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兰德、乃至整个大陆的史诗篇章中, 洛兰德唯一的女王在其中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这位传奇的王加冕之后,洛兰德便如同受到上天眷顾一般,国力越发强盛, 子民们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好,再难以在这个强盛的国度中见到衣不蔽体的贫民。

  而由于恶龙与神明眷顾的传说全部集中于她一人身上,那仰望的目光中也自然有恶意的存在。

  因此, 她在位期间, 洛兰德也曾面临过战争, 比如其他国度的侵略、以及厌恶她光明正大的女巫们的挑战。

  同为女巫,她们都认得出来, 这位女王的身上流淌着的也是女巫的血脉, 但她却是如此光明正大地存在于世间,面临的不是畏惧与嫌恶憎视, 而是众人的敬仰。

  这个时间上没有一人愿意相信,洛兰德的王也是一位女巫。

  而她们同为女巫, 却是只能得到世人的避之不及, 这无疑是会令她们不平衡的。

  因此,当她们用其他国家入侵洛兰德。以及占卜的方式来试探出巨龙实际上并不在洛兰德之后,几位女巫便协同一起, 用菲拉格尔曾经用过的办法掌控了几个国家, 然后同时对洛兰德发起战争。

  那是一场值得载入史册的战争, 被无数吟游诗人传唱,几乎成为那之后无数年吟游诗篇的主旋律。

  当女巫们尚且只是在幕后操控之时, 洛兰德的王以精妙的用兵之法与智慧的战术赢得胜利, 以一敌多。全大陆都在关注着这场战争, 而那精妙的战术也随着胜利的回响传遍天下。

  而当女巫中终于控制不住亲身上场之时,洛兰德的王也亲身赴会, 女巫之间的争斗将边境的森林焚为巍然壮观的裂谷,女巫的墓志铭铭刻于此。

  而在这几场战争之中,洛兰德王国的版图也不断扩大,最终成为了这个大陆上疆域最为辽阔的国家。

  但这一点令归终尤为的头疼,国土扩大了,但也是真的难以管理。

  但她最后仍旧是想出了恰当的管理方法,才终于是能够松一口气。

  她偶尔闲暇之时也会拖着微生小声抱怨:“我没想扩充国土的,只想让洛兰德的百姓们好好生活下去,生活富裕身体康健,但现在,国土还是扩张了,管理起来真累。”

  微生当时磕着瓜子,难以言喻:“你这话要是让每天兢兢业业想要扩充版图的野心家们听到了,他们可是会气到颅内出血的,毕竟你这话实在是过于凡尔赛了。”

  归终朝他摊手,示意让微生也给她抓一把瓜子过来,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想退休。”

  微生摇摇头:“最简单的退休办法是你跟钟离学,不过你肯定是不会这样做的。”

  毕竟钟离退休的时候璃月已经基本上都是由七星管理了,而洛兰德这边,女王陛下还是全勤,真那么不管不顾地退休了,洛兰德必然要乱起来。

  “所以说,你还是老老实实找个继承人比较好。”

  归终秀眉微蹙,忧愁极了:“哪有那般容易找?”

  “你已经做了你能够做到的一切了。”

  从公主的首席侍女升级为王的首席侍女露耶望着陛下如此没有形象地和龙蹲在墙角边一起嗑瓜子,一边嗑还一边念叨着想要退休,不由得嘴角微抽。

  若是这幅场景让其他人瞧见了,必然是会令人幻想破灭的。

  比如说那些倾慕陛下已久但始终没办法令陛下垂青的王公贵族们。

  想到这里,露耶也是满怀忧郁地叹了口气,陛下无心情爱,也并无任何成婚的意思,先王也是知情,但他要给予女儿最大程度的自由,压根不在意女儿是否要成婚生育后代。

  唯二心急火燎想要催的也只有王室的那些长老还有各位有所打算的贵族们了。

  于是,与陛下走得很近的公爵阁下和骑士先生便成为了陛下的挡箭牌。露耶知晓骑士先生就是龙族,但是表面上还冠了一个骑士的名头。

  她也曾想过,陛下会不会对这两位有意,但是经过她仔细观察,发觉这三人之间的的确确是交谊深厚的老友氛围。

  除了公爵阁下与骑士先生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容貌昳丽的访客和一对金发男女时不时的会出现在王宫中,但是太过行踪难寻。

