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观战的宋子达这下也有些犯怵,虽然知道殷如童那个娼妓母亲是他的逆鳞,只要自己一提到,他就会被激怒,但都没有哪一次像此时此刻一样,怎么摧残都不倒地,那仿佛要将自己扒皮抽筋的眼神,那股一旦自己翻身就绝不会放过自己的狠劲儿,让宋子达这位从小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丹州太子直冒冷汗。

  他竟然从一个低贱的娼妓之子身上感受到了害怕?

  这令他痛恨又羞恼。

  咬着牙,面目几近扭曲地下达了命令:“本太子改变主意了,光是把他打个半死还不够,直接杀了吧,不用顾忌。”

  要知道,这可是在轩辕宗附近的山脚。

  这群人即便对宋子达惟命是从,但其实和殷如童本身并没有什么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听到这话不由得一顿,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见状,宋子达狂躁一声怒吼,“都聋了吗?我说,杀了他。”

  殷如童此时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宋子达滑稽的样子,嗤笑出声。

  这可热闹了宋太子,他只需一个眼神,周围人瞬间拔出剑,朝殷如童逼近。

  “低贱的东西,今天,我就要让你彻底消失。”

  宋子达话音落下,十几把寒光冷冷的利剑就慢慢抵了上来。

  比起害怕,殷如童此刻更多的是不甘。

  凭什么同样是丹州王的儿子,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一个却饱受欺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凭什么自己要死在宋子达这种腌臜之人手里。

  凭什么……

  或许是知道自己今天难逃魔爪,临死之际,殷如童竟出气地没有怯懦,他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一脸不屑。

  利剑直直刺啦,却在这关键时刻,一声厉吼自远处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这生硬低沉雄浑,夹杂着浓浓的愤怒,压迫感十足。

  围着殷如童的那群人手顿时软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在看到来人后,哐当一声,利剑滑落在地,溅起灰尘。

  事情出现了转机,殷如童也下意识望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轩辕宗的宗主李崇均,着一袭深蓝宽袍,身高腿长,是那种极威严的长相,此刻皱着眉,更显严厉。

  李崇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宋子达,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此生最讨厌的就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之徒。”

  李崇均沉声道,宋子达饶是身份尊贵,但面对的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光是气势上就直接将他碾压,被这样犀利的眼神盯着,浑身发虚,顿时没了嚣张气焰。

  虽然他欺软怕硬,但阴暗的心思,却是无差别存在。

  被李崇均这样吼,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还记着自己的任务,不敢撕破脸,只得低头认错道,“宗主明鉴哪,弟子们只是在切磋,并并不存在什么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这错认得十分牵强。

  李崇均眉头皱的更紧,冷笑道:“切磋,上天入地,我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切磋,这么多人一起和一个人切磋,还真是公平啊。

  李崇均生性最见不得的就是未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就直接下结论,但此时事实就摆在眼前,有什么好想的。

  最后就是,宋子达和他那群手下虽然没有被逐出轩辕宗,但也受到了关禁闭两个月的惩罚。

  等他们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李崇均才重新把视线放到浑身是伤的殷如童身上。

  他正托着或许是脱臼了的手臂,喘着气,接上李崇均投来的目光。

  “宗主。”

  他叫了一声,声音沙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李崇均走近帮他把手臂接好,道,“想要不被欺负,就要自己强大起来,你只有自己无所不能,才会无所畏惧。”

  殷如童眼眶瞬间盈满泪水,当即跪下,就这么泪眼婆娑地仰头对李崇均道,“宗主啊,求您帮帮我,自从我进入轩辕宗以来,宋子达便对我百般欺凌,方才还方言要杀死自己,若不是宗主……和这位上神及时赶来阻止,弟子现在恐怕已经……”

  他说得十分令人动容。

  “不仅如此,他还说我,说我是娼妓之子,我不是,我的母亲她不是妓子,她是伶人,靠自己的本事将我养大,他凭什么这么折辱我们。”

