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零露出意外的消息被当地记者传到了社交媒体上,经由几轮转发后,很快就被传到了国内的网站。

  一时间,在互联网上激起了千层浪。

  网友针对这件事,纷纷在微博上发表自己的观点与揣测,微博上突然出现了各种声音——

  【远在异国他乡,因为意外至今下落不明,池零露可真是太惨了。听说她家很有钱,不用工作就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本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偏偏贪玩踏入了娱乐圈,现在什么都没了。所以说,剧组的工作人员真的难辞其咎。】

  【楼上的,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池零露在自导自演吗?她最近一直没有动静,在互联网上几乎毫无水花。突然来这么一出,瞬间就爬上了热搜,连带着这部正在拍摄的电视剧的热度也上涨了不少,我很难不怀疑她们家经纪公司以及剧组的目的。】

  【一次意外可以引发网友同情,但是每次都以这种理由上热搜,网友也是会感到视觉疲劳的。】

  【你们怎么会心肠这般歹毒?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新闻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谁会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买热度啊?无不无聊?反正我觉得她是真的发生了意外,希望她平安,希望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都平平安安的。】

  【我刚刚搜了一下这部剧的导演,池零露上一部出意外的电视剧就是他导的,也是因为拍摄爆破戏。别怪我多想,这真的是巧合吗?】

  【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意外,次次都与这名导演有关,建议好好地查一查他,还池零露与大家一个真相。】

  在网友探讨这场意外事故的时候,温砚岭兜里的手机开始振动不停,不光是他的,秋疏桐的那只也是。他知道是天南海北的亲朋发消息过来询问事情进展,温砚岭实在没有心情去解答他们的疑问,索性将手机关机,一个都没有回复。

  他一直站在警车旁边,注视着面前燃烧着的熊熊烈火,厉词安实在不忍心,开始劝他:“已经凌晨2点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温砚岭的表情冷漠、克制,但又坚定,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要跟他回去的迹象。

  厉词安再次劝说:“现在火势越来越大了,你就算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到时候池零露回来,也好让她放心,并且还有力气去照顾她。”

  可温砚岭仍旧没有动作。

  厉词安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砚岭,仿佛在这场火里丢了自己的魂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时间越晚,留在现场的人便也越来越少,可温砚岭始终站在原地,怀着最后的念想,祈祷秋疏桐仍旧平安无碍。

  他想,她或许在事故发生时,就早早地逃去了别的地方,在草木稀疏的地方躲了起来,现在还没出来。

  又或者是,她在草丛当中迷了路,一时未能找到方向出来。

  但这些念头在烈焰被消防员扑灭,四下搜索了一番,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什么也没发现,只能朝他们这个方向无奈地摇头时,宣告破灭。

  温砚岭沉默地瞧着方圆百里被火烧成碳色的草木,肉眼可见地毫无生机,那个人也是真的找不着了。

  这块位置偏僻,车子好几分钟才会驶过来一辆,手机信号时有时无。一个人消失,看起来也是悄无声息的。

  熬了整整一宿,晨光熹微时,在警方、消防员的多重搜救无果后,温砚岭理智克制的脸庞终于塌了下来。他的脸色苍白,眼里布满血丝,眼眶很红,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前方,双手垂于身侧,紧握成拳,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这么近的距离,厉词安可以清楚地看到温砚岭的神态与动作,甚至于他略显湿润的睫毛,眼底的疲态,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厉词安伸手拉了他一把,实在不放心他再以这种状态待在现场,打算将他带回家。温砚岭如同行尸走肉般地跟他走了一段,但很快就被他挣脱了。

  厉词安下意识地回头看他,抬眼朝他扫去:“温砚岭?”

  只见温砚岭径直朝某个方向走去,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全然不像是熬过一整个通宵的人。

  那一瞬间,厉词安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是有某种预感般,他飞快地转过身,朝温砚岭追去,试图阻止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温砚岭直接冲到了剧组的大巴车上,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把揪住了孙宇的衣领,大声喝道:“你是怎么拍戏的?明知这场戏难度大,为什么不加强安全措施?为什么不顾她的死活?她的命不是命吗?啊?”

