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牧念河眼前忽然一黑, 以为又是季严凛在捉弄她。

  她拉下他的手,先看到他冷峻的面庞。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结果看到她的父母弟弟, 以及奇雩。

  笑容凝固在脸上。

  她和季严凛站在一处歇业的商户门口, 她手里还拿着糖人, 原本心情大好, 此刻却像是被生生往嘴里塞了个臭裹脚布似的恶心,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先带你走,之后的我来处理。”季严凛利落作出决定, 想拉她的手,却没拉动。

  “念念。”他语气放轻,带着些哄,“有时候你要学会将情绪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这些腌臢事无需你面对,让我来解决,好吗?”

  然而牧念河却异于平日的反叛,摇头, “你替我解决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更何况我并没有错事,又何必躲?”

  说着, 牧念河将手里的糖人递给季严凛, 面容素淡的看着五米开外的几个人。

  她知道季严凛是要保护她,不愿意她直面冲突, 但她却不能接受这种“保护”。有些话压了许多年,她一直没机会开口问, 既然今天这么巧,索性就将一切戳破罢了。

  古金街游人如织, 牧念河与季严凛站在原地未动。

  牧回白神色殷切的探身和奇雩说着什么,还是牧守星最先发现了她。

  两厢对视的一瞬间,弟弟先是脚步一顿,紧着接眼神慌乱的看向父母。

  牧念河阒然望着他们,忽然满腔愤怒化为乌有,扯出了一个极轻极淡的笑来。

  她从未奢求过父母能够保护她疼爱她,也从未苛责过他们的冷漠与自私,但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竟然会背着自己的女儿,和她出轨的前男友同游金街?难道就因为他家比自己家有钱,就能这样去巴结?

  易岫和眼下也发现了牧念河,脸色变了变,神态张皇失措,连忙快步过来挡住她的视线,硬着头皮:“小念,你怎么在这儿啊?这段时间怎么也不给家里来了电话,我们都很担心你。”

  易岫始终觉得母亲和女儿天生就要亲近些,连忙走过去拉她的手,“有什么事儿回家说,今晚你爸刚和奇雩谈好一桩生意,你别捣乱啊。”

  “妈!”这下牧守星也听不下去,一把将她拽的离牧念河远了些,低呵,“你别再说了,姐从不是这种人。”

  看吧,连牧守星都比她这个母亲了解她的秉性。

  季严凛的眼神始终落在牧念河身上,只见她神色始终未变,但放在他手心中的手,却在不住的颤抖着。季严凛意会,松开她的手,进而拢过腰身,让她后背侧靠在自己半身,轻抚着她的胳膊。

  眼底恍的一热,牧念河深吸口气,将酸楚压了回去,身后的人让她心里有了底气,于是迎上易岫探究的眼神,轻笑:“这话怎么说的,我被你们抛弃也不是第一次了,哪次闹过?”

  牧念河从没有这么尖锐过,上次如此针尖对麦芒,还是在他们去家里劝牧念河结婚那回。

  “小念,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易岫期期艾艾的上来拉她的手。牧念河直接甩开,倔强的偏开脸。

  她出生没满三个月就被送到了祖父祖母家,只因为算命的一句“养她破财”,便被送离了家,同为龙凤胎的牧守星可以在父母身边长大,而她从小就要被抛弃,被放弃,可每每易岫来祖父家看她,她哪次闹过?

  她见过易岫的眼泪,读书之后更理解女性生育生存之苦,感恩母亲怀胎十月一朝生产的不易,这么多年从未对易岫在牧回白面前的妥协和无视过多苛责,但她从未想过,同为女性的母亲,竟然真的不会心疼自己的女儿。

  作为母亲不禁没能共情她被精神出轨的痛苦,反而还和她的前任同游金街,甚至还警告她,不要闹。

  连她自己都晓得,自己如此平稳的心性从不会轻易和别人撕破脸,易岫的这句话,是不了解她的脾性,还是将钱、产业看的比自己的女儿更重要。

  易岫这时候才意识自己的话伤到了女儿,瞬间红了眼:“对不起小念,妈妈就是话赶话说的,不是故意的。你爸这回特别看重这单生意,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和他们一起出门吗?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你呢?”

  奇雩的事儿她后来想想也明白了,都是女人,牧回白也不是没有过这种越轨行为,她当初知道的时候气的要命,只是她现在年纪渐长,又求安稳,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她忘了,牧念河还年轻,她是满怀期待的想和爱的人结婚的,这种情感游离,对她来说是致命伤。

  “呵。”牧念河迎着冷风抹了把眼泪,冷又轻的笑了声,“孩子哪有你的丈夫重要?”

