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号不缺空位,但缺顾问的空位,刘晏含犯了难,不知道给孔知晚安排在哪处合适,她干脆让人搬来一套办公桌椅,加塞到队长办公室。

  反正当初静姨也是和陈队挤一个办公室,延续传统。

  “干什么呢?”石漫堵在办公室的门,打量老掉牙的桌椅,和8号整体的气质匹配,被她扫一眼,吓掉了一层漆皮,她一想到自家孔老师爱干净的毛病,有些头疼地扬了扬下巴,“这玩意坐下去衣服也不用要了,没有不‘长毛’的吗?”

  刘晏含摊手:“能用的都有主了,你能挑你来。”

  “啧。”石漫心说,上面真想缓和关系,就该多批点经费,给他们这老坟堆换换碑,起码别长青苔吧。

  孔知晚体贴:“没事,明天我从家带一把。”

  “那你今天怎么办,坐我腿上?”石漫撑住石栅栏,灵活地翻下楼,“等着。”

  她在院中招了招手,柳树妖便层层地堆过来,自断下一大块木头,还贴心地放了一盏青灯,石漫谢了声,蹲下身,刀在手间一翻,利落地砍下,只靠刀尖一点,木头就裂成规整的两半。

  一把小小的蝴.蝶刀被她用刀、锤子、斧子等多功能,她熟练地低头劈木,再组合到一起,还不忘使唤妖:“钉子。”

  孔知晚进院的时候,一把藤椅已经见了形状,她在石漫旁边俯下身,小石队长心灵手巧,编排柳枝间,绕出了四圣兽的咒文和一连串不严肃的小爱心,她轻轻推了一下把手,藤椅就像摇摇车一样慢悠悠地摇起来。

  石漫固定好最后的衔接处,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她左右打量:“这样会不会太单调,你想添些花吗?”

  “花?”孔知晚看过四周,“我没看见院里有花。”

  “你想要就能有。”

  “这已经够鬼斧神工了。”孔知晚轻笑着摇头,摸过她编的花纹,“要是没有这些爱心,你搬去古董行说是皇太后坐过的古董摇椅,也有人会出钱。”

  “就这爱心才值钱呢,一般人不给编。”石漫得意地笑,和孔知晚一起搬回了办公室,获得了队员们钦羡的注目礼。

  “漫姐,你还缺女朋友吗?男朋友呢?”队员尖着嗓子揶揄道。

  石漫呸了声:“我缺狗儿子,不给零花钱只干活那种。”

  “那不行!哈哈哈。”

  她将摇椅放到了窗边,抬头就是院外淡云与薄薄青绿,也算8号恶煞门里少有的一眼生机,她调整好位置,起身就被突袭了一个吻。

  “辛苦,队长。”孔知晚淡淡道。

  石漫没好气地指了指她,反手把资料拍在她胸前:“闲得你,走,和‘队长’出任务。”

  孔知晚拿资料的姿势很熟练,虚心求教:“麻烦队长教我规矩。”

  石漫坐到副驾驶,哼笑一声,她自然地抬手,往常就是要烟的意思,但在禁烟大使孔女士面前,只有棒棒糖,她面不改色地拨开,放在嘴里,今天是红酒味的。

  “这是想灌醉我,好忘了你今天的混账事?”

  “小题大做了。”孔知晚有条不紊地为她系好安全带,也在她胸前拍了拍,轻描淡写却又不失轻佻,“若是把你灌醉,自当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少来。”石漫报了地址,“不用导航,你认路。”

  乌山区侧,一处居民楼,石漫靠在公园凉亭,透过叠翠和高楼望向更远处,她拿着一个廉价的纸风车,随风时不时轻轻转动。

  旁边坐着一个小姑娘,拿着一个吹泡泡机,哒哒哒像金鱼吹出梦幻的一连串气泡,飞上了天空,但小鬼头的视线一直停在石漫的风车上。

  “姐姐。”小鬼头再三考量,举起泡泡机,奶声道,“我想要你的风车,我用这个和你换。”

  石漫瞥了她一眼:“美得你,我这风车可比你的小玩意值钱。”

  “姐姐你骗人。”小姑娘皱起包子脸,“我的泡泡机可以买十个你的风车。”

  “但是这里没有十个风车,只有我的风车。”石漫美滋滋地吹了一口气,风车就吱呜呜地转起来,“就算有一百个风车,我这个也是最值钱的。”

  小姑娘数学还不错,乘法口诀班级里背得最快,她同情地看了眼石漫,姐姐长得漂亮,是她见过除了妈妈之外最漂亮的人,可惜脑子不太好使,算数还不如她一个小学生厉害。

  但她又想起妈妈说,有些事只有大人才懂,小孩子不懂,不能自满,要虚心好学,于是她问:“为什么你的最值钱,是用仙女的裙子做的吗?”

  “裁人家裙子做风车,什么童话这么缺德——就是金子钻石做的,也不如这个值钱,这是无价之宝。”石漫摇了摇风车,回以一个一模一样的同情眼神,“它值多少,不在于什么做的,而在于谁送的,你还小,你不懂。”

  小姑娘又被大人说“小孩不懂”,不服地鼓起了包子脸。

  石漫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没空搭理小屁孩了,她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怎么样?啊,这么多?”

