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谁能不爱她呢【完结番外】>第167章 肆意妄为女尊太女9

  今日慈济寺很热闹,这是夏沁颜上了山后的第一感觉。

  以往庄严肃穆的寺庙里人来人往,有的牵着小孩,有的提着篮子,有人穿着绫罗绸缎,有人布衣褴褛,唯一相同的便是脸上的表情——

  激动、兴奋,仿若朝圣。

  “明心法师可算是云游回来了,这都快四年了吧?”

  “三年九个月零十天,我天天算着呢,就盼着这一天。”

  “不知道他今日会讲什么?”

  “讲什么都行,哪怕是坐在那不动,只要看到他,我都能感觉浑身受到了洗礼。”

  “我也是!果然是天生有佛缘的人,我看啊,他就是佛祖转世,来普渡众生的。”

  交谈声由近及远,夏沁颜眼尾一扬,明心法师?

  “原郑国公、现辅国将军的嫡孙,据闻出生时室内佛光大现,而后没几日便有一僧人忽然闯入府中,言及他是有大佛缘之人,必须舍给菩萨,不然恐性命不保。”冥夜戴着面具,亦步亦趋的跟着夏沁颜往里走。

  他如今在渐渐接管麒麟卫,对京中这些事情已算是烂熟于心。

  “当时府里没在意,将人打了出去,谁知当晚他便起了热,一直高烧不退,眼见着要不成了,辅国将军做主将他送到了慈济寺。”

  “然后又奇迹般的好了?”夏沁颜饶有兴致。

  “是,不仅好了,还一日比一日康健,中途曾被接回去过数次,但每次都会离奇生病,只有在寺内才会安稳。辅国将军没办法,只得让他剃度出了家。

  他也果然有慧根,自小研习经书,六岁时和当时的住持论道就能不落下风,一时传为佳话。几年前他开始云游四方,据说还曾远渡海外,前日刚归来。”

  夏沁颜轻笑,“那还真是巧。”

  不知是在说明心儿时的遭遇,还是说正巧今日碰上。

  洛溯看了看她,垂下眼,或许是受他自小的生长环境和境况影响,他看事情总会下意识先往坏处想。

  世上稀奇的事很多,确实有无法解释的,但更多的还是人为。

  比如这辅国将军府,佛光大现可能是后宅争宠的手段,想要给自己和孩子贴层金,却被别人将计就计,

  干脆引僧人进府,蛊惑着将人往寺里送,为此甚至不惜加害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般险恶。

  “他……父亲呢?”洛溯忍不住问,孩子被害得只能与青灯古佛为伴,他那个父亲又是怎么做的?

  “后来又生了两女一子。”说到这里,冥夜顿了顿,“殿下应当见过那子的画像。”

  也在太女正君的候选行列。

  洛溯扯了扯嘴角,好吧,是他多想了,没有这个孩子,还有其他孩子,弃子永远不在他们的考量内。

  “怎么,那边又找你了?”夏沁颜脚步未停,“还是为了你嫡兄的事?”

  “不是。”洛溯挨近她,声音很轻,“是想让我打听四皇女的情况。”

  “夏安絮?”

  “对,听闻在围场时曾‘无意中’救过我嫡兄,如今他正闹死闹活的要嫁给她。”

  夏沁颜眸光微闪,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手段啊。

  这是见殷锦成没希望了,改从赵家下手?

  因为洛溯,想通过那边同他拉上关系,还是想直接推给她一个心有所属的正君?

  她冷哼,“既然你嫡兄喜欢,怎么能不成全他。”

  洛溯眼底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四皇女会哄人,又能放得下身段,表现出来的模样既温柔又体贴,不似其他女子般大女子主义,确实很招郎君喜欢,赵恒也的确有点春心萌动。