  ……

  诸如此类,似乎要一次性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说尽。

  李崇均有些头疼,又有些心酸,想要把他拉起来,但拉了几次,殷如童都还是跪在他腿边哭。

  最后说了句,“宗主,我想变强大,求您,让我拜您为师,我想变强大,不想再受欺负了。”

  李崇均去拉他的受瞬间收回,眉头紧皱,最后严肃地说,“轩辕宗修行功法向来都是平等地面对每一名弟子,藏书阁也有成百上千的秘籍供参考学习,若还是不懂,也可以去问五大长老,亦或是来问我,我们都会为你解惑。”

  李崇均为人刚正,轩辕宗弟子入门听学三年通过了测试吼才能有资格选择师傅,继续留在轩辕宗修行。

  殷如童才破格进入轩辕宗,还未通过测试,若是直接拜师既不符合规定,对其他弟子来说也不公平。

  李崇均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对殷如童道:“若你想拜我为师,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无须三年,只需再等一年,跟这批听学的弟子们一起进行测试,若通过吼,自是可以拜我为师。”

  殷如童还想说什么,但李崇均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交代了几句就径直走了。

  “宗主,宗主……”

  殷如童从一开始的哀求到凄厉到最后有些怨恨不甘。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这样卑微的哀求了,李崇均却还是不肯心软那么一下。

  自己救过他,又这么可怜,就算破格收自己为徒又怎么?又怎样?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自己不过是想找一个庇护,不过是想有一个好的环境修炼,能够有人指导,可以不受欺辱。

  不过是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怎么就这么难。

  今天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但效果似乎并不怎么样。

  殷如童心里隐隐有些恨李崇均。

  明明帮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他难道不知道一旦两个月过去,宋子达出来后,自己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他都知道 ,只不过是不愿意帮罢了。

  说什么门规不可轻易打破,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可徇私……全都是借口。

  忘恩负义!

  殷如童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算个好人,他会抱怨,会在心里暗戳戳诅咒,会有阴暗的小心思和为自己打算的小心机。

  既然李崇均没办法成为自己的庇护,那就只能换个目标了。

  他还是在轩辕宗的校练场见到的天奉辙。

  他正在指导一个弟子如何在破境时方式走火入魔,讲的头头是道,十分温和的语气,再加上仙风道骨,丰神俊逸的长相,瞬间吸引了殷如童的目光。

  得知他是这次莅临轩辕宗的百翎上神,年少飞升,天赋异禀,不不由得心生嫉妒。

  或许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这嫉妒只一会儿就消失了,随后就冒出了别的心思。

  没了宋子达找茬,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样让自己看起来恨可怜,原本想花钱找几个,但还没实践,就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上前来找茬。

  “哟,这不是丹州王的私生子吗?”

  “听说你娘是妓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你娘那么卑贱,你竟然还想修仙,哈哈哈哈”

  或许是平时就见到宋子达欺负他,觉得他软弱好欺,更加无所顾忌。

  ……

  殷如童听着,双手捏成全,死死记住了这些人的长相。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威严温和的嗓音,“ 这难道就是轩辕宗弟子的教养?”

  循声望去,正是百翎上神天奉辙。

  一群人讪讪,颇有些灰溜溜地逃开了。

  直到他们消失,殷如童都还死死盯着,若不是想着天奉辙就在不远处,方才他一定会冲上去跟他们拼命。

  那群人对于欺辱殷如童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之道他修为不佳,甚至没有修为,身体瘦弱,再加上性格有些软弱,看起来脸上就写着“我很好欺负,你们要是无聊都可以来欺负恶一下”。

  却不知母亲是殷如童的心里永不可亵渎的光明,因为,他一定会为此拼命。

  直到一双手搭在殷如童的肩上,他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眼睛微微放大,转身看了眼天奉辙,然后颇有些慌乱的低下头。

  下一秒,头顶传来天奉辙温和声音。

  “一个人的出声并不能成为衡量一个人能的标准,你能成为怎样的人,达到怎样的高度,取决于你想与不想。”

  话音刚落,殷如童毫不犹豫地抬头看他,大声说,“我想,上神,我想,我想要变强大,想要成为和您一样强大的人,求您,收我为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