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幸村想要成为一名职业网球选手。这是他升入国中后才逐渐明晰的志向,并且在患病后也未曾改变。不如说,因为得了格林巴利综合症,反而让幸村更加坚定了走上职业网球这条道路的信念。

  初步确诊的那段时间,幸村情绪不高,他患的这种病很复杂,不仅仅放弃网球或少做剧烈运动就可以的那种情况,而是会危及生命的那种病症。

  他在国内的主治医生很明确的告诉他,手术的成功率不高,即使他的病症现在处于前期也一样。

  不高是什么概念呢?

  手术成功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甚至说百分之四十都有些勉强。平均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而已。

  这是医生的原话。

  “即使接受手术,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吧。”幸村面上的笑意浅薄,眉宇间笼罩着愁绪,但眼神却是坚定的。手术的成功率不到一半,接受手术还有一半的几率痊愈;而不接受手术,约等于躺在病床上等待着病魔和死神的降临。

  医生如实告诉他的本意,是想让幸村慎重考虑。毕竟接受手术除了痊愈这种可能以外,还有超出一半的几率是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室的。

  但,他本就不是会束手就擒等待死神降临的人。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正是因为经历过苦痛,所以才会有如今这个信念更为坚定的幸村。

  “前辈,我经历过差点无法拿起球拍的痛苦,”幸村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平等院的耳中,声音平淡而坚定,“所以我更明白网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网球是我的生命。

  奇异的,被父亲亲口评价为“共情能力极差”的平等院在此刻突然明白了幸村的感受。平等院从不否认他对网球的热爱,但却不会选择走职业这条路,作为平等院凤凰堂的继承人,平等院凤凰的路从出生开始就被定好了。

  幸村让他想到了另一个视网球为生命的人。

  “英国的俱乐部不适合你,你如果去英国的俱乐部的话只会浪费时间。”难得的,平等院大发善心(虽然这个善心可能要加上引号),“你应该去法国,法国队的主将跟你才是同一类人。”

  “嗯?前辈口中的主将指的是……”

  平等院啧了一声,“U17世界杯法国队的主将利奥波德·加缪。”他一阵见血的戳破幸村的明知故问,“你已经猜出U17的存在了吧,还在这里装?”

  见已经被看穿了,幸村笑着承认,“只是猜到了一点而已。前辈可不像是会在高中放弃网球或者甘于平庸、籍籍无名的人。”明明高一的时候还意气风发呢,到了高二却一反常态的沉寂下去,怎么想都是内有玄机吧?

  对于聪明人,平等院不介意多说一点:“加缪是个爱网球胜过生命的人,”虽然这个爱与常理不太一样,“如果你要走职业的话,法国或者说有加缪的法国会更适合你。”

  幸村若有所思,法国吗?

  而平等院在丢下一个号码之后直接挂断电话,单方面结束了通讯。他没有跟后辈叙旧联络感情的癖好,更别说这个后辈不仅不同校,甚至从某个层面来说还阻断了牧之藤的三连霸。

  幸村望着嘟嘟作响的手机,有些无奈,平等院前辈还真是别扭呢。

  幸村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英国接受复健,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并不是“要一直留在英国到复健结束”,而是仅仅多停留一段时间而已。

  他并不打算现在就接受俱乐部的征召,尤其是俱乐部不算顶尖、给出的待遇也一般的情况下,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参观俱乐部以及在约翰逊医生允许的范围内打几球。

  幸村需要衡量,同时收集资料。

  他翻看过加缪在U17世界杯比赛的录像,与平等院前辈说的一样,加缪对网球的热爱与他一样。幸村决定将接受俱乐部征召的时间往后顺延。

  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幸村翻看过U17近几年的报道,以及某些主流媒体的采访,他从中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动。

  幸村在网球方面一向嗅觉敏锐。但还需要一些佐证,这么想着的幸村,发了一条短信。

  “前辈,U17训练营要招收国中生了。”

  是笃定的语气。

  收到短信的平等院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要给幸村打电话,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不过在被接起之前就挂断了。

