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沈要不愿过多回忆。
汤隋以为他只是发发脾气，过一段就好了。
他们连夜赶回基地，当他只是在汤隋额头上亲了一下时，汤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实在是太困了，没想那么多。
然而第二天醒来，发现基地没别人时，汤隋感到了很强烈的不对劲。
“Gaman呢？”中午才起的汤隋从楼上下来，看到在餐厅吃饭的人如是问道。
“他和大熊他们出去玩了。”
“蛇蛇不是回家了吗？小兵还跟他一起去玩了。”汤隋拉开椅子坐下，打开一次性外卖盒，喝了一口馄饨汤。
“你怎么知道？”
“小兵发朋友圈了，他屏蔽你了？”
沈要：“……我很少看朋友圈。”
汤隋躲在碗后，笑得眉眼弯弯，歪着头看他队长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你看什么？”沈要被他看的忍不住问道。
“看你吃醋。”
沈要：“……我没有吃醋。”
“哦。”他收回视线，低头盯着碗里的馄饨。
沈要：“……我真没有。”
“哦。”
沈要：“……我……算了，随便你怎么说吧。”
他躲在碗后偷笑，没敢笑出声。
汤隋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一连几天沈要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直到假期结束所有人都回来了，他感到两人之间仍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
三楼训练室里，一队的几个人懒懒散散，打哈欠的打哈欠，开直播的开直播，还有一个吃瓜群众在看另外两个人冷战。
教练推门进来时，训练室正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逆袭赛马上开始了。”
小兵收回吃瓜的视线回应道：“我们又不打，我都没关注过这玩意儿了。”
教练走过去卷起手里的资料敲他脑袋，“一听就知道你没看逆袭赛的规则。”
大熊冷静地又打了一个哈欠，让蛇蛇关掉直播才解释道：“逆袭赛重新选出的8支队伍，和洲际赛的24支队伍，一共32支队伍，但是选其前24支队伍进行世界赛的预选赛。”
“什么意思？”小兵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意思是，即使洲际赛进了前六也不一定能打世界赛，如果逆袭赛打出来的积分排名高，洲际赛选出来的队伍很有可能会被挤下去。”蛇蛇一脸同情地看着小兵，“兵，你的阅读理解再学学吧。”
汤隋立即反应道：“BW是第六对吧？”
“是的。”教练接过话茬，把资料拍在桌上，“也就是说，如果DG的积分比他高，那么BW将无缘世界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大家都知道努力了一年就是为了最后的世界赛，如果因为规则变更，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该有多——
“哪儿有卖鞭炮的？我现在去买，给DG加油助威。”汤隋站起来就往外冲。
小兵赶紧扑过去拦腰抱住，“隋神！别去！城里不让放鞭！”
“不行！撒开！我看不得BW好过！”汤隋说着就要扯开小兵拦在腰间的手。
教练敲敲桌子让他们安分点，“多少注意点，BW怎么说都是国内的兄弟战队。”
“谁跟他兄弟战队？我没同意！我不跟他兄弟！”
汤隋第一烦的是他生物学意义上的大哥，第二烦的就是Black和他的小破BW战队。
“DG也不是什么好鸟。”教练还在劝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汤隋在纳闷小兵的手劲怎么这么大？一转头看到沈要盯着他们的阴郁眼神，登时不再往外冲。
“说是这么说，但是逆袭赛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有时间你们也看一下，关注他们的打法和策略。”教练嗑齐手里的资料，“行了，我过来就是说这个事，队长跟我去楼下看看那几个替补队员，你们一直忙着比赛，到现在都没去打个招呼，太不应该了。”
小兵眼前一亮，他这个光杆司令的兵，总算定下来了！
·
当沈要跟着教练去二楼的办公室里，教练关上门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你的手——”
“我可能打不了世界赛了。”沈要开门见山地说：“这几个替补对我而言很重要。”
教练烦躁地抓头，“你让我这会儿去哪儿找能代替你的替补来？他们几个我都是按照其他人的定位来找的，从没想过你会——”
教练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算了，尽人事听天命，能走到哪一步看你的运气。”
沈要拍着教练的肩膀郑重道：“老葛，我知道你替我着想，但是有些事于我而言更重要。”
“重要到把你的职业生涯给搭进去？”教练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汤隋才这么不考虑后果。
“是的，非常重要。”
教练恨铁不成钢，背着手转过身，“我管不了你，你是我老板，我听你的。”
沈要没有再解释，上前再次拍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
威廉该庆幸自己的身体代谢还算不错。
检查结果出来了，属于饮酒驾驶，差点就要变成醉酒驾驶了。
“如果超了会怎么样？”威廉小心翼翼地问。
把他抓来的交警看了他一眼，“会怎么样？吊销驾照，五年内不能考证，如果有刑事犯罪的另算。”
威廉咽了口口水，“还好，还好没超。”
“饮酒驾驶驾照暂扣六个月并处罚款。”交警把手里的单子撕下来给他，“行了，去交罚款吧。”
威廉垮着脸正要转身出去，那个交警迟疑之下喊住他，“你是不是认识经侦大队的贺副队啊？”
“啊？”
“我不小心在他手机上看到过你的照片。”交警解释道：“早上看到你本来是想过去打个招呼，没想到你一脚油门踩下去——”
后面的事就不用他多说了。
威廉简直要吐血了，我真是谢谢您嘞！还不如没见过我……
“上次我出外勤被车撞，是贺副队把我送去医院，又给我包了一万块钱当营养费，虽说单位后面也有补贴，但是贺副队没收我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想麻烦你把钱还给他。”
威廉心想，老子现在跟他毫无瓜葛，恩断义绝了，还个屁！你敢给我钱，我就敢不还！
“……虽然五千块钱不算多，但是我最近手头紧，家里有老人生病，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我先——”交警正从口袋里掏钱，却被突然打断。
