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直播来得突然,挂得也是莫名其妙,让屏幕前的观众一脸震惊。

  挂断直播后,众人纷纷来到秋疏桐的院子里集合,医生们也从隔壁过来了,开始商议今天的行程,摄像机整整齐齐地架在他们面前。

  秋疏桐这会儿才发现,嘉宾们除了自己,都是带妆上阵的,只有她素面朝天。

  她忽然想到旧时拍默片电影的那两年,她初试妆容,那时的眉毛纤细而修长,唇妆艳丽,只为在镜头下凸显精气神。那时没有电视剧,因此她无从比较,也就从未发现电影演员和电视演员的妆容是不同的。

  如今,她才渐渐发现,不止是电影、电视妆容不尽相同,综艺、直播也是不同的。

  但像她今天这样全然素颜上镜,也是从未有过的。

  喻宁走到她身边:“说要素颜,你还真素颜啊。”她笑了声,像是没想到池零露会这般单纯。

  秋疏桐静默两秒,坦诚道:“没人告诉我今天会有直播。”

  “你没看过这节目的第一季吗?”

  秋疏桐摇摇头。

  “那会儿就搞过这种惊喜直播。某个当红小花没化妆,妆前妆后差别真的很大。由于毫无准备,她在镜头前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黑历史,经纪公司和她本人怕是至今都想刀了节目组吧。”喻宁同她说,“不过没关系,你的素颜能打。”

  秋疏桐却并未觉得没关系。

  主持人开始宣布今天的游戏规则。

  他们要去徒步的地方位于温得和克远郊,叫Daan Viljoen,是一座林中小屋,周围尽是绵延不尽的小山坡。他们需要从小屋出发,徒步9公里,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坡,在两个最高点打卡拍照,再回到出发点。按到达终点的先后顺序进行排名,第一名奖励1000纳元的挑战基金,第二名500纳元,第三名则是200纳元,用于一天的日常开销。

  加上医生们,他们一共有12个人,分为三个队伍。

  节目组让他们自行组队,珞笙、纪苏找了两个护士;温砚岭、厉词安走到了秋疏桐身边,顺道拉过了四处转悠的喻宁;于是剩下的人便自行组成了一队。

  节目组给每个组分别发放了不同颜色的运动装,借池零露家进行更换。

  大家纷纷换上了运动装,走出洗手间,开始检查装备。

  秋疏桐也从洗手间里出来。

  温砚岭随意地朝她那边看了一眼,注意到她打得十分随意的鞋带,出声提醒道:“你鞋带没系好,这么绑到时候会松开,走路会很危险。”

  秋疏桐垂眸扫了眼自己的运动鞋。

  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穿运动鞋,也是她第一次系鞋带。民国时没有这种类型的鞋子,她从未见过,先前参加活动之类的她也总是穿高跟鞋,因此秋疏桐并不会系鞋带。

  这是她反反复复系了许多次才拥有的成果,她觉得重新系未必就会比现在好,于是没有蹲下身重系的意思。

  温砚岭无声地看着她,几秒后才问:“不会系?”

  秋疏桐也安静了一会儿,像是被人识破有些尴尬,好半天才点点头。

  温砚岭真不晓得她是从哪儿穿越来的,英国人都不穿运动鞋的吗?

  他轻叹了声,走到她跟前、蹲下身,解开自己的鞋带,给她演示了一遍。

  这种事对他来说大概轻而易举,只见温砚岭的手指随意地拨动了两下,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就成型了。由于他的动作实在太快,秋疏桐没有看清,困惑地眨了眨眼,示意他再做一遍。

  温砚岭抬眸看她,试图分辨出她眼中有几分撒谎成分,又有几分故意。看不出来,他又给她演示了一遍,并问道:“懂了吗?”

