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第二日天还未亮,谢倾慈就背着包袱悄悄地溜出来房门。

  走之前特意用符咒变了个傀儡替代自己,为免被人看出,还给留了封信给谢留温拜托他好生掩护“自己”。

  信上曰:有事,走也,归期不定,勿挂,这段时间,就让它替我伴你吧!

  纸上附一剪头,直指床上躺着的“自己”。

  轩辕宗矗立于几座连绵巍峨的高山之上,御剑在上空,底下的山川湖泊尽收眼底。

  谢倾慈知道了江问乔所在的地方,也不着急,御了会儿剑就下来用脚走。

  一路上“沾花惹草”,偶尔停下来逗逗山间野怪,很快就到达了青州境内。

  轩辕宗位于中州,南下走便是青州,相隔并不远。

  比起中州气候的四季分明,青州却是喜怒无常,明明上一秒谢倾慈还在天上御着剑呢,下一秒就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不得不下来找个地方躲雨。

  路上行人如织,都是找地方躲雨的 有拉着牛车的老农,有抱着孩子的青年,也有怀里紧紧抱着书籍,即使自己淋湿也不愿弄湿书籍的书生。

  时不时有两三声抱怨穿进谢倾慈耳朵里。

  “哎,又下雨了,又得有人遭殃。”

  “真是造孽呀!自从将九塘湾填了,就一直怪事连连。”

  “还是快些赶路吧, 天黑之前要是赶不回去,都别想活。”

  ……

  谢倾慈没注意听后面的话,他一股脑冲到了最近的屋檐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雨怪怪的,落在身上有些粘腻,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怪味,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把袖子凑近鼻尖一闻,顿时眉头紧蹙,发出一声嫌弃。

  以他的直觉,再加上刚才听到的零星话语来看,这雨绝对不简单。

  恰好看见旁边还有一个老婆婆也一同在此躲雨,谢倾慈眸光微闪,面带微笑的走上前去。

  “老婆婆,这雨下得可真邪门,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

  老人家衣着朴素,面对着一张笑脸,自然十分乐意与之说话。

  “可不是嘛,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可怎么办啊!”

  她面容枯槁,一直望着外面,眼里满是期望。

  谢倾慈顿时心生困惑。

  好像天黑之前不赶回家是十分严重的事儿。

  “老婆婆,听您这么说,天黑之前赶不回去会怎么样啊?”

  老人家望了她一眼,依旧满眼焦急。

  “小伙子,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咱们这儿发生的事。”

  她边说边止不住叹气,自言自语道:“哎,真是造孽啊!”

  谢倾慈越来越好奇了,就连找铃铛一事也抛之脑后。

  问道:“好婆婆,跟我讲讲呗,兴许能帮上忙。”

  听到能忙帮这样的话 老人家依然不为所动,似乎根本不相信,但眼看着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便跟谢倾慈讲了起来。

  “原本我们仙水镇一切都好好的,直到最西边的一个村子荒废后,就时常出现这样的怪雨天。你别看现在还好好的,可一旦到了晚上啊,就会有吃人的妖怪出现,专门捉还在外面的人。”

  简而言之,每次那妖怪在出来害人前,都会下场雨以示“提醒”。

  谢倾慈听后更感兴趣了,眼神狡黠,脱口问道:“那妖怪长什么样?可有人见过?”

  老人家略一思忖,道:“呃,听那些幸从妖怪手里逃出来的人说,它身形庞大,浑身长满了黑斑 ,张着血盆大口,一口能吞掉四五个人。”

  谢倾慈:“有这么可怕!”

  他用的是疑问句,却是怀疑的语气。

  心里已经打定不主意要好好会会这个妖怪,为自己很快就能降妖除魔而开怀笑出声来。

  一旁的老人家:“……”

  她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谢倾慈,心想“这孩子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于是好心提醒道:“小伙子,你还是赶快离开吧!我们这儿的好多大户人家都举家搬去了别的地方,我老婆子孤寡之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才留在这里担惊受怕。”

  说到这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儿,哀叹道:“哎,早知道今天就不该出来。”

  谢倾慈注意到她手上还抱着的东西,似乎是米面一类的食物,用布裹了一层又一层。

  谢倾慈神色凝重,下一秒就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还在哀怨的老人家:“呃……”

  她看着谢倾慈的背影,嘀咕道:“该不会是被吓跑了吧!”