  孔知晚去超市扫荡了一兜子的好吃的,石漫饶有兴致地扒拉,结果都是一些“清汤寡水”,她皱眉,被塞了一条没什么味的白色软糖。

  “从七中辞职,你是破产了吗,孔总?”

  “还成,向家给零花钱。”孔知晚拍掉她捣乱的爪子,将里面的另一个风车递给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拿着玩吧,别和她计较。”

  小姑娘惊喜地接过:“谢谢你,漂亮姐姐!”

  “我不漂亮吗?”石漫不满地插话,“说得像我欺负了她一样……”

  小姑娘看着自己红蓝双色的风车,又看向石漫的白色风车:“这个姐姐的风车,也是漂亮姐姐给的吗?”

  孔知晚点了点头。

  于是小姑娘对石漫比了一个鬼脸:“那现在我也有无价之宝了,略略。”

  “嗐你这熊孩子……”还不等石漫伸出罪恶的手,小鬼头就笑着跑远了,见石漫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就停下来,高兴地挥手道别,石漫哼笑,对她做了相同的鬼脸。

  “无价之宝?”孔知晚挑眉。

  “小鬼头得意错了,我都说了不在风车,在人了,你就一个,我的,不给分。”石漫坐在凉亭边晃着腿,今日天气好,她心情也难得明媚,“房子没人?”

  “有人,所以没进去,不过我遇到了外卖员,将折纸顺到了外卖里,一家三口,的确是买房子的那家人。”孔知晚看她惬意的样子,看起来比刚才的小姑娘还幼稚,没忍住浅淡的笑意,“里面没有咒令的气息。”

  “咒令如果藏得够深,察觉不出很正常,老太太的咒令,我也不敢说察觉得出来。”石漫又看向房子阳台的方向,“重入非常道,以前断掉的缘线可能会慢慢恢复,关于这屋子,除了来时你说的咒令群,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奇怪记忆?”

  “暂时没有。”孔知晚说,“向无德说在我之前住过巫毒后人,恐怕就是那后人留下的咒令群,巫毒世家早就消散在历史长河,剩下那点后人,要么血缘稀薄,要么互相关系匪浅,和害了向老二的后人可能有关联。”

  “一个窝的,绕不出去。”石漫用风车点了点那间房子,“我去过你家几次,当时没有因果所以看不出什么,现在有了也想不出奇怪的地方——你说你看到导师笔记里的封梦咒文之后,才开始梦到凤凰尾,我在想,会不会之前你就梦到过了?就在这个房子里。”

  “你怀疑房子里消失的咒令群也是封梦之咒?”孔知晚皱眉,“我记得那些咒令,不是一篇咒,四散在房间里,就像随意哪片田地的野花野草,比起一张筹密周全的网,更像抱着‘能成一个是一个’的心态胡乱撒的,而且我住了这么多年,要发难早该发了。”

  “论起来,巫毒世家比向家的存在还要早,甚至在阁祖之前。”石漫忽然说,“只是阁祖出世之后,因果得以在咒令之中展现,有了体系,成了正统,更古老的巫毒世家反而成了无礼无序的‘野路子’,被新起之秀消磨成了‘只在传说’。”

  孔知晚:“向家子嗣有整理古籍的职责,近几日轮到我,在蛇塔里我翻到了一些野史,青灯将军失势之后,曾被巫毒残党收留,合谋一起谋害阁祖,但被阁祖识破,据说当年皇室秘密下令灭巫毒家满门,就是除妖阁在皇帝耳边吹的风。”

  “巫毒送葬,除妖阁少了一个分散目光的大世家,向家就是借着这阵风起来的,所以和阁祖的关系不错,但巫毒和除妖阁不对付,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你知道巫毒世家信什么吗?”

  “朱雀。”孔知晚说,“南方丙丁火,四象中老阳,除妖阁以四圣兽作镇阁咒令,其中朱雀就是取的巫毒家圣纹。”

  “巫毒和除妖阁天天互骂,就算最后都被灭了,当年那点‘风光事’还是在史书留下了一笔,翻来覆去,无非就是骂对方不是正统,旁学来的歪门邪道,朱雀咒令就是其中之一,现在8号和世家互相挤兑也是这些东西,我就没怎么在意,可这几天再看,总觉得哪里熟悉。”

  孔知晚皱眉:“野路子和正统……伪神和真神。”

  “对,除妖阁承巫毒家颓落的运势而起,请走巫毒家的咒令融入镇阁咒令,如果按照伪神模仿真神的逻辑,岂不是说,8号四圣兽里的朱雀是假的?”

  “四象之灵,起源不在巫毒和除妖阁,怎么会作假……”孔知晚迎着石漫沉沉的眼神,微怔,“如果伪造的不假,那就是原型有偏差……巫毒家供奉的不是朱雀?”

  “提起火中神鸟,除了离火朱雀,还有什么长翅膀又红彤彤,模样容易弄混的?”石漫扯出一个乖戾的笑,“……凤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