  强撑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温砚岭一口气将这一晚堵在心口的郁结悉数释放,可是那股锥心的痛意却丝毫不减。

  工作人员没有想到突然会有人闯进车来,就连刚刚在斥责孙宇的副导演也明显愣了一下,出声问他:“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然而温砚岭并未搭理,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似乎想要让对面的人窒息。孙宇被他的气势震慑,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双手抓住他的胳膊往外扯了扯。

  温砚岭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放松片刻,手指不住收紧,厉声问他:“这么冷的天,她穿得那么单薄,还一拍就是一下午……你不让她休息也就罢了,还直接把人往火坑里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她有得罪过你吗?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想要她的命?”

  “咳咳……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咳咳……”孙宇被他拽得止不住咳嗽,但仍艰难地解释道,“是意外,我可没想过要害她。”

  “是吗?”温砚岭冷笑了声,一手拽着他的衣领,一手握拳径直朝他的面门挥过去。快要砸到他脸上时,却在半道被身后跑来的厉词安拦下。

  “冷静点,温砚岭。”厉词安从来没有看到过温砚岭如此失态,他感到震惊的同时,尝试着劝他。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温砚岭大声说,转过头来看厉词安。他想说,你知道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你知道她来到这个世界有多艰难吗?她不小心来到这个时代,却受尽了委屈,还受到各种伤害。下午刚被他苛责过一番,紧接着又被导演伤害。她做错了什么啊?凭什么要让她来遭受这些?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厉词安安慰他,“会找到的,我们肯定会找到她的,你别着急。”

  温砚岭失神地听着,慢慢松开了手指的力度,继而又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冷冷地对他说:“找不到她,你也别想活着回国,我说到做到!”

  陈焱赶来温得和克时,温砚岭正独自一人坐在55号别墅的客厅里,不断复盘他最后同秋疏桐说过的话,不断回想自己的残忍,一字一刀地往自己的胸口捅。

  陈焱走到他面前时,他的目光仍是空空茫茫的,好似压根不认识她。

  陈焱在得知消息之后,连夜买了航班飞往温得和克,失魂落魄地闹到剧组所在的酒店,在导演和副导面前发了一通疯,冷漠地威胁了他们一顿后,方才回来55号别墅。

  原本还想找温砚岭算账,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好过几分,陈焱终是忍住没有说出更为苛责的话来。

  她第一次同温砚岭面对面打招呼,其实这个时间很不合适,于二人而言都有几分无力。她尽可能保持平静地对他说:“我已经动用一切关系让人全方位搜索了,我相信,露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们总能找到她。”

  太阳刺目,如烈火炙烤,世界天崩地裂。身体好似被火焚烧,又似被什么东西碾过,钻心的痛意缠绕四肢百骸。头晕、呼吸困难、浑身抽痛,天旋地转。嘈杂的声音遍布四周,过去与现实变换,记忆与感知碰撞。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担忧的话语,嗓音里夹杂着紧张,不停地说着:“她怎么会躺在这里啊?是不是被人打了哟?”

  “被R国人打了吗?这可真要命。你看她身上都是血,还有没有救哦?”

  “这都躺了好久了,还能不能醒过来啊?要不我喊她两声?”

  接着,那道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她耳畔响起:“姑娘,醒醒!喂,姑娘,醒醒!”

  秋疏桐倏地睁开了双眼。

  阳光透过头顶繁茂的枝叶落在她脸上,在她苍白的脸上布下了一层阴影。身侧站着两个身着浅色旗袍的女子,略施粉黛,头发盘于脑后,微微俯下身子瞧她,满目焦灼。

  见她醒来,一名女子轻声问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会躺在地上的啊?”

  秋疏桐保持着静卧的姿势,眼球四下转了一圈,发觉自己所处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略微怔了怔。

  好似反应迟钝般,半天才回过神,她问面前的女子:“请问,如今是何年何月?”

  那人听到她这话笑了一声,不过并无任何嘲笑的意思,随即告诉她:“今天是1938年8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