  而幸村看着手机上中止的来电,唇角微微翘起,他已经确定了他的猜想。

  没记错的话,平等院前辈似乎是NO.1?幸村微微眯了眯眼,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他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一个月后,约翰逊医生再次为幸村复查的时候,幸村向他询问了复健的进展。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球场上驰骋了。”幸村半开玩笑的说道。

  约翰逊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耸了耸肩,“完全可以理解,不过还要等我先看过复查报告才可以给你结论。”

  复查的结果比约翰逊医生预想的要好的多,“几项数值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了,之前复查中那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在逐步转好。”约翰逊医生合起报告,“最多在经过半个月到一个月的复健,你的身体就可以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了。”

  恢复到之前的水平,这不仅意味着格林巴利综合症的阴霾再也无法影响到幸村,同时还意味着幸村回到球场上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幸村笑了,“这是我这几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约翰逊医生冲他眨了眨眼,“我可听说老亨利已经邀请你许多次了,这难道不算好消息吗?”

  老亨利是给幸村俱乐部邀请信的主人,原本只是看中了幸村的技术,但在幸村去俱乐部打过几次球后,他就动了签下幸村的念头。

  面对主治医生的打趣,幸村笑而不语。

  见此情景,约翰逊医生也就明白了幸村的选择,“已经决定了吗,幸村?”约翰逊问这话并不是要干涉幸村的决定,“要是已经下定决心的话就去做吧。”

  幸村点头谢过医生的好意。实际上,他回国除了要和队友并肩作战这样的原因外,还有一些别的打算。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医生说了。

  比起出国接受治疗时的轰轰烈烈(外界的传言可是说什么的都有),幸村回国的时候就要平静的多了。

  他甚至没有告诉队友他今天回国,比起来机场接机,幸村更希望他们好好训练。

  “离开的时候还是冬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春天了呢。”幸村多少有些感慨。

  幸村夫人侧过头看了儿子一眼:“春暖花开,不是很好吗?”

  幸村笑了,“说的也是。”他双手在背后交叉,脚步轻快的向前走了几步,脸上带着幸村夫人许久未见的轻松的笑容。

  是难得的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幸村夫人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精市今年才不到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

  “走吧精市,要去医院办理手续了。”

  忍足侑士是第一个发现幸村回国的人。

  说起来其实是十分巧合的事情。

  忍足的父亲被借调到金井综合医院,因为是比较忙的科室,有时甚至来不及吃饭,因此在东京读书的忍足有时会被母亲拜托去给“丢三落四”的父亲送便当。

  之前发现幸村入院是这样的情况,现在发现幸村回国也是相同的原因。

  “巧合过头了啊。”

  这是忍足在走廊碰到穿着病号服在散步的幸村的第一反应。迎着幸村看过来的目光,忍足推了推眼镜,说真的,这种小概率的事情居然会连着发生两次,也是有够不可思议的。

  被发现了以后,忍足索性直接走过去打招呼:“幸村君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呢?之前没有听说啊。”

  “昨天才回来。”幸村的目光瞥到忍足手里的便当盒,礼貌的中止了这个话题:“看来忍足君找忍足医生还有事,那么我就先不打扰了。”

  眼看着幸村进入病房后,忍足在原地沉默着站了几秒。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他搬过六次家,转过六次学,自认为对社会的适应力还不错,但却在面对幸村的时候接连遭遇滑铁卢。

  说真的,他上次能跟幸村多说几句话,是因为幸村拜托他向迹部转达那句话吧?

  “还真是个有距离感的人呢,幸村君。”忍足感叹着。

  距离感,这是外界贴在幸村身上的标签之一。幸村无意去解释什么,但这次快速的结束与忍足的交谈,真的不仅仅是因为他跟忍足不算太熟,还是因为他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

  幸村今天要回网球部“突击检查”一下。

  “大家应该会很惊喜吧。”站在立海大的校门前,幸村微微一笑,“好像可以想象出大家的表情了呢。”

  到达网球部门口的时候,时间不算早了,非正选的训练已经结束,而正选和后备役的训练则还在进行中。

  幸村轻手轻脚的推开网球部的大门,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队友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