  露耶思考了许久,决定不在深究,一切还是以陛下的意愿为主,只是可惜了那些倾慕陛下的人们了。

  因为公爵阁下虽然不怎么管事,但是也位高权重,不好针对,于是骑士先生便成为了那些年轻子弟们表现自己并且试图打击情敌的一个首要途径。

  比如说宴会上时常有的挑战之类的是层出不穷。

  骑士先生都已经习惯了,在私底下还会打趣说他这面挡箭牌之上已经插满了箭矢,比刺猬还刺猬。

  每到这时,陛下都会掩唇微笑:“诶呀,正好也给你们找点事做?”

  而骑士先生则会软绵绵地趴在桌上气若游丝地说道:“这个每日任务也太长了,强烈需求要报酬!”

  于是后来,骑士先生终于如愿得到了一个报酬:不会变海鲜、只会变毛茸茸小动物出来的小按铃,据说甚得骑士先生的心。

  于是,露耶偶尔也能看见公爵阁下的身上站满了毛色嫩黄的小鸡崽,用一双黄豆眼朝着公爵阁下“叽叽叽”,羽毛到处乱飞。

  其中有小鸡崽孜孜不倦地啄着公爵阁下的耳坠,然后被公爵阁下轻柔地扒开,甚至还有想要往公爵阁下的头顶上爬的。

  之后,骑士先生的小按铃就被公爵阁下给没收了,骑士先生蹲在墙角里抑郁了三天。

  露耶有时见到陛下与公爵和骑士先生相处的情景,也会忍不住流露出幸福的浅笑。

  但无论多幸福的时光,都会因为人的生命限制而迎来终点,即使是洛兰德传奇的王、过去几十年也依旧年轻犹如二八少女的归终也是如此。

  当她的身体寿命将近的时候,她的皮肤也越来越透明,银白的辉芒从她的身体中透出,当她安静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宛如一座即将破碎的水晶雕像。

  整个洛兰德的人都已经知晓了这个噩耗,他们几十年容颜不老的陛下终究是褪去凡人的躯壳,要回到神明的身边了。否则,又要如何解释,他们的陛下在日复一日虚弱下去的时候,身体却是越发展现出神异的景象呢?

  但即便如此,洛兰德也仍旧是陷入了难以遏制的悲伤之中。

  王宫之中,当归终再一次从深沉的疲惫中醒来之时,半开的琉璃窗外飞来一只衔着花枝的小鸟,那小鸟清脆地啼鸣一声,随后将花枝放在盛满清水的花瓶中。

  床榻上归终的面色苍白,就连曾经鲜活的唇如今也变得毫无血色,她虚敛着眼睛,长发散落,无声地扬起唇角。

  当生命走到尽头之时,她就是脆弱的玻璃,好似只要轻轻一触,便要在这个世界上化为光点消散了。

  安静的室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归终缓缓转过头,不出意料的是钟离与微生,但他们却是不约而同地沉默着,眉宇中带有不易察觉的哀色。

  少女轻轻地笑了,不含半点尘埃,只有银白的圣洁。

  “真抱歉呐,你们早该离去的,现在却是又要再见一次我死亡时的样子了。”

  她的话语中没有不舍的情绪,红尘看淡,苍白的笑靥宛如往昔,若非是如今已经做不到的话,她大概还要活泼地眨眨眼睛。

  “几十年的时间,我仍旧没能全部回想起以前在归离原的一切,一想到有许多指的留恋的记忆我现在都不记得了,便有些遗憾。”