  但是他心气高,尚且还不太能看上四皇女的身份,毕竟在他看来,他可以有机会当上太女正君的人。

  那就由他推他一程,可不要说他没有兄弟爱呀。

  冥夜扫了他一眼,沉默着没吭声。

  洛溯在太女身边是个特殊的存在,不是侍君,更不是一般宫人,一开始他听着别人唤他“洛公子”还有些奇怪。

  直到看见他夜里留宿在殿下大帐,一个时辰后帐内叫了水,他才恍然。

  那晚他在帐前站了整整一夜,心底那抹痛感直至今日仍是记忆犹新。

  第一眼见到她时的奇妙感觉不知不觉间化成了执念深埋于心,他想陪伴在她身侧,想得到她的关注。

  也想和洛溯一样时刻不离,甚至更亲近……

  一

  个小孩被人群推挤着跌跌撞撞的倒过来,冥夜眼疾手快挡住,高大的身影如一座山塔稳稳伫立,牢牢护着身后的人,不让人群挨着她半分。

  他晚了一步,但不代表再没有机会。

  他的命是她所救,他的名为她所赐,他的一切都将属于她。

  *

  慈济寺在大夏的地位向来尊崇,它在前朝就是皇家寺院,后来太祖上京,第一站便歇息在此。

  世人好追捧,尽管她并未给予多少特别对待,也多得是人对这里趋之若鹜,好似来了便能也沾上一点龙气。

  之后安国公在此地剃度出家,又将这种追捧推到新的高度。

  因为他不仅曾是手握重权的国公、太祖隐形的皇夫,更是继位者的恩师。

  当时的皇帝为了表示对他的敬重,将寺院翻修了一遍又一遍,一开始几乎月月都会来寺劝说他回去,哪怕最后见他心意已绝、不再劝说,可是每逢重要节日还是会到寺里和他一起过。

  即使不能来,也会送来大批赏赐。

  上行下效,慈济寺一时间变得格外不同,即便之后安国公故去,皇位上坐的人也换了,这种地位都没有发生改变,甚至越来越高。

  每任皇帝上位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慈济寺走一圈,仿佛已经成了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传统。

  可想而知,慈济寺的住持有多重要,说是第二个国师都不为过。

  “我记得现任住持也做了几十年了吧?”夏沁颜选了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她便挑了挑眉,底下的蒲团竟是热的。

  她又摸了摸旁边,一样。

  “还挺细心。”

  一个小沙弥从旁经过,正好听见最后一句,不由挺了挺胸,话里满是骄傲。

  “是明心师兄交代的,他说最近有些倒春寒,山上温度又比山下更冷,讲经时间长,担心你们受不住,这才提前烘好了蒲团,还在里面加了艾绒,去寒补阳。”

  “哦?”夏沁颜越发来了兴致,她盘腿坐着,右手肘抵着大腿,撑着脸颊看他,“小和尚,你很喜欢你的明心师兄?”

  小沙弥这才看清刚才说话的人居然是个相貌绝丽的年轻女子,顿时一张脸羞得通红。

  “

  喜……喜欢啊,没有人不喜欢明心师兄……”

  “住持师傅也喜欢?”

  “当、当然。”小沙弥见她神情有些漫不经心,以为她不相信他的话,连忙补充:“师傅最喜欢师兄了,早说过他就是下任住持!”

  话出了口,他方觉不妥,下意识朝四周望了望,这个位置实在偏僻,离讲经台甚远,众人都在抢占前方的位置,倒是没人关注这边。

  他不由松了口气,他虽然懵懂,但也知道有些事情在还没确定前最好不能往外说。

  刚才怎么就顺嘴秃噜出去了呢!

  小沙弥满脸懊恼,又瞅了瞅夏沁颜,怪只怪这位女施主长得实在太好看,让人根本不忍心对她隐瞒。

  “阿弥陀佛……”他低低念了声佛号,为自己不坚定的道心感到羞愧,忙不迭转身跑了。

  夏沁颜一愣,继而不禁失笑,这些小沙弥还都挺可爱。

  笑完,她又一怔,都?

  除了这个,她还什么时候见过其他小沙弥吗?

  “当”,一声声清脆的击钵声传来,柔和又悦耳,让人的心都不自觉跟着沉静下来。

  夏沁颜收回思绪,抬头望去,一个青年身着素色僧袍、手执禅杖慢慢从下方走上高台,而后在最中心的位置上坐下。

  一道道木鱼声中,袅袅禅香漂浮下,他缓缓抬起眼,霎那间,世界安宁,好似连风都停住了脚,不忍扰了他的清修。

  阳光照射在他身后恢弘壮观的屋顶上,金色的瓦片与光辉交相呼应,隐隐有道光圈显现,映在他身后,越发衬得他飘渺不染凡尘。

  那双乌木般的黑色瞳孔淡淡扫视全场,宁静温和,却透着几丝与世俗格格不入般的疏离和清冷,犹如神明俯瞰芸芸众生,淡漠、威仪,令人心生敬畏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臣服膜拜。

  更别说,他还有一张瑰姿艳逸的脸。

  洛溯和冥夜几乎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第一时间便看向了夏沁颜——

  这是她喜欢的相貌。

  夏沁颜还是那么坐着,托着腮、唇角微勾,然而眼里露出的几丝兴味还是叫两人心同时一沉。

  果然感兴趣了。

  洛溯抿唇,想提醒她对方是和尚,而且还是个备受

  器重、推崇的和尚,稍有不慎引来的可能就是天下人的指责。

  然而话在嘴边滚了又滚,他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因为了解她,所以知道说了也没用。

  她一向恣意妄为惯了,只顺从本心做事,只要她想要,什么身份、规矩、天下人的口舌,都不在她的考量内。

  端看她想不想。

  夏沁颜想吗?

