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雪落山松树【完结】>第29章 娇养

  年节之前, 钟黎的学业更加紧张,她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中?去,总算在这个学年有了个圆满的结尾。

  打包东西?回去前夜, 姜雪儿帮她一道整理, 嘴里嘟哝:“你东西怎么这么多啊?”

  “选择困难症啊,我也不知道要带什么,只能都捎上了。”钟黎无辜地说。这个事儿,容凌也吐槽过她很?多?次, 可这是天生的, 她实在?改不了, 纠结来纠结去浪费的时间反而更多了。

  “黎黎, 有大帅哥找你。”另一室友陈冬从楼下打水上来, 屁颠颠的,冲她挤眉弄眼。

  钟黎怔一下,脸上不由浮起红晕。

  可等她紧赶慢赶拖着行李和姜雪儿一道下楼, 对着远处那道身影喊一声“五哥”时, 转过来的却是另一张熟悉含笑的俊脸。

  徐靳似乎很?满意她从兴奋到垮下的表情, 从倚靠的车门上悠然起身, 款款走来:“这么失望?”

  “……他呢?”钟黎下意识往他身后望。

  “新年新工作, 要考核要审批,年前那么多?项目要走访, 能闲得下来?”徐靳接过她的行李。

  她和姜雪儿需要合力才能拎起来的重达30多?斤的行李箱,到他手里仿佛轻若无物像个小玩具似的,单手提着就塞进了后备箱。

  “这我室友。”钟黎拉过还在?犯花痴的姜雪儿, 给他介绍, 有点难以启齿,“这个点儿很?难打到车, 你能不能捎她一程?就捎到车站就行了,顺路。”

  “好说。”徐靳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

  路上,姜雪儿一直在?跟钟黎说话,好像比往常的话都要多?,目光时不时朝驾驶座的徐靳张望。

  钟黎一开始还不是很?懂,慢慢地意会?过来了,忍不住憋着笑。

  徐靳倒是神情自若,姜雪儿跟他搭话他也客客气?气?,就是态度有些不冷不热的,应该是见惯这种搭讪了。

  姜雪儿下去后给钟黎发消息:[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让钟黎有点难以回答。

  在?她的印象里,他上一个女朋友或者说“女伴”还是孔繁舟,不过也很?久没见了,至少他从来没带孔来过他们这些社交场合,应该是掰了。

  [我不是很?清楚,应该没有吧。]她如实回答。

  [宝宝我爱你,把他微信推给我。]

  [这个我没有哎。]

  这倒不是谎话,她真没有。虽然她和徐靳算得上是朋友,可刨除容凌那一层关系,恐怕又算不上真正的朋友,她有自知之明。

  而且,有些事情还是得避嫌的。

  徐靳这人吧,要说正经,做事时确实正经,算是个靠得住的,你把事儿交给他他绝对不会?掉链子让你失望。可要说不正经吧,也能特别不正经,至少不是什么真的正人君子。

  钟黎对他,打心底里还是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

  容凌是在?她到家的第二天傍晚回来的。

  钟黎在?洗手间外面等了他很?久,终于感到不对劲叩门进去时,发现他坐在?地上,扶着马桶吐。

  “你喝了多?少啊?”她连忙去给他打醒酒汤,又找了医生过来。

  “下次也别叫我了,直接让顾老师给您准备一口棺材得了。”老医生面无表情地给他看完,起身就走。

  “年前饭局酒局多?,有些真推不掉。”容凌无奈,“黎黎,帮我送送周老。”

  钟黎一直送他到车库,周医生让她别送了,又让她劝着点儿。

  可话说一半又止了,冷笑道:“这厮谁劝管用?永远是嘴里应承得好好的,回头就忘到九霄云外,就一个打太极,油盐不进!他早晚喝到手术台上去!”

  钟黎知道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只能尴尬地笑笑。

  这位老专家以前是专门给他爷爷看病的。@无限好文,尽在

  但是这话也不尽然,传闻中?我行我素谁劝都不管用的容五少爷,听了她一番劝告后,倒也没一口拒绝,只是模棱两可地苦笑了会?儿,说他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但该给的面子是要给到的。??

  钟黎不太懂这些人情往来,但也知道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也就不劝了。

  只是私底下给他多?备了一些护肝片。

  但那之后他倒是也尽量少喝了,除非真的推不过去。

  他一直都有胃病,那段时间算是最?严重的一次,有时候实在?吃不下去东西?,钟黎就给他包一些皮儿很?薄的小馄饨。

  “你吃点儿,就像喝粥一样。”她边包边说。

  “那我直接喝粥算了。”他拆她台。

  “那我不包了!”??

  容凌笑着把她拉到怀里,亲她的脸颊:“别生气?,跟你开玩笑的。”

  大年夜之前那晚,他们是在?滑雪场度过的。

  地方之前来过,不过这次来又和之前看到的那次有所?不同,之前后山东北角的一大片地区还待开发,如今也建成?了八条雪道,还加了一些魔毯、雪车、障碍通道之类的项目。

  钟黎玩了一圈慢悠悠滑回来,献宝似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技术进步了吗?”

  容凌戴着面罩,看不清表情,可那双眼睛里带着几分戏谑的。

  钟黎扑上去,像只小怪兽一样不依不饶。@无限好文,尽在

  结果是两人一道滚进雪堆里。

  夜深了,雪道两旁的街灯次第亮起,远处是深蓝色的夜空,繁星闪烁,以群山为隔,与白皑皑的雪地交相辉映。蓝、黑、白,再美不过的夜景,将暮未暮的雪场有种独特的浪漫气?息。

  他们乘缆车回到山顶餐厅,吃一份红酒和牛。

  容凌单独一人喝一份山药清粥。

  “古代的贵妇人,莫过于此。”侯应祁嗤笑,拿手里的旅游册子搧他,“您这胃病还没养好哪?”

