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 旅行者不由得抹了把脸,吐槽道:“微生,我们这样躲在这里, 你就不觉得画风很奇怪吗?”

  的确是很奇怪,现如今本该是在睡梦中酣眠的时分,但他们却是都未曾休憩, 反而是躲在别人家的屋顶上, 悄悄摸摸偷窥人家妙龄少女的窗户。

  有一说一, 这很对不起仙人的高雅。

  若陀哼笑一声,有些揶揄:“微生, 你着实是罪恶, 竟然带着钟离一起行这梁上君子之事。”

  钟离无奈地弯了弯眉眼:“我倒无妨。”

  被若陀责难了一句的微生觑他一眼,不服气地叭叭道:“要不你先回想回想刚才站在树枝上是做什么?我带着钟离偷偷摸摸, 你还不是带着萍儿偷偷摸摸,而且都爬到归终窗户外面了, 比我们现在可是要近得多!”

  “而且要不是为了寻你们, 我们怎么可能跑到人家屋顶上来!”

  他反驳得格外理直气壮。

  萍儿也是无奈地笑笑:“两位可莫要再斗嘴了,若是再斗嘴下去,就要被留云发现我们在此处了, 不是想要看看留云来此是作甚的吗?”

  于是若陀和微生瞬间息战了, 在人间待了无数年, 不少仙家都不约而同的学会了一件事:看老友的热闹。

  否则,那本《仙家秘闻录》也不会如此风靡了。至少于仙人而言, 被老友隐晦地揭了一件黑历史之后, 必然是要再找回面子的。

  要说当年的《仙家秘闻录》最为风靡的时候, 看得最开心的便是一遍嗑葵花籽一边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的微生了,只是后来他也遭了报应, 他的黑历史也被重归天日的若陀添进了秘闻录中。

  于是,这会儿见着留云化作一只小仙鹤的模样,被微生带偏的几人也好奇了起来,派蒙是见怪不怪,毕竟她还能经常从留云借风真君那儿八卦出微生的黑历史,而旅行者则是感叹万分,深觉如今的璃月仙人画风已是和千年前不同了。

  不过好像这样更有意思?不然仙人的寿限悠长,也太过无聊了一些。

  而钟离低低地笑了一声,也未加置词。

  阁楼中的归终在烛光下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了自己以往最为擅长的机关术,但她也只是用些普通的材料做了些小机关,用来练手。

  精神高度集中之时,她忽闻合上的窗户被尖锐的东西给敲响,料想应是留云小仙鹤来了,便抿唇笑着打开窗户。

  这段时日,留云也不知是为何,总是在竭力掩饰自己的身份,只伪装自己是一只颇有灵性的鸟儿。

  归终觉得奇怪的同时也颇为有趣,于是也不揭穿留云的身份,同样也只当自己是个被继母虐待而生活拮据的贵族少女。

  “好几日未见,你今日怎么在夜里过来了?”归终惊奇地问道,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让鸟儿能够停驻在她的手指上。

  蓝白色仙鸟下意识地哼了一声,脑袋微扬,在归终看来便是神气活现地嘴硬道:“本仙如何不能在这时来了?”

  归终眨了眨眼睛:“你——”

  留云这是在装了一段时日以后,终于不打算再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普通仙鸟,准备与她摊牌了?

  一阵华光显现后,蓝白色的仙鸟骤然间化为人形,凌空浮于归终的窗前,与归终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瞬间凝滞,好似跨越了千百年的凝望从过去横亘至现在。

  一根青羽的发簪束着飘扬的长发,振开的衣带宛如仙鹤展开缥缈的翅羽,女子凌空而立,神思微怅又复杂。

  衣着简朴的少女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还未等她说话,化为人形的仙鸟便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本仙乃是你的神仙教母,观察你许久,今日时节特殊,特此现身,以助你一臂之力。”

  脸上还残留着笑意的归终缓缓打出三个问号:“教母?”她罕见的迷茫了,留云这是做什么?玩角色扮演?

  留云的眉头微皱:“今日不是王子的选妃宴吗?你半点也未曾修饰,如何能在宴会中艳惊四座?”

  归终这才想起今晚的确是王子的选妃宴来着,白日里继母她们还来她这里警告过不允许她出门,更不允许她参加选妃宴,想要将她关在家中来着。

  但是归终本身就对王子的选妃宴毫无兴趣,她这回也懒得再饰演这个世界本有的剧情,于是也顺水逐流地留在阁楼中。但却不曾想,留云自己倒是演上了?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留云,最后落下了结论:一定是被微生坑的!

  然而少女的眼睛微转,灵动之色尽显,忧愁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遗憾道:“你真是我的神仙教母吗?我也很想参加王子殿下的选妃宴,但是继母将我的房门锁上,还留下了侍卫看守,我恐怕是无法去参与选妃宴了。”

  但她这番模样却是令留云有些不可置信:“你真心想要去参加王子的选妃宴,那个普通的凡人王子又有什么好的?也值得你看上一个区区凡人?”

  她那震惊的模样,活像是得知了女儿看上一个三无男人的老母亲,满心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若是那个王子站在她面前,她说不定要将王子挑剔批斗得一无是处,只期盼着归终能够看到对方的缺点而清醒过来。

  知晓真相而围观的旅行者一眼便看出归终也是在故意逗老朋友,心情复杂地捂着额头,用另外几人听不见的声音小声朝着微生道:“微生,你和归终一定能够搭配得很默契,在捉弄人这方面。”

  微生朝她托了托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谬赞谬赞~”

  旅行者瞪眼,这并不是在夸你啊!