  有点。

  她的视线在明心脸上转了转,而后落向他光洁的脑门,美男她见得多了,不说洛溯、冥夜和那一干侍君,便是身边侍候的清一色都是俊秀少年。

  梅兰竹菊,千姿各异,什么风格都有。连秀容在挑选人时,第一个标准就是相貌,这在宫里、乃至百姓间都众所周知。

  太女好美人,根本不是秘密。

  不过如明心这般……没有头发却依然漂亮、甚至美得更加突出的类型却是从未见过。

  还有那浑身宁折不弯、高贵出尘的气质,仿若高岭之花,很想让人摘一摘。

  她弯了弯眼,微扬的眼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任谁都能瞧出她的愉悦。

  明心似有所觉,敏锐的寻过来,正好对上她笑眯眯的双眸。

  她觉得他美,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更美。

  只是随意的盘腿而坐,便是说不出的潇洒肆意,艳丽的红袍铺展,衬得那张绝色的容颜更加光彩夺目。

  从她一来,便如一个发光体,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无数人都在悄悄打量她,此时见到她的笑,不由自主便也跟着笑。

  仿佛能令她愉快,他们也与有荣焉。

  明心一怔,不知为何心跳突然有些加快,一直稳定的心弦剧烈波动,好似找到了某种重要的东西,连灵魂都开始呐喊。

  有一瞬他特别想起身冲过去,可是过去做什么却又不知道。

  他眨了眨眼,强自按捺下震荡的心绪,开始讲经。

  “道须流通,何以却滞,心不住法,道即流通……”

  他的声音舒缓柔和,语速不紧不慢,讲起繁杂的经文也不显滞涩,深入简出、娓娓道来,如一弯清澈的湖泊,静谧安宁,轻易便能消除人们内心的烦恼、抚慰他们的心灵。

  不

  知不觉间众人听得入了迷,宽阔的广场上只有他温柔的嗓音回荡,飘渺、空灵又幽远。

  倒确实如之前百姓所言,是个有真本事的。

  夏沁颜含笑听着,眼里兴味渐浓。

  另一边的住持却盯着她,满是惊疑。因着慈济寺独特的地位,他自然见过当今皇上和太女。

  当时她一脸不耐烦,对于枯燥无味的经文更是没有一点兴趣,若不是皇上强压着,只怕都能中途甩袖走人。

  怎地现在却主动来了这里,不但听起了讲经,还瞧着听得津津有味?

  夏沁颜注意到他的视线,起身往出走,台上讲经的声音顿了顿,几息后才恢复如常,只是音量却低了两度。

  “殿下……”住持紧赶慢赶追过去,身边并没有带任何人,“殿下,您这是……”

  夏沁颜瞥了他一眼,“孤最近有感心绪浮躁,想在寺里住一阵子,希望得到佛祖指点,不知方不方便?”

  “……自然方便。”住持眼角一抽,如果您在说这话时表情能更真挚点,他或许还会信一分。

  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双手合十,“殿下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孤是来静心的,不想受人打扰。”夏沁颜拨弄着腰间玉佩,意有所指,“你可明白?”

  “明白。”住持躬身,“殿下在此的消息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嗯。”夏沁颜点头,正要走,又似想起什么一般顿住脚,“明心法师的经讲得不错,孤感觉受益匪浅,只是还有些许地方不甚明白,日后恐有叨扰。”

  “……明心所住禅院后有座僻静的小院,与其它禅房相隔甚远,既安静又能随时方便讲经论道,殿下觉得如何?”

