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瓷带着的钥匙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不过这样不堪一击的木门想要打开也很容易,毕竟他现在对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那一脚是他踹出去的,带着解恨的力气。

  不知道是他太气了还是木门太脆了, 门踹开了不说还倒了一扇门板, 3人反应出奇一致, 全部冲了过去把要倒下的门板扶住,没发出什么较大声响。

  一不小心犯了错误的凉瓷心虚的笑,3人把门板抬至一旁, 仔细放好以免再倒下。

  “瓷哥……这真是你家么?”这已经是小五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他定在门口扇了扇漂浮起的灰尘,瞧着这个小到只进去两个人就已经有些要转不开的房子,说真的,还没有他们孤儿院的房子好。

  “不是。”

  凉瓷回答的干脆, 浅色眼珠把每一处一一扫过, 这不是他的家,这只不过是他住了十多年的房子而已, 仅此而已。

  “啊?”小五懵了。

  房子不存在客厅什么的, 进去后一小块落脚地,左边搭高一些, 那上面就是他和苏苏睡觉的地方, 柜子贴着墙壁放着,里面放着被子和衣服什么的。

  凉瓷抬脚走上了床, 湿着的鞋底在床上留下脏兮兮的鞋印,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穿鞋上床,蹲下来去拉柜子下的抽屉。

  温别声弯着背, 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过小的房子。

  这面积甚至不如他家卫生间大。

  瞧了眼那个应该是睡觉的地方,这样窄的地方躺下两个成年男性, 就见他脸颊被舌头抵得鼓起。

  好似是哼了一声,转过身向里面走去,只有个门框连门都没有,他走过去又停下退了回来,门框上有着一道道刻痕,大概能看出这些刻痕分为两行,在最底下,左边刻着个苏字,右边是一个刻错的瓷字。

  一瞬了然,这是在记录身高。

  最初的刻痕从他现在的视角来看很低,凉瓷要比苏苏还低。

  脑海里想象出两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在这里嘻嘻哈哈的比量着身高,然后永远记录。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时光,只存在一次的童年,永远也不会回去的小时候。

  无人能够替代。

  厌世脸几乎要结了霜,视线落在那高矮交错的刻痕上,嫉妒和疼惜交错,凉瓷的刻痕始终要矮上苏苏一些,他心里大概数着年纪,大约16岁那年凉瓷终于超过了苏苏。

  刻痕也到这里就停止了,没有再继续记录。

  他抬手抚上凉瓷16岁那年的刻痕,仿佛摸到了16岁的凉瓷,他那时站在这里一定笑出了那颗小虎牙高兴的不得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会不止一次偷瞄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得超过了对方,然后开心到蹦起,柔软的发丝变成了菌盖,他就是一朵飘飘然的小蘑菇。

  温别声想着,忽然抬脚重重向前踢去,脚落下,沙粒混着水迹的脚印就留在了苏字上。

  过了这道门,前面的空间很小,左边是一个估计只有4平方左右的厨房,他打开右边关着的门,是个稍微大些的卫生间。

  这就是这间房子的全部,凉瓷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如果不是经历了这段时间生活质量直线下降,换做从前温别声甚至想象不出要怎么在这样的厨房做饭,这样的卫生间洗漱,这样的房子生活。

  而凉瓷本应该在他口中的城堡里衣食无忧的长大。

  凉瓷把抽屉完全抽了出来丢到一旁,趴下向里面看去。

  小五好奇凑过去:“瓷哥你干嘛呢?”他扒拉着抽屉里的东西,什么针线扣子玻璃珠乱七八糟的。

  凉瓷没回他,眼睛眯起让视线聚焦,借着一点没被挡住的光亮看到了墙壁上的字。

  苏苏和凉瓷要永远在一起。

  每一个字由苏苏亲口说出来,再由自己一笔一划刻下。

  莹润的唇挑起抹自嘲的笑,他退后些,把匕首伸进去怼到墙上划拉起来,他自己亲手刻下的东西他就要亲手毁掉。

  “哇,这是什么!”

  小五从抽屉底翻出一张老旧发黄的照片。

  温别声来到他身侧,垂眸向照片看去,两个肩靠肩,头靠头笑着的小孩,一个完全是缩小版苏苏,另一个瘦小干瘪,张开的嘴巴里还缺了颗牙,重点是顶着不大明显的乌眼青,比耶露出的手臂上隐约也能看到片青紫。

  小五仰头举起照片向温别声示意:“是瓷哥?”

  温别声把照片拿了过来,对小五摇了下头。

  头也没回的凉瓷:“什么东西?”

  小五在温别声的示意下挠了下脑袋:“啊,没什么,瓷哥你在弄什么啊?”