  听闻留云与归终说起选妃宴,若陀皱紧了眉:“选妃宴?归终想要去参加那王子的选妃宴吗?”

  萍儿也是忧心忡忡:“今夜的确是王子的选妃宴,我推脱有事未曾前往,但若是归终也想参与选妃宴的话,莫非是记忆已经缺失得只当自己真的是侯爵家受继母压迫的女儿了?这可如何是好?”

  旅行者和派蒙默默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正当派蒙想要说出真相的时候,微生一把捂住了派蒙的嘴,神采飞扬地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派蒙不解地挠了挠头:“呜呜呜?”微生你干嘛呀?

  旅行者沧桑地摇了摇头,表示派蒙实在是太天真了,难道还不了解微生的性子吗?

  他已经是即将被钟离纵容到上天的形状了!

  不出意外的,微生已经是眼睛亮晶晶的朝着钟离先生伸出了爪子,拽了拽他的衣袖,目光示意道:“龙龙,你先不要戳穿嘛!”

  钟离先生明显是看懂了微生的意思,陷入沉思。

  玩心大起的青年又装巧卖乖地揪了揪钟离的袖子,疯狂示意:“好歹调节调节他们的情绪和氛围嘛,不然他们与归终相认之后就真的要变成抱头痛哭了!你看归终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便不会也顺着留云的戏演下去了!”

  旅行者抱着双臂,也与派蒙来了一场眼神交流:“你猜钟离能撑多久?”

  派蒙肯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以强壮的派蒙来起誓,最多十秒不能更多了!”

  只有被排除在群聊之外的若陀和萍儿心中忧虑。

  果不其然,十秒都还不到,钟离先生便神色温和地隐晦点了点头,这是同意的意思。

  而另一边,得到神仙教母质疑的归终有些难受地低垂下脑袋,沮丧得暗自垂泪:“教母也不允许我去参加王子的选妃宴吗?也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怎么能够配得上王子呢?”

  留云的眼睛微睁,若非说这话的是归终本人,她定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对方一番。

  仙鸟的语调含着些许怒意:“怎么如此妄自菲薄?分明是那王子配不上你!”

  归终的心里微暖,又有些好笑。

  留云见并无往日记忆的归终低垂着脑袋,犹如平凡人家里的女孩,养了好几个弟子的留云瞬间便心酸了起来,心软道:“不就是去参加王子的选妃宴吗?只要你想,本仙保准你必然是选妃宴中最为天姿国色的少女,任何人都比不得你!”

  她轻叹一声:“也罢,你闭上眼。”

  此刻她的内心五味成杂,既想满足归终的心愿,又着实觉得区区一个人类王子的选妃宴实在是不值得归终去参加,在她的眼里,归终是天底下独有的美人,灼灼其华,神女之姿,若是王子无意便是十足十的眼瞎!

  但是王子不眼瞎吧,她又觉得怎么能将白菜交给猪呢?这绝对不可能!

  若是钟离先生与微生他们在此处就好了,说不定还能给出其他的主意,或者是能够让归终恢复记忆,这样便用不着考虑这劳什子的选妃宴了。

  就在这极为复杂蜿蜒曲折的心路历程中,留云就如同一位真正的神仙教母那般,施以仙法,为归终换上了一件耀眼灼目的礼服,白色为底,淡雅的蓝色如丝缕一般在裙面上蜿蜒流淌,若是行走起来,便如同一朵妍丽的琉璃百合。

  然后是金碧辉煌的马车、月色相迎的路,飞扬的流苏上缀着叮当作响的铃铛......

  “好了,你睁眼吧,既是要去选妃宴便去吧。”

  归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礼服,犹疑道:“这件衣服......”

  “哼,这可是本仙用纺织神机亲手纺的礼服,只可惜能用的材料差了些,还达不到本仙理想的效果。”

  仙鸟一秒钟又抱着手臂嘴硬了起来,将归终凝望着衣物没有动,便直接施法将她送到了马车上:“快些去吧!”

  “等——”她没想去参加选妃宴的!

  惊愕的归终扒在马车的车窗上探出头来往回看去,风中的发丝有一种凌乱的美,但她此时却有些窘迫留云如今越发雷厉风行了,她着算是被赶鸭子上架了吗?

  明亮的月色下,她目光所及之处,显现身形的微生欢快地朝她挥了挥手,神情略有几分无奈的钟离微微颔首。

  归终一怔,也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来,将身体收回马车内。

  既如此,那就去选妃宴上玩玩吧。

  神气的骏马奔驰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但是马车内却丝毫察觉不到颠簸,轻灵的铃铛悠悠的响,在风中构筑成一曲浪漫的乐曲。

  当平地不足以让骏马奔驰之时,月光在马蹄下凝聚出一条银丝之路,引领着金碧辉煌的马车奔向天空,在空中残留下一道迷离斑驳的光点,在月亮上环绕了几圈银晖,又悄然散去。

  凝望着归终盛着马车远去的留云轻轻叹了口气,却听阿萍在她身后不赞同地说道:“留云,你怎么让归终去参加选妃宴了?你可知被选中为王妃的姑娘,今晚是会直接与王子举办婚仪庆典的?”

  “什么?!怎会今晚就举行仪式呢?”留云惊愕地转回头,却是发现不止是阿萍,帝君等人都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