“不用还给他！”威廉脑子一热，大手一挥，大声喊道：“我是他老婆——不对，我是他老公，这是夫夫共同财产，不用还了！”
交警震惊：“……啊？！”
“塞回去！财不外露没听说过啊？”威廉一脸严肃地把他掏钱的手给按了回去，转身朝外走，“你说交罚款的地方是来时候的那个大厅是吗？”
“啊？是……不是，罚款您不用交了，我替您掏了！”交警急忙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至此，局里所有同事都知道经侦大队的副队长——贺霄，有个外国老婆，不对，是老公……
·
“……说！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认识的？以后还和他来往吗？！”
贺霄跪在客厅面朝沙发，身后的贺爸手里拿着皮带抽他。
真让他说时，他反倒说不出来了。
“嗯？！不说是不是？还嘴硬！”贺爸朝手心里啐两口唾沫，“我让你小子嘴硬！让你嘴硬！”
“哎呀行了！还打上瘾了？让你意思两下得了……”贺妈看不下去了，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推开老伴，弯下腰扶着儿子的肩膀问道：“你不是说你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吗？你不是对人家始乱终弃了吗？你说啊！霄霄，说话啊！”
贺霄的喉结上下滑动，许久，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妈”。
“有什么话要跟妈说的？”贺妈快被他给急死了。
“我……”刚说了一个字他就开始摇头，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了。
“贺霄！”贺妈弯腰久了身体吃不消，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要把你妈给急死不成？！我可是亲耳听到你说他不过是你的普通朋友，我就姑且这么信了，反正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们两个不准再有任何瓜葛！听见了没？！”
贺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已是一片死寂，“……好，都听您的。”
“这才乖，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贺妈悬在心里的石头落地，脸色总算好看一点，扶着他赶紧坐到沙发上，掀开后背的衣服一看，原先还算光洁的后背全是一道道两指宽的血痕，看的贺妈心疼不已，顿时怒瞪她老伴两眼，让去拿药酒给儿子擦擦。
贺爸摸摸鼻子灰溜溜地离开，嘴里还小声嘟囔道：“谁让这小子突然硬气起来，打半天一声不吭，我也是被他气的才……”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妈一个拖鞋扔到后脑勺上，贺爸当即不敢再说。
·
当天晚上贺霄是趴在床上睡的，他一闭上眼就是威廉离开时的背影，再一睁开，眼前一片漆黑，他把窗帘也拉了个严实，连一丝月光都没有照进来。
正当他想翻身时，手机响了，临时有紧急任务找他回去。
他二话不说从床上蹦起来，呲牙咧嘴忍着疼穿好衣服，留了张字条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贺妈看到那张字条时，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锅盖随即掉到地上。
贺爸听见声音赶紧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霄霄去单位了。”
“去呗。”
“他背上有伤！你个憨老头！”喊完贺妈把锅盖扔他怀里，转身出门去了。
·
贺霄没写自己去执行什么任务，但贺妈不放心，她知道这孩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好几次重大任务都是结束后才和他们轻描淡写的提起。
这也是很让她头疼的一件事——不好相亲。
别人一听她儿子干警察的，相亲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拒绝，剩下的一个是急诊科医生，听说比她儿子还忙。
老母亲操碎了心也没能把儿子的终身大事给办妥，她就总觉得亏欠点什么，不自觉地把儿子护的更紧，还把他当自己怀里的小娃娃来照顾。
此前，贺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他遇上威廉……
威廉是他有次任务结束大家聚餐时走错包厢遇到的。
当时他推开门，看到里面荒唐的画面大为震撼，不等他反应过来转身离开，他就被威廉一下按到门上，直接上嘴……
黑暗中，贺霄紧握手中的枪，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回想起他和威廉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最后强调一遍，犯罪分子手里持有枪械，各行动人员注意，务必小心！”
那天后面的事贺霄记不清了，他不知道威廉给自己嘴对嘴的喂了什么，只知道喝完后晕晕乎乎，如同在云端漫步，再醒来就是两个人赤身裸体的在床上滚成一团……
“……注意！注意！有群众误闯！有群众误闯！！！”
时间刻不容缓，犯罪分子被惊扰，贺霄迅速带队从单元门冲了进去，为了不伤及无辜群众，他把枪收了。
当他睁开眼看清怀里抱着的人，他的神经猛然一跳。
“Good morning~Darling~昨晚干得爽吗？”
“砰——”一声枪响没能止住他的脚步，他猛扑过去将罪犯制服在地，身后的其他人跟上，破门冲进去。
又有人过来帮他，可他眼前出现了幻觉，他好像看到威廉正端着餐盘朝他走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衣，将将盖着大腿根，一如那天清晨。
“快！救护车！贺副队中弹了！”
贺霄来之前吃了止疼片，但腿上的枪伤令他从幻觉中走出一点。
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了威廉，只是这次变成了背影，就是那个他不敢追出去但决绝的背影。
他嘴巴动了动，但发不出声。
“血袋准备！大腿中枪！擦到动脉了！”
“嘭”的一声，救护车的车门关上，和威廉那天关门的声音合在一起。
贺霄疲惫不堪地闭上眼，在戴上呼吸面罩前的最后一刻，他喊出了两个字：“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