气里就要燃起噼里啪啦的火花。
两人信息素的味道实在过于浓郁，就连二楼房间里的两个Omega都闻得清清楚楚。幸好两人都刚刚结束标记不久，现在完全不受Alpha信息素的影响，否则良川一定要下楼去把那两个管不住自己信息素的Alpha的脑袋砸个稀巴烂。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削着手上的苹果。好好的苹果被他削得乱七八糟，碎片似的的苹果皮全都掉在地毯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宋时归被那信息素搅和得根本睡不着，更别提良川还专门在他耳朵边削苹果，削皮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耳膜，明摆着不想让他闭眼。宋时归无奈地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点幽怨的埋怨：“嫂子，你想说什么？”
少年声音带着点哑意，脸色也苍白，怪让人心疼。更别提他还叫了一声“嫂子”，良川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全都说不出口。他削苹果的动作一顿，挪开眼睛：“你哥哥现在气得要命，恨不得亲手把褚衍清揍一顿，你真不下去看看？”
那双桃花一般的漂亮眼睛闪了闪，但是人到底没动。宋时归重新闭上眼睛，毫不担心地说道：“哥哥打不过褚衍清。”
他语气甚至是有一点儿细微的高兴的，因为她现在可以重新光明正大地喊褚衍清的名字。此刻的味道和上辈子试图划清界限的举动又不一样，这是更平等、更亲密的一种表现。
良川不知道宋时归新的想法，只觉得小宝贝实在是小没良心的：“时归宝贝，你真不心疼？”他咔嚓切下一小块苹果送进嘴里，“在你哥哥眼里，是褚衍清借着易感期强行标记了你，现在还要仗着这层关系和你结婚。说不定他真的会找人把褚衍清杀了。”
“哥哥不会那么做的。”宋时归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好像只是在分析别人的事情，“宋家和褚家是很多年的交情，哥哥和褚衍清又是很多年的好朋友。哥哥他应该很清楚，我嫁给褚衍清才是最好的结果，也能堵住一些不该有的流言蜚语。”
虽然现在外面还没有任何消息，但如果褚衍清那天没有主动说要娶他，宋时归敢肯定当天晚上就会有消息传出来。到了那时，褚衍清还是要娶他。
宋时归把一切都计算上了，算得清清楚楚。
良川咽下嘴里的苹果，宋时归背着光，阳光从他侧面打过来，在睫毛下垂下一道浓密的阴影。但他的脸颊也被这光照得极漂亮，艳丽而且天真。
“时归宝贝，是我看走眼了。”他弯下腰替宋时归盖好被子，笑眯眯的，“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小少爷，你是个小疯子。”
不。宋时归发出一声极轻的笑，他是个真正的疯子。
“时归宝贝，你确实很了解褚衍清和你哥哥，但是你算漏了一件事情。”他把水果刀和削好的苹果都放在床头柜的果盘上，“你把所有利益得失都算得很清楚，但是人的感情是无法被放在天平上衡量的。”
良川离开了，房间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宋时归睁开眼睛，看着盘子里被削好的苹果，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又被坚定取代。他翻了个身，不再去看良川留下的苹果。
也许良川说得对，人的感情是无法被算计的，但宋时归已经不再相信那些感情了。
上辈子，他坚信褚衍清是爱自己的，但他最后娶了别人。这辈子，褚衍清明明也对他动了心，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瞧，褚衍清的感情就是这么靠不住的东西。无论是他的感觉出了差错，还是褚衍清有其他难言的苦衷，宋时归都不会再相信了，他宁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把褚衍清绑在自己身边。只要褚衍清能够娶他，下半生会一直和他绑定在一起，这就够了。宋时归的要求只有这么一点点，至于褚衍清到底为什么娶他、又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全都不重要。
他朝向窗户的方向，阳光细密地亲吻他的眼皮，又吻过他的睫毛。少年拉了拉被子，将自己埋进茧里，试图躲避那些刺眼的阳光。
宋时归明白，有些东西到底是见不得光的。
“宋寻。”良川靠在栏杆上喊了一声，成功打断了楼下客厅里那两头难驯野狼的对峙。他百无聊赖地咬了一口手上的苹果：“时归睡了。”
客厅中霎时偃旗息鼓，狭长凤目中的冰冷尖锐收敛殆尽。褚衍清微仰起脸，问道：“时时怎么样？”
良川认真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那场简短对话，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还不错。”他双手撑着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毫无阻碍地欣赏到褚衍清眼底无所遮掩的小心翼翼和担忧，良川忽然有些幸灾乐祸。
天真的人或许不是只有宋时归一个人。良川想，宋时归为了爱情一意孤行，天真得近乎残忍。而褚衍清呢，他以为他的玫瑰是娇弱的，实则不然。在他看不到的时候，玫瑰或许已经伸出了尖锐的刺，组成密不透风的荆棘丛，将他的猎物紧紧扣住，至死不愿松手。
两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