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之前做过了许多的心理准备, 但这会儿国王陛下望着微生仍旧是如同望着阶级敌人一般。

  他用极为挑剔的目光盯着微生,从头打量到脚,对阶级敌人的身高、脸、衣着甚至是气度都一一打分, 最后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传说中的恶龙也就那样,不过看起来脾气不坏的样子,表面上看起来应当不至于对他女儿不好。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万一是装模作样出来的呢?!

  国王陛下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宛如守财奴盯着偷自家亮闪闪金币的盗贼, 若非是考虑到对方可能是恶龙、而他只是个普通人打不过恶龙,尊贵的国王陛下或许就要撸起华丽皇袍的袖子自己上了。

  气氛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带着一股莫名诡异的气息。

  当然, 微生是觉得最为诡异的,国王看他的眼神, 总让他觉得自己是否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误一般。

  僵持了了一会之后,国王陛下假装不在意地轻咳一声, 笑容慈爱地望着公主:“我的乖女儿啊, 你不是说要带小外孙回来吗?那我的小孙孙呢?就算还是一颗蛋,也总要给父王看一眼吧?”

  完全没有理解国王陛下意思的归终疑惑歪头:“什么小外孙?父王你在说什么?”

  国王陛下愁眉不展地望着她,心痛如绞:“你不是说要带一只小龙回来吗?”

  归终仍旧是茫然不知国王所言, 甚至还怪异地看向另外几人, 像看看他们是否明白国王的意思, 她半蹙着眉,一手横在腰间, 另一手搭着下巴, 不解道:“传回的书信中, 我的确是说要带一只小龙回来,但这和小外孙又有何关系呢?”

  她眉眼微缓, 打趣道:“莫不是父王已经准备将我嫁出去,迫不及待地想要抱小外孙了?”

  不过,目前这个愿望估计是不可能实现了。

  国王陛下诧异道,见女儿满脸茫然的模样,也明显察觉了事情的不对,难不成他前面一只都想岔了?

  国王陛下摸了摸自己胡须,面不改色地试探问道:“那你心中所说的小龙是?”

  归终巧笑着忘了微生一眼,心思灵巧的她也终于是意识到了国王陛下从她的信中联想到了一些离谱的东西,简单概括的话,那就是恶龙将她这个公主掳走之后,发展了一段混杂着强取豪夺的人龙之恋,最后还生了一只小龙出来。

  少女歪着头,揣摩地打量着微生,在对方越发狐疑的脸色下,默默撇开眼。

  不行,太熟了,下不去手,而且时常跟个幼稚的小孩子似的,立志将所有人的画风都带成三岁。

  被少女那一眼盯得内心惴惴的微生又往钟离的身后挪了一点,直至完全将自己躲在安全感满满的龙龙身后,然后探出半个脑袋,狐疑道:“你那是什么神情?总觉得你是在嫌弃我?!”

  钟离先生泄出一声轻笑,俊雅温和。

  归终捂着唇,违心道:“没有,只是觉得你越发稳重靠谱了。”

  她转而上前了几步,凑到国王陛下的耳边,压低了嗓子小声道:“您误会了,之前公爵阁下不是喂养了一颗蛋吗?那正是预言中的恶龙,我离宫之时,将龙蛋也一并盗走了,孵出来的小龙就是他。”

  她克制不住地笑了一声,然后在微生越发诡异的目光中继续压低了声音道:“您别看他现在是成人大小,那不过是巨龙的变化之术,他还是刚破壳不久的龙宝宝呢!他年纪小,有些幼稚顽皮,我都将他当孩子养。”

  闻言,国王陛下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诧,但打量微生的目光仍旧带了些特别的意味。

  即使是归终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微生也完全能够听清楚归终在小声说了些什么。

  或者说,此处只有国王陛下以为公主的话是只有自己能听见的。

  双子的眼神飘忽,竭力掩饰着笑意,他们定力强,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那肯定是不会笑的!

  就连魈的嘴角也上扬了一些,手握成拳抵在唇前。

  这样当面被打趣调笑,微生龙宝宝果真便闹起了情绪,他“唰”的一声变成小黑龙,不高兴地盘在钟离先生的肩膀上甩尾巴。

  那燃烧着火焰的小尾巴甩得颇有力道,但凡他盘的位置不是钟离先生矜贵的肩膀,而是普通的器物或是地面,保不齐要打出裂纹来。

  小黑龙一脸深沉地想道:“那是归终目前的父亲,他需要担待一点,给点面子。”

  见果真是一只幼崽小龙,国王陛下骤然松了口气,柳暗花明,埋在心头数久的乌云都散去,一切都晴朗起来。

  “那这位是?”国王陛下再次看向魈,“是你路上结实的勇者吗?年少有为啊!”

  归终点了点头,也并未说魈是拐回来的波尔多的小公主,不然善于联想的国王陛下估计又要联想出一些奇怪的东西了。

  她推着国王的背,催促道:“好啦父亲,我们刚回来也都累了,快些用宴,然后各自回去休息吧!”

