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倾慈在得知天宫玄这次下山来救自己可以会面临着不小的惩罚就恨不得立马赶到轩辕宗去替人家受罚。

  “他会受什么样的惩戒啊?”他问百战金。

  提到这个,谢留温也有些愧疚,毕竟是他传音给天宫玄的,喃喃道:“可能会被重责。”

  毕竟他一向知道,轩辕宗对守境者的某些规定实在是令人发指。

  百战金道:“岂止是重则,丢了半条命那都是有可能的。”

  “什么??”谢倾慈那张本就有些阴沉的脸更加难看了,活像下一秒就要倒过去。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给他带来那么重的责难,谢留温看他神色异常,有些紧张,手掌抚上他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了,天宫玄再怎么说也是个元婴修士,不会有事的。”

  谢倾慈有些责怪谢留温的意思,说了句:“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去麻烦他,他……”

  “不麻烦他你怎么办?”

  他话还没说完,谢留温就再也忍受不了一样,大声反驳他。

  “你在万魔窟那个样子,要是再弯曲一点,还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谢留温望着谢倾慈的眼神多了丝委屈,觉得这人简直不知好歹。

  百战金也解释说:“那可不,那万魔窟的结界也不知道是谁设下的,比铜墙铁壁都坚固,就连玄玄都废了好一番功夫,足足耗了三日才破了。”

  要知道,在轩辕宗,论结界术,天宫玄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谢倾慈再也没办法在中州安心的待着,只想立刻马上飞回轩辕宗。

  他本来就是偷溜下山的,自然也只能悄悄回去,临行前也只是去安乐宫看望了一下他母亲安乐王妃。

  母子两人许久未见,倒不觉得生疏,安乐拉着谢倾的手,嘱咐了一些关心的话,只字不提自己是狐妖的事儿,她不说,谢倾慈也不问,像很多次促膝长谈那样,说了许多话,都自动忽略了那些不愉快的。

  “母妃,那我走了,你要保重好自己,我以后常来看你。”

  “好。”

  安乐虽然不舍,但也知道,比起宫里,谢倾慈呆在轩辕宗或许会更安全一些,毕竟他的父王虽然现在没有要杀了谢倾慈的打算,但君王多疑,许多时候,为了社稷长存,都选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谢倾慈在宫里,说不定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会因为什么天煞孤星,断不可留的谗言而死于非命。

  谢倾慈转身离开,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瞬间烟消云散,眉目间笼罩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经历了这一遭,谢倾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开怀大笑,真真切切的开心一回了。

  “阿慈。”

  谢倾慈刚走没几步,就被安乐叫住,顿时脚步一顿,戴上微笑,转身。

  安乐一脸看穿他虚伪面具的心疼,跑过去,替谢倾慈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头发,“阿慈,你也是,要好好照顾自己,无论遇到了什么,都不要放弃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开开心心,听见了吗?”

  她说到最后,眼眶湿漉漉的,声音有些哽咽。

  可以说,谢倾城慈很少见到他母妃的眼泪,因为他父王虽然不怎么喜欢他,倒是喜爱他母妃得紧,几乎从来没让她哭过。那些欠下的眼泪,全都在谢倾慈这儿还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不过是一次在平常不过的送别,谢倾慈却产生了一种永别的错觉,他为自己有这种念头感到愤怒,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笑着跟母妃挥手告别。

  谢倾慈御剑到轩辕宗山脚就下来自己走,这段时间轩辕宗境内是不允许御剑飞行的。

  但他毕竟是偷溜出来的,可不好那么明目张胆,毕竟他那张脸长得实在是招摇,认识他的任也不少,只得化了容才敢往里走。

  再平常不过的脸,穿着轩辕宗弟子统一的蓝色劲装,往人堆一战,根本找不到。

  好在是被他成功混了进去,只是一路上,听到了一些关于天宫玄的议论,脚步越发沉重。

  “真是没想到啊,守境者竟然也会私逃下山,要不说咱们轩辕宗守境者无故永世不得出禁地这以规定变态呢,这换谁受得了啊。”

  “那确实是,放眼九州,哪个宗门像的禁地像咱们一样,看得比命都紧,这不是平白折磨人吗?无故不能外出,否则就要被烈火焚烧,啧啧,真是毫无人性啊。”

  烈火焚烧。

  谢倾慈光是听着这个词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灼烧的苦楚,会很痛苦吧?天宫玄受伤了吗?现在又怎么样了?