  “秘密。”

  温别声拿着照片转身从上面下去,将照片从中间撕开一分为二,把凉瓷仔细放进衣兜,继续撕剩下半张,等他去到门口时手里的照片已经碎到不能再碎,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

  他伸出手,张开手指的瞬间照片碎片被风吹起,呼啦啦一下就没了踪影。

  温别声无声笑了下。

  凉瓷爬了起来,拍拍手掌,完事儿~转身扫了一圈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中间的门框,看了眼最后自己高于苏苏的身高。

  那一天他很高兴他终于超过了苏苏,只有自己更强壮高大才能更好保护苏苏,只是还没开心上两秒就发现苏苏脸色不对。

  苏苏不开心他也不敢开心,长高的他像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他不能敲断自己的骨头,那之后苏苏就不再和他记录了,给出的理由是他们长大了,这个太幼稚了。

  他蹲下身,当他看到苏字上面的鞋印时愣了下。

  举起匕首把自己的名字弄掉。

  两三下解决,他也有些记不清还有没有其它的了,不过地方小,检查下也很快的。

  他去到厨房,这是他在这里最长待的地方了。

  外面突然冒出声响,凉瓷瞬间警惕,去到厨房唯一的一扇窗户后,踮起脚听着。

  “担心什么,不就是一枪的事儿,行了,我马上回去了。”

  凉瓷瞳孔逐渐放大,这声音他听过!这句话他也听过!在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情况下。

  他深呼吸了下压住情绪,手一撑利落跳上洗菜池的台子,慢慢把窗户打开道缝,脑袋贴上去,眼珠转来转去找着刚才出声的人。

  眼珠定住,前面两座房子中间的空档,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背着把枪,灰白的头发打着绺,油光光的。

  那人警觉地停下脚步,握枪缓缓转身。

  凉瓷屏住了呼吸,随着越来越看清那人,记忆呼啸而过。

  当只有7岁的他被按进气球堆里绑住,被一枪接着一枪的射击吓到几乎要昏过去时,就是这个人漫不经心地拖着台球棒过来,将台球棒向小弟一扔换过来一把枪,伴随着上膛声响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他。

  他说:“小鬼头别怕,不就是一枪的事儿。”

  而后按下扳机,也就是那一枪射中了他的腿。

  他在因为疼痛惨叫大哭时,他举着枪笑得猖狂。

  那张脸和眼前这张脸重叠到一起,从年轻到苍老。

  凉瓷记得他的名字,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那些人叫他彪哥。

  凉瓷则用彪子代替了这个称呼,他知道这是骂人的话,他就是要骂他,而现在他要杀了他。

  彪子没发现异常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凉瓷着急地打开窗跳了下去。

  彪子再次回头,身后依旧空无一人也不存在丧尸,只有那辆车,他盯着看了看后加快了脚步离开。

  凉瓷在车后,车轱辘位置贴地趴着,落地后他就滚了过来,手中的匕首已经换了枪,但彪子实在谨慎他还没有开枪的机会。

  当时那几个人他一直记得,除了彪子之外还有两男一女,每个人的脸他都清楚记得,也许他们还在一起,他要顺藤摸瓜将他们全部杀死!

  没遇到也就算了,既然遇到了又是在这样的世界,如果自己还不能为自己报仇,那他真没必要苟活下去。

  他谨慎地跟着,对讲机里冒出温别声焦急且压低的声音。

  “你去哪了?”

  凉瓷这才从仇恨中剥离出一些理智,想起自己冲动之下居然把温别声他们扔下了。

  他瞧着前面的彪子,虽然他和温别声他们是共患难的同伴了,但眼前这毕竟是他的私仇,他不想拖别人下水也不想假他人之手。

  他也压低声音做贼般回复:“我去~溜达一圈,你们在那等我就行,天黑……明天天亮之前我一定回去。”

  “你到底去哪了?”温别声并没有被他说服。

  “我去见个老朋友,叙叙旧。”

  “老朋友?少骗我。”

  凉瓷笑了下,温大医生还真不好忽悠:“好好好,少骗你,只骗你这一次。”

  “你……”

  “嘘……”他打断温别声,“你再这么和我说下去,我可就要在老朋友身后暴露了,好了,先不说了。”

  “别关!”

  “凉瓷,你要说到做到,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

  凉瓷感受到温别声对他的关心以及一些怒气,故作轻松:“嗯,乖乖等我回去,不许哭鼻子~”

  他将对讲机声音扭到最小,脸上笑意被杀意取代。

  一路跟着彪子兜兜转转还要避着丧尸以免惊动对方,导致他并没找到可以开枪的机会。

  彪子最后走进了家幼儿园。

  凉瓷蹲在建筑阴影处,身体紧贴着墙壁向幼儿园建筑里看去,3层,从彪子之前的话来看,这里面是一定有他的同伙的,暂时不确定几人,他不能贸然动手。

  他做了3个深呼吸,让自己因为复仇而沸腾的血液稍微平静了些。

  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进到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