  “和这个没有关系,他不喜欢吃肉。”钟黎脱口而出。

  侯应祁和徐靳都看了她一眼,抿了丝笑。

  钟黎剥橘子的手停下来。

  容凌淡笑着喝了一勺山药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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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滑雪场玩了几天才回去。

  钟黎在?路上拍了几段视频,回头剪辑成?一段MV转发给了容凌。

  彼时他已经去杭州出差了,年后开局繁忙,要为开展新能源业务做实地考察,他看到并回复她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她怕打扰他工作,没有多?说,只回了一个“爱心”。

  窗外是无边暗夜,天色冷沉,却又依稀透着点儿稀薄的白光,像是一块没有完全合上的幕布。

  钟黎睁着眼睛靠在?枕头上,怎么都睡不着,意识却因疲惫而模糊。?

  姜雪儿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她在?那头语无伦次的,声音都在?发抖,钟黎理了会?儿才理清,睡意顿时全无:“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找你!”

  钟黎赶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子里乱糟糟的,东西?碎了一地,姜雪儿披头散发地缩在?角落里,手里还捏着一块玻璃。钟黎小心地靠近她,她差点把玻璃划她身上,看到是她,呆了会?儿忽然冲进她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安慰了好一会?儿,扶着她出来,一眼瞥见坐在?门口抽烟的闻弘政。

  她和他只有过两面之缘,算不上熟悉,但印象里这人还是挺豁达斯文的,没想到能干出这么禽兽的事儿。

  虽然他事后解释说是自己喝多?了,钟黎觉得这完全一派胡言。

  就算是编谎话,他也不愿意编个像样的。

  但那天她实在?没时间跟他吵架,先把姜雪儿送去了医院,又打电话给容凌。

  都凌晨了,他接完了这通电话沉吟了会?儿告诉她,他会?帮忙解决的,让她不要去找闻弘政。

  钟黎当时心挺乱的,又气?愤又悲哀,但还是应承下来。

  她本能地信任他。

  然而事实上,姓闻的一点事儿没有,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仍然意气?风发,和容凌有说有笑地从包间里出来。

  走廊里铺着一条红色的地毯,人踩在?上面好像陷入一片暗沉的泥沼中?。

  钟黎隔着这条地毯望着谈笑的他们,好像楚汉河界。

  头顶的灯光也是暗沉的,像浸入暗红色的酒液里,在?她面前缓缓旋转起来,化?为一个扭曲的旋涡。

  仿佛要把她吸进去、吞噬殆尽。

  容凌不经意回头就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滞了下,倒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皱了下眉对一旁的人说了什么。

  似乎察觉到她炯炯的目光,闻弘政点烟的手停了,朝这边望来。

  可仍是笑着的,还是那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钟黎总感觉他的笑容里带着某种轻蔑。

  她那一刻手脚僵硬,像是有血液冲到头顶上,有那么会?儿就想才冲上去给他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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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住处,钟黎沉默地去了洗手间,水龙头哗哗开着。

  她不厌其烦洗着手,拼命地搓着,像是要洗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好了,别洗了。”几分钟后,容凌从外面拧着门进来,沉着脸关掉了水龙头。

  钟黎不理他,兀自去开。

  手被?他突兀地攥住。

  却像是刺激到了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的,她猛地甩开了他:“你别碰我!”

  那一刻,浴室里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安静得不可思议。

  她垂着头,胸腔在?不断起伏,胃里一阵阵翻涌。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背刺的荒诞感。

  她过去对他所?有的信任历历在?目,如今却好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回她脸上,让她觉得羞耻,觉得无地自容。

  过了会?儿,容凌才开口:“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有些事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了,就算真去告你那朋友也告不赢,没人证没物证,她大半夜跑去别的男人家里。别人怎么想?没准还是价格没谈拢倒打一耙呢。”

  钟黎本不想搭理他,听到这里才忍无可忍:“姜雪儿不是那样的人!”

  “你认识她才多?久?你们不过是室友而已。你能确定?她说的就是实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钟黎,你还嫩着呢。”他漠然又讥诮的神情忽然让钟黎觉得无比陌生。

  她真的有种和他无话可说的感觉。

  整个胸腔好像都被?什么堵住了,涩涩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直到她又听到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口吻说“我跟闻弘政谈过了,他愿意补偿给你那朋友一笔钱,这事儿就过了,这样对大家都好”时,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气?得都在?发抖。

  其实她多?少也能明白,就凭顾家和闻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闻弘政,但他的态度,实在?是让她寒心。那一刻,钟黎真觉得如果不是那些因果,她和姜雪儿在?他心里其实都是同一种人,是死?了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一类。

  钟黎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不止是一种悲凉,还有一种认清现实的无力感。

  感谢他切身地给她上了一课。也让钟黎渐渐认识到,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某些近乎残酷的规则。

  他、徐靳,其实是同一类人,感情是真的,但永远有取舍,有些事儿会?做,有些不会?,永远是利字当头。

  就像她不久后问徐靳,他只是笑着沉吟了会?儿,然后坦荡地说,如果他是容凌,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会?管这档子事儿。

  他还说,容小五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事儿烫手,犯不着、没结果,也劝她别掺和,闻弘政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