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童没想到谢倾慈居然还活着,居然还能仅凭一只手就从自己手里抢走浮生灭世。

  他看着死命护着花的谢倾慈,恼羞成怒。

  咬着牙,不知是在恨自己刚才的大意还是恨谢倾慈生命力的顽强。

  不过,无论是哪一点,都足以将他惹怒。

  一开始还有些慌张,一脚将谢倾慈踹飞,忽然想到连自己都没办法立马吸收浮生灭世之力,谢倾慈如今这个模样又怎么可能。

  正打算再跟他磨磨,谁料不过转瞬间,浮生灭世花就融入了谢倾慈残破的身体。

  他慢慢从地上升腾起,被一圈强大的灵力包裹,周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谢倾慈只觉身体一瞬间涌入了大量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同滔滔江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轻盈空灵,强大的灵流直冲脑门,让他直观的感受到这股可以毁天灭地的能量究竟是怎样的强悍。

  望着自己仅存的一只手,经络里也流淌着魔力,谢倾慈握紧拳头,睁眼看向一脸惊恐不知所措的殷如童,杀气腾腾。

  “殷如童,我要你死。”

  话音未落,一掌就先朝目标袭去。

  殷如童实实在在击中,直接从洞内飞到了洞外。

  这一击太快太狠戾,殷如童那些不甘愤怒统统来不及表达,就险些被一击毙命。

  他吸收了无数修士的修为,甚至连天奉辙那样的上神的修为都被他吸收了一大半,却不料这些在浮生灭世之力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殷如童恨哪!

  他这才恍惚间明白,浮生灭世认主。

  都是魔神,甚至自己还比谢倾慈多了一魂,但浮生灭世偏偏只认谢倾慈而不认自己。

  难怪他没法吸收,谢倾慈却能轻而易举。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连你都要偏心。”他悲愤的质问着,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其他东西,都是别人的,我不争,可是为什么,连我自己的东西都是别人的,都不要我,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你给我回来。”

  这巨大的愤怒,他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乍一看,活像是走火入魔

  不多时,谢倾慈倏地来到他面前,周身黑压压的,杀气很重,肃杀的气息在这片区域蔓延。

  殷如童身体一颤,有些打怵。

  但谢倾慈显然不像他刚才那么多废话,手中魔气凝结,下一刻就要直取他性命,千钧一发之际,殷如童突然道:“天宫玄,天宫玄还在我手上,你要是不想他有事,最好……啊……”

  谢倾慈根本不听,直接又是一掌,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量,殷如童如一片落叶,很轻易就被打飞。

  不知道飞了多久,在半空中被天奉辙接住,否则大概是要飞到天边去。

  他狂吐鲜血,面对赶来的天奉辙,命令道:“去,杀了他,杀了谢……倾……慈。”

  发号完命令,他就踉跄着逃走了。

  天奉辙把人放在地上,紧接着一个箭步猛地划拉到谢倾慈面前,面无表情,身体僵硬,但出手却狠,尽管被殷如童吸走了一半神力,但好歹是个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面对如此强大的浮生灭世之力,竟然都能应对自如。

  可惜,只应对了三招,三招过后,谢倾慈就一掌贯穿了这个傀儡的腹部。

  傀儡应该是活着的时候就被制成了傀儡,受伤后流出的血竟然还是鲜红的,冒着热气儿。

  天宫玄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兄长被一掌贯穿,而那贯穿之人,浑身散发着浓浓魔气,方圆百里全部被这股魔气侵占,强悍,血腥,可怖,所有类似于此的词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场景。

  谢倾慈注意到了那个染上血的白衣身影,与之隔空对视。

  一双布满杀气的眼对上一双惊恐无措的眼。

  天宫玄一个踉跄,刚走动两步,谢倾慈就扔下天奉辙的身体转瞬消失了。

  他逃走了,没有说一句话。

  再次相见,一个成了魔神转世,重拾浮生灭世之力后不仅没有堕魔,反而一朝飞升的仙京新贵,一个成了因为看管浮生灭世花不力,而被鹿神山受罚的罪人。

  谢倾慈走在仙京的路上,望着这里的一切,和记忆中的别有差别,一墙一瓦,一阶一梯,都和梦境中的重叠。

  前世今生,恍如一瞬。

  那日离开后,他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无措来去到了中州,看到的却是满地疮痍,血流漂杵,战火蔓延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乐很多,不仅是中州,整个九州都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中,毫无征兆。

  谢倾慈走在战火破坏的中州皇城,心情复杂,如果说一定要找个形容,那就是沉重,心如死灰的沉重。

  皇宫里,再也没了往日的繁华,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白,像是在为谁发丧。

  谢倾慈很艰难的挪动脚步,那些宫人见了他,瞬间露出惊恐的表情,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圆睁,哑然失语,活像是白日见鬼。

  谢倾慈还没有说什么,就被一群士兵举剑围攻起来,个个脸上都是害怕和愤恨糅杂。

  被调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却始终无人敢真的动手。

  谢倾慈面无表情,其实,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要杀他,他大概也不会还手。

  可直到谢留温被拥护着一步步来到他面前,他才受了第一剑。

  冰冷的剑刃捅进火热的血肉里,再抽出来,又是一剑,只是没有第一剑那么深,然后是第三剑,第四剑……

  谢倾慈其实都知道,他知道谢留温恨自己,中州人也很自己,还有,或许,天宫玄也恨自己。

  可他能解释吗?

  谢倾慈想了想,可能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

  他还是想要再努力一下,万一谢留温信呢,毕竟从小自己说什么他都信。

  但今日不同往日,谢留温不信他了。

  他浑身被血染透,嘴角也不受控制的流着血,对上谢留温怨毒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缓缓开口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另一个我,不,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我们不是一个人,你相信我,我回来,跟你一起,一起抵御……丹,丹州!”

  他的语气似像恳求。

  谢留温冷笑,又对着他的心口狠狠刺了一剑,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该死的魔头,真当我是瞎了蠢了吗?连你都不认得,现在知道求饶了,你当初残忍杀害我父王母妃还有安乐王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

  谢倾慈大概知道无论怎么解释都不管用了。

  他和殷如童本质是一人,殷如童要扮成他的样子,活着他要扮成殷如童的样子,根本不会有任何破绽。

  谢倾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望着谢留温的眼睛,一遍遍说:“你相信我,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么做,那不是我,你让我进去见一见我母妃好不好?求你了,让我再见一面。”

  他说到此处,突然有些哽咽,谁料,却激怒了谢留温。

  又是一剑,直直刺穿了谢倾慈的喉咙,让他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然后,他就感受到谢留温的握剑的手在不受控的颤抖,连带着还刺入他喉咙的剑也在颤抖。

  谢留温传入他耳中的声音竟然也哽咽得比他更厉害。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把他们碎尸万段了你不知道吗?”

  “……你那天,究竟为什么会那样疯,别告诉我那不是你,我见过的,我他妈见过的,你就是个发起疯来杀人如麻,没有感情的魔头。”

  谢倾慈隐约间记起来了,那天晚上,他因为此前去了不近轩,又意外找到了封印浮生灭世花的山洞,受魔神之力的影响,时常会不受控制的魔化,甚至魔化后险些杀了谢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