  “甚好。”夏沁颜勾唇浅笑,又打量了他一会,直把他看得背上冒了汗才转身离开。

  “这个住持有问题吗?”洛溯看了看身后还在恭立的大和尚,并未看出什么不妥。

  夏沁颜摇头,望着不远处宏伟的大雄宝殿,似讥讽似感叹:“清净之地也不清净,方外之人染着红尘,与其说他是高僧,不如说他是个合格的政客。”

  揣摩上意、依意而行,只怕早已忘了何为道心。

  *

  “心一也,未杂于

  人谓之道心,杂以人伪谓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

  一层不染的禅房里,明心独坐于上,任由身前一杯茶盏由热转凉,他始终未曾端起,略显清淡的嗓音透着点看透红尘般的空灵。

  “只要是人,就会有人心,只要人心能向道心看齐便是正,再在乎是人心多还是道心多,除了给自己平添烦恼外并无益处。”

  “那大师是人心多,还是道心多?”夏沁颜坐在他对面,杯盏里的缕缕热气喷洒在她脸上,莫名添了丝朦胧。

  明心低下头,控制着自己不看她,“自然是人心多。”

  他并不避讳自己有私心,是人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产生贪念。哪怕一心钻研佛法,那也有得道的私欲在,七情六欲,即使是神仙也难免除吧?

  “大师倒是坦诚。”夏沁颜忽然身体一倾,与他的距离瞬间拉近。

  “只是不知这份人心里,能不能有我的存在?”

  “……”明心呼吸一滞,放在膝上的手攥了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似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施主莫要开玩笑。”

  “没开玩笑。”夏沁颜越发靠近,清雅的莲香钻入明心的鼻腔,让他不禁有片刻的恍惚。

  这个香味……

  “大师。”低柔的声音响在耳边,明心猛然回神,一抬眼,放大的娇靥映入眼帘,近得似乎都能感受到从她唇齿间溢出的香气。

  不同于体香,这种香气带着热度,仿佛能融化人心。

  他蓦地往后退,失了以往的镇静,衣袖拂过桌面,将茶盏带翻,温凉的茶水洒在他的衣袍上,须臾便晕染了一片。

  明心面上浮上浅浅的薄红,手指不自觉挡了挡,实在是洒的地方太过引人误会。

  夏沁颜看看他,又看看打湿的衣袍,忍不住扑哧一笑,笑声轻快,还带着点恶作剧成功般的促狭。

  “大师果然没说错,你确实‘人心’多。”

  她缓缓坐了回去,端起茶盏悠悠吹了吹,香气和热气逐渐远离,明心却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愈加气闷,胸口像是堵着层什么,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只觉心坠坠的疼。

  “今日叨扰大师了。”夏沁颜将茶水一

  口饮尽,随即起身,“我明日再来。”

  明心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毫不犹豫、没有一点迟疑。

  禅房门开了又关,留下一室寂静。他默默坐着,身下是温热的蒲团,手边是从记事起就熟悉的木鱼和经书,凉意从被打湿的衣袍下渗入,一直侵到了骨子里。

  他一颗一颗拧着佛珠,寂寞的身影宛如大殿里的佛像,飘渺却透着难言的孤寂。

  *

  “殿下。”洛溯侯在禅房外,一见夏沁颜出来赶紧将薄斗篷给她披上。

  最近京城确实有些冷。

  “我自己来吧。”夏沁颜摆手,一边慢条斯理的系着披风带,一边问冥夜:“可有发现?”

  “没有。”冥夜走在她另一侧,正好处在她的上风口,“暗地里打听了,都说国公爷并未留下什么遗物。寺里各处也仔细探查过,确实没有特别之处。”

  夏沁颜并不意外,如果这么好找,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了。

  丢掉了一半麒麟卫,失去了大半的战力,后继的皇帝怎么可能不着急?倘若这股力量为他人所用,很可能都会威胁到江山稳定。

  如果是她,她宁愿毁掉,也不会留着这样的祸患。

  只怕先祖当年时不时就往慈济寺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夏沁颜轻笑,她倒是越来越好奇这个所谓的国策究竟是什么了,竟然值得太祖这般郑重其事。

  “孙内相……”她低声念着。

  此人在史书上的记载堪称惊艳,不仅政事上多次提出具有开创性的举措建议,就连格物一道上也有很深的研究。

  包括她之前所用玻璃镜子、洗漱的肥皂都是经由她牵头才会发明出来。

  甚至她还和农人一起尝试着改良了稻种,不但缩短了水稻生长周期,还大大增加了粮食产量,为大部分百姓解决了温饱问题。

  要不然大夏也没如今这般富足。

  如果说太祖是开创了大夏、奠定了女子当政的基础,那这个孙内相便是在此基础上加上了一层瓦。

  她们相辅相成,没有太祖,孙内相的很多举措无法实施,而没有孙内相,太祖也少了个站在台前的发言人和得力助手。

  这样两个人都想实现却在当时没能实现的政策……

  夏沁颜顿住脚,山风卷起她的衣袍簌簌作响,她立在人群前端眺望远方,沉静的神情透着一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