  “不过,能有这段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当少女落下这句话的时候,她透明宛如水晶的身躯上骤然裂出更多的裂痕。

  手臂上、脖子上、脸颊上......一寸寸皲裂,一寸寸破碎。

  钟离沉沉地望着她,而微生亦是不敢触碰她,那破碎的裂纹太过触目惊心,令他有些胆怯,心如擂鼓。

  “对现在的一切,你确是已经满足了吗?”钟离沉下眸,嗓音着带着无法排解的情绪。

  归终愣了一瞬,或许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又或者是不知该如何才能瞒过眼前的人。

  最终,她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因濒临死亡而黯淡的双眸也清澈透亮了起来,嗓音微哑:“对呀,我已经满足了啊......”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但眼角处也蔓延出裂纹,将那点湿润尽皆掩去,气息不平:“别用这种悲伤的眼神看我了啊,我会想哭的。”

  “微生,我现在浑身长满裂纹的样子,是不是特别难看啊?那你们可千万别记住我现在的模样,要记的话,就记我当初跳舞的模样好了,也高兴一点嘛——”

  话说到最后,她的喉咙也宛如被封住了一半,难以遏制地呛咳起来,攥紧了帘幔,但即使是如此剧烈的生理反应,也没能让她的脸上生起一份血色,反而是越发透明。

  那银芒已经迫切地要脱离孱弱身躯的束缚。

  微生难受地闭了闭眼,竭力扬起一个如平日一般的笑容,却也仍旧带着苦涩的韵味:“不难看,很美。在见过自然山川之美、力量权利之美、人性高尚之美后,我又见到了另一种美,由你而来的破碎的极致之美。”

  微生并未说假话,寿命走向终点的少女浑身越发清透,溢散的银白光点迷离斑驳,将灰色的发也彻彻底底染成如月的银色,高洁神性的光辉之下,她的笑容又充斥着红尘的情绪,如此矛盾,如此融洽。

  “那就好。”少女的声音平静,“女巫的寿命不短,我本以为能陪你们更多时间的,但终究是不能有太多的奢求,但好在,已经足够了。”

  她抬起已然变为雪色的眼睫,露出她设想中生命尽头里最后一个美丽的笑容:“钟离,你曾给自己送葬过,那如今,也送送我吧......”

  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她面色期待地抬起本已无法动弹的双手,想要握住他们,她的嗓音低了下去,最后竟是细若蚊蝇:“最后,再送送我吧......”

  她如今已经感知不到手上的温度,只觉得一片浸骨的冰凉,但她想,他们应该会接住她的吧?

  她的眼帘越发沉重,世界逐渐陷入一片黑暗。

  她的灵魂在黑暗中无所归依,但有一缕金色的光芒穿破黑暗而来。

  “握上来。”她听见熟悉的呼唤,于是她本能地握住那缕光。

  少女的水晶身躯抬起的双手重重地坠落下去,而与此同时,一双虚幻的手同时覆在钟离与微生的掌心上,随后紧握。

  只有本能的灵魂握着挚友的手,从破碎的身躯中飘离。而就在灵魂脱离的那一瞬,水晶骤然破裂为尘埃。

  钟离本是带来了其他暂存灵魂的法宝,但是归终的灵魂却并未听从法宝的召唤,而是径直化为一团银芒,没入微生悬挂的神之眼当中。

  微生取下神之眼,已然明白了一切。

  他伸手在神之眼上轻点,垂眸道:“让光芒再明亮一点吧。”

  双子推开寝宫的大门,沉声道:“钟离,这个世界的事宜都准备好了。”

  钟离微微颔首,深埋的悲伤从心中褪去,他望着那枚归终灵魂寄身的神之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那么,也是时候回璃月让仙人们好好准备了。”

  他们在这里游戏的时间与提瓦特有巨大的差异,推算下来,璃月那边应是只过去了几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