  他心急如焚,只想闪现到他面前,至于到他面前干什么,说些什么,他还没想好,不过应该会说一些关心的话,顺便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他想天宫玄估计照顾不好自己。

  他飞快的掠到不近轩,望着竹林外石碑上鲜红的禁地二字,只犹豫了一秒,就绕开往竹林深处奔去。

  谢倾慈拨开一根根修竹,疾驰着,耳边传来竹叶莎莎的声响,细长青绿的竹叶飞絮半飘落,谢倾慈乌黑的发上未能幸免的粘了几片。

  按照以前,就他这在禁地内疯跑的样子,天宫玄早就出现把他提着丢了出去,顺便再冷冷地补一句“擅闯禁地,明日午时自去戒律唐领罚”。

  但他现在受伤了,估计是没办法来的。

  谢倾慈又想,若是天宫玄此刻来阻止他,他一定会笑着乖乖去领罚,最起码那说明他还没有伤到不能动弹的地步。

  然而,直到他来到不近轩,都没有等到天宫轩来抓自己。

  这是谢倾慈第一次见到天宫轩的住处,一个十分清净的幽居,入目是一闪竹门,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不近轩三个字。

  推开门往里走,入目是一大片碧蓝色的湖水,水波荡漾,透着森寒,一条弯弯绕绕的路桥一直从门口延申到远处那座二层高的建筑。

  那座二层建筑倒是木制的,飞檐翘角,暖阁流丹,旁边一联瀑布倾泻而下,飞湍逐浪,正午的阳光照在上面,光影错落,碎成万千星辰。

  谢倾慈顺着台阶往二楼走去,他想,这就是天宫玄住的地方,一处名为不近轩的人间仙境。

  怀着忐忑的心情,想象着天宫玄看到自己时是什么表情,他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错过那张淡漠的脸上的任何一丝因自己而有的表情。

  他推开了门,原本高高悬着的心瞬间坠地。

  里面,空无一人。

  谢倾慈慌了神,急忙把整个阁楼,甚至是不近轩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找了个遍,但依然没有天宫玄的身影。

  偌大的不近轩,甚至是整个禁地,都没有天宫玄的气息。

  这个发现几乎要令谢倾慈抓狂,他不敢想象,天宫玄那样一个固守陈规,说什么都要回不近轩守着的人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应该守护的地方。

  他不在不近轩,又会去什么地方呢?整个轩辕宗,除了不近轩,他又能去什么地方呢。

  谢倾慈浑浑噩噩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山洞外。

  这山洞周围布了一圈结界,十分强悍霸道,透着阴冷血腥的气息,满是压迫和警告,光是站在外面就令人呼吸不过来,几乎是要窒息的压抑。

  谢倾慈心脏狂跳不止,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四肢不受控制地发着细微的抖。

  他记得天宫玄曾经对他说过的,禁地之所以是禁地,是因为这里面封印着一个上古魔物,具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特别邪门却是人尽皆知的。

  他默默咽了下口水,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个地方,仿佛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和召唤力,他心里猛然催生出一个强烈的想要靠近的念头,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一个魔音。

  “进去!”

  “——快进去,快进去!!”

  谢倾慈努力想要把这个声音才脑海离晃出去,转身就要远离这个地方,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就在他的身影快要消失时,一个少年正站在他原本站的位置,直直地望着他逃离。

  少年身形纤瘦,薄薄的一片身体裹在轩辕宗弟子校服里,眉眼深邃,唇红齿白,精致的像是神女精雕细琢出来的人偶,只是精致的漂亮人偶受了伤,发丝凌乱,白皙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连衣服上都沾满了各种看不出何物的污秽。

  人偶不应该叫人偶,因为他有名字,叫殷如童。

  他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样子,眼神聚焦在远处那个黑点上,里面的情绪十分复杂,三分怨毒,三分悲伤,三分不甘,还有一分嫉妒。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谢倾慈能够回头看一看,就能够发现他,许多事情或许都还有余地,但他没有回头哪怕一次,所以,这一天,殷如童望着自己的另一半灵魂,掐灭了最后一丝善意。

  他牙齿紧咬,每一个都像是淬了这世间最毒的诅咒。

  “谢倾慈,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