  “小念…”易岫哽咽。

  几个人的动静被不远处的牧回白注意到,几乎是瞬间,他发现了站在牧念河身边的男人。

  这不正是当年送到牧家的季家二少爷么?

  他们怎么会联系在一起?形态还如此亲密。

  牧回白不禁看向身侧的奇雩,下意识做出判断,奇家再有钱,也和季家不能比。

  意识到这一点,牧回白心里简直又惊又喜,但他当狐狸当久了,面上丝毫不显,只能冲着奇雩尴尬道:“阿雩啊,这...今天有些不太凑巧,你看这个生意要不改天谈?”

  “无妨,反正也不是奇家要投标。”奇雩态度轻慢,他一直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人流中的牧念河。

  他始终认为自己无法和牧念河和好,有一大半是牧回白没做好中间人的缘故,只是顾念着这是她的父亲才答应帮帮忙罢了,想不到牧回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要求,眼下不谈了,倒是正中他下怀。

  奇雩打算离开,可就在他要走时,余光瞥见了和易岫一同站在店铺下的牧念河。

  因为人多,人头攒动,奇雩没有看到站在牧念河身后的季严凛。他只注意到她好像瘦了,面包服把她显的更加纤柔。

  奇雩不禁心里一疼,他很久没见她了,看来分手给她的打击真的很大,最近一定没好好吃饭。

  自从上次被那位方先生警告过后,他母亲就不让他再联系牧念河,但三年的感情哪能说放就放,他不能联系,只能熬着,这几日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

  “小念...”

  他下意识走过去,眼中升起希冀,想要开口说话,却看见她被那位季二先生揽在怀里,脑子里瞬间“轰”的一声!

  上次去家里警告他的那位方先生不是说他们就是兄妹关系吗,眼下他们十指交握俨然情侣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一种被被刺和背叛的痛感扑面而来,直接刺穿了他作为一个男人高傲的自尊心。

  心里像是有一团火,拱的他推开人群,朝牧念河冲了过去,咬牙切齿:

  “牧念河,你他妈背叛我!”

  奇雩冲过来的瞬间,季严凛眯了眯眼,刚欲说话,在看见牧念河决然的神情后正了身子,决定让她自己处理,他只管护着。

  奇雩喘着粗气,近两个月发生的事儿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的翻飞。

  其实奇雩心里不是没有疑问,季严凛这样的人怎么会拜牧老爷子为师,他要什么样的老师没有?而若他们年少时就相识,还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真的只是叫“二哥”的关系吗?

  只是比起疑心,他更愿意相信牧念河,相信她的教养、她对感情的忠诚,就算那天在机场,看见她哭着扑进季严凛怀里,说有人欺负她,他也只当她在和“哥哥”告状。可是今天的场景却重重打了他的脸。

  “阿雩,这都是误会,两码事。”易岫见形势不对,还在尽力帮牧念河挽回着,她对季严凛没什么印象,只当牧念河是随意找了个人,就像奇雩精神出轨一样,两人互相气过了,终究有和好的一天。

  但一旁的牧回白早就看明白了一切,拉了把易岫,示意她别说话。

  易岫生气:“怎么了?不是你天天念叨着要他们和好么?”

  牧回白眼里闪着精光,面上不动如山:“且看看。”

  “奇雩,你没有资格质问我。”牧念河静着一张脸,语气平平:“你扪心自问,我真的会背叛你吗?你我之间,究竟谁伤害了谁?”

  “我...”奇雩语塞。

  只这一瞬,牧念河闭了闭眼,她竟有些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和奇雩这样愚蠢又冲动的人在一起。

  “奇雩,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我已经结婚了。”

  …

  一行几人一时都震惊了,他们谁都没想到牧念河会在短期之内结婚,对象还是季家的季严凛。

  牧守星一向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在家里也说不上话,所以尽可能降低存在感,而易岫全听牧回白的,看他眼色行事。

  牧回白简直惊喜至极,“小念,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不和我们说?”

  牧念河的情绪原本已经平复了不少,听见牧回白的话,不禁平添一丝恶心。

  牧回白的眼神她太熟悉了,想巴结便又装出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是打算告诉你的,不过还没到时候。”她沉出口气,此刻的心情竟有几分轻松。

  这语气绝不是什么好兆头,牧守星最先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喃喃,“姐…”

  “你知道?怎么回事?”易岫抓住牧守星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儿不简单。

  “姐,你先别说了,最近妈身体不太…”

  牧念河现在哪里顾得上这些,她直接看向牧回白,神色坚定:

  “我已经联系了律师,牧回白很快就会被我告上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