  然而没过多久,谢倾慈就在此出现,只不过是驾着一辆马车出现的。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似有秋波流动,唇色偏淡,唇角微微上扬,即使不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笑着的感觉。身着一袭玄色劲装,更衬得肤色白皙,是极俊美的长相。

  谢倾慈头上戴着斗笠,从马车上跳下来,三部化作两步走,来到墙檐下,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

  语调微微上扬:“老婆婆,喏,我送你回去。”

  老人家怔然地看着谢倾慈,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旋即坐进马车内。

  “老婆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哦,幻河村。”

  ……

  一路上,谢倾慈又和老人家打听了不少事情,很快就理清了这仙水镇发生的事。

  仙水镇是位于青州边境的一个小镇,地势低洼,多湖泊河流。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仙水镇下的一个以荷塘闻名的村子——九塘湾。

  顾名思义,就是有九个荷塘,且两个荷塘之间,都互相连接,融会贯通,形成了一大片荷塘群。

  最开始的时候,这片荷塘群环境优美,水质清澈,许多飞禽走兽都生活在此,九塘湾的人也靠着荷塘发家致富,生活越过越好。

  然而就在他们靠着湖塘富裕之后就转而去做了别的营生,制造了大量的废弃物。废弃物没办法销毁 ,便被尽数扔进了荷塘里。

  久而久之,原先干净清澈的九连塘变成了垃圾池,清水变成黑水,寸草不生,鱼虾不存,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因为忍受不了,九塘湾的人搬的搬,走的走,很快就变成了一座荒芜人烟的空村。

  由于破坏太贵严重,修复工程巨大,仙水镇便索性将九塘湾填了。

  从此以后,九连塘变成了一片废墟。

  而怪事也随之而至。

  从那以后,整个仙水镇,暴雨连连,常常上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暴雨倾盆,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就像是全凭着谁的心情。

  由于仙水镇本就多雨,最开始镇民们并没有在意,直到发现每次雨后的傍晚,都会有人离奇失踪后,镇民们才开始注重起来。

  仙水镇,真的被妖怪盯上了。

  就算知道是妖物作祟,奈何仙水镇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修仙世家,衙门也拿妖没有任何办法,久而久之 搬离仙水镇的人越来越多,留下来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或者没有钱支撑去往其他地方安身立命的人。

  “难道就没有想过去其他地方请修士前来除祟?”

  谢倾慈听完后问道。

  马车内老人家的声音无不透着无奈:“也不是没有请过,前些日子就有一个道长来除过,谁知却是有去无回。”

  说完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谢倾慈狡黠一笑:“你那只能说明那人学艺不精,或者就是个江湖骗子,这次遇上爷爷我,它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车内的老人家听后只当他是在说大话,既没当回事儿,也没拆穿,只是一笑置之。

  忽然前方不远处 ,出现了一个白点,似乎是个人,烟雨朦胧,若隐若现。

  待近些,谢倾慈看见了那是个撑着伞的女子,白衣若雪,周身都散发着清清冷冷的气质,正冷飕飕地看着他。

  谢倾慈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脸漠然,掀了掀眼皮,有种与生俱来的厌世感。

  分明下雨天没有那么冷,谢倾慈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将马车停在那姑娘面前,眼神里藏不住的喜欢。

  “姑娘,你一个人吗?我送送你吧!”

  谢倾慈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声音里夹杂着浅浅笑意,然而却并不显得轻佻。

  天宫玄看在眼里,却莫名有些生气,乜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说了个“嗯”字。

  谢倾慈虽没心没肺,但生长于宫中,还是懂得察言观色。 “姑娘”似乎有些不大想理睬自己,他脸上的笑顿时收敛了一些。

  “姑娘请上车。”

  天宫玄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天宫玄心里那种怪异的愠怒才算散去。

  谢倾慈跳下车,十分绅士地将车帘掀开了一些,里面的老婆婆天宫玄,瞬间瞳孔放大,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心道:这姑娘也太水灵了。

  原本一个人坐在车上没人说话,现在突然上来一个人,还是个漂亮姑娘,老人家越看越喜欢,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晚辈们,天宫玄一坐下她就一把拉过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

  天宫玄几乎不与人触碰,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下意识一惊,瞬间将手抽了回来。

  老人家脸上的笑霎时僵住,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冒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呦,真不好意思啊姑娘,我看着你亲切,想起来我孙女,你不要见怪。“

  见她并无恶意,天宫玄凝眸细思,自己是不是太应激了,难道山下的人都是这样的?

  他嘴角一扯,露出一个不那么习惯的微笑: “ 无妨。”

  话头一打开,就会连续不断,老人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天宫玄说话,但他性子冷,在不近轩也没人说话,说话的能力退化了不少,但一想到下山前兄长的嘱咐,还是礼貌性地一一回了。

  刚开始还好,都是一些有的没的,比如打哪儿来,走哪儿去,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不回家之类的,天宫玄在此之前都已经想好了,一一背给她听。

  一席闲聊下来,他竟有种从未有过的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