  国王陛下宠溺地摆手:“好好——”

  女儿出门的这段时间里,性格也活泼了不少。

  ——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归终作为洛兰德的公主,要处理不少国内的事务,因着波尔多事件中她的美名传扬,各式各样的宴会也是层出不穷。

  忙碌起来的她无比羡慕钟离的悠然自在,时常趴在桌上对钟离先生叹气:“我总算是知晓了你退休之后的日子有多悠闲了,真是羡慕呢。”

  窗外阳光明媚,眺望远处的山脉也是浮岚暖翠,风光旖旎。

  在自然的美景中轻饮一杯茶,简直是极致的享受,然而,归终也只有在这儿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才能一窥烟霞。

  “对了,进来怎么没有看见魈和旅行者他们了?”休憩的归终仰起头,疑惑道。

  先前忙碌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偷闲的时候便骤然回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们的影子了。

  同样悠闲地用茶盖拂去水面上茶叶的微生风雅得似模似样:“旅行者他们可闲不下来,所以让魈也一并跟着旅者他们去各地游玩了。同行的还有那只叽叽喳喳很会夸夸的粉色百灵鸟,还有魔镜。”

  自从魈被“恶龙”掳走时候,小百灵鸟千辛万苦地循着魈的气味一路追到了洛兰德,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举着自己酸软的翅膀啾啾哭的声泪俱下:“我可怜的公主呀!你的感情受到了欺骗,又命途多舛地被恶龙掳走,我举世的明珠,宿命游离——”

  魈一把捂住百灵鸟的嘴,赶紧学着他目测周围所有人哄人的模样,似模似样地哄了百灵鸟,生怕对方又说出一堆令他尴尬又无所适从的话来。

  但是因为百灵鸟开了一个头,正好在旁边的魔镜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接上嘴:“你是飞鸟零落的飘羽,大地穿刺荆棘与枯藤。”

  “你遗落于密林的故乡,孤独与你同行。”

  “你是骤雨侵袭的露珠,甘美无人可知。”

  “你哭泣于黄昏的日落,变做长夜之星。”

  “你是深秋山巅的落叶,守候亘古不变。”

  “你沉默于皎洁的月夜,抬手摘下月亮。”

  “神明送来清风、而我在同一片月色下守望之时——”

  “才知晓那无望的眷念——”

  “啊——”魔镜怅叹一声,不管词对不对,总归是赞美诗就对了,“你那无怨无恨的目光,镌刻在我的心底。”

  “我的爱深埋在心底——哦~”

  在女巫的影响下,魔镜已经习惯了直白地诉说热烈的爱意,也因此没能刹住车,连珠似的蜜语在说完之后,魔镜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

  “!”仙人睁大了眼睛,赶忙捂住魔镜的嘴,然而听见这一连串赞美的百灵鸟的豆豆眼里却是冒出了愤怒的火焰:“啾啾啾!”谁允许你这么对小公主诉说爱意的!一个破镜子不许玷污小公主的名誉!

  于是,一个没有控制住,百灵鸟就和魔镜杠起来了。

  魈魈公主又窘迫得脸都红了。

  看热闹的微生表示看的很开心,由于他已经得到了魔镜夸夸话的秘籍自传,于是便趁着逗小孩的乐子人心态,一本正经地将魔镜交给魈好好保管。

  因此,魈的身边相当的热闹。

  知晓微生干了什么事的归终目光尤其微妙:“在逗小孩这件事上,你俩真是意见一致。”

  钟离先生淡笑道:“能让那孩子活泼些也好,你不也是如此么?”

  “......”归终心虚地沉默片刻。好吧,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也是会这么干的。

  “那只能说明我们不愧是老友!”

  老友的一致性,就是在骗小孩的时候分外的团结,其他的很多时候,都在互相拆台。

  “你可是即将要继承王位的公主殿下呢,后面会越来越忙吧。”微生支着脑袋,扬起一个明快的笑容,“虽然在璃月无法见到你的加冕,但是能在洛兰德见证你的冠冕也是不错。”

  “听说那个歌剧《圣女之死》是你参与改编的?”

  归终疑惑地眨了眨眼,不知微生的话题怎么突然就拐弯儿了,但还是诚实地应道:“我的确是参与改编了。”

  “那好,我和钟离准备也作为演员,演一场你没有见过的剧目给你看,作为你加冕的礼物。”

  喝茶的钟离先生侧目:“我何时说要做演节目的演员了?”

  被勾起好奇心的归终满眼都写着期待的“想看”。

  “现在,不行吗?”微生扬起一个无辜的笑容。

  钟离先生淡淡摇头:“不是不行,只是你恐怕会借此机会来折磨我。”

  小黑龙挨挨蹭蹭地贴了上去:“哪儿能呢!我发誓龙龙肯定是最威武霸气的!”

  钟离先生略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