  秋疏桐点点头,解开自己的鞋带,按着他教的方法重新系了一遍,但成果似乎不怎么如人意。

  温砚岭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奈何池零露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他原本打算再教她一次,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忽然听到主持人在门外喊他们,温砚岭索性放弃。他蹲下身子,解开她的鞋带,飞快地系好两个蝴蝶结。觉得不够紧,又绑了一圈。

  明明没有碰到她,距离也很远。秋疏桐站在俯视的角度,盯着他指骨分明的手指,却感到皮肤灼热,被火灼了一般。

  “给你绑了两遍,应该不会散了。”温砚岭站起来,指了指门外,“出去吧。”

  “哦,好。”

  温砚岭和秋疏桐先后走出去,大家都已经收拾妥当,背着包准备出发。

  喻宁走到她身边,好奇问道:“你俩在里头做什么呢?磨磨唧唧的。”

  “没什么。”秋疏桐说,怕她不信,又解释了句,“我换衣服一直都比较慢。”

  “行吧。”喻宁看起来也没有特别在意。

  很快就到了温得和克郊区,众人一块儿下车,听从节目组的指令在做热身运动。

  起初大家的步调都是慢慢悠悠的,跟拍也在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走得特别轻松。

  长久不锻炼的人一开始不能太过心急,要适应一阵再加快速度,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速。

  走着走着,队伍就开始四下分散了。

  珞笙和纪苏因为经常登山,所以这种程度的运动对他们而言就是小意思;周苡洁他们貌似也是经常运动的。唯有秋疏桐这组,不知道是因为心态好,还是缺乏锻炼,走路始终慢慢悠悠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厉词安走在他们这队最前面,回头看大家:“我说大伙儿,你们是觉得自己能稳拿第一,还是索性放弃、开始摆烂了啊?”

  没有人理他,秋疏桐深吸了一口气,停下来:“我认为这个速度正好。”

  她从前除了在飞行学校进行必要的体能训练,其他情况都不怎么运动。那个时候国人的身体素质并没这个时代的人好,也没锻炼的意识。加之她又在医院躺了一段时间,身体素质更是大不如前。才走了1公里,秋疏桐便感到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但其他人都以为她在开玩笑,也没在意,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厉词安和喻宁走在前面,秋疏桐紧随其后,温砚岭跟在她后边。

  走到4公里时,到达了第一个打卡点,他们坐在阴凉处休息,跟拍摄像替他们拍下了打卡照。

  没过几分钟,又开始继续往前走。

  这会儿需要走下坡路,下坡的路更为颠簸,大家走得十分小心。一下子就走到了向阳处,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阳光,阳光直直.射.在他们身上,根本无处可躲。

  虽是轻装上阵,但耐不住非洲强烈的紫外线,走着走着,众人就开始汗流浃背。

  第一天来到纳米时很低的云、很蓝的天,秋疏桐这会儿都已经感觉不到了。她只觉得这太阳晒得她有些难受,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东西似乎都出现了重影,并且随着她的脚步移动,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她发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沉,开始出现暑热的症状。

  有一瞬间,秋疏桐的脑中忽然飘过自己晕倒在这座小山坡上的画面,就好像当初坠机那般。

  刚刚登山前,主持人说这个山上有许多野兽,这儿不比国内,露宿山头到底是件可怕的事。秋疏桐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这种可怕的念头驱逐出去。

  她开始低头俯视山脚下的树木,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眼前忽然飘过早前在空中飞行的片段,从那个角度往下看,可以看到绿树成荫,绵延成一抹无尽的绿意,四周都是绿色的。

  看着看着,她感觉山脚下真的一片绿意盎然,绵延无尽。

  可是,这个季节的温得和克分明是黄色的啊,怎么会让她看到绿色呢?秋疏桐想不明白。

  她试图睁大眼睛细看。

  “池零露。”温砚岭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秋疏桐被石子绊住了脚,险些摔跤,被他扶稳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转头看他。眼睛眯缝着,睁不太开。

  “身体不舒服?”温砚岭问她。

  秋疏桐没说话,但是遮阳帽下的脸早已被太阳晒得通红,满脸的汗,看起来极为不适。

  “很难受吗?”温砚岭又问。

  这时,跟拍摄像也停了下来,跟拍助理问她:“怎么了?”

  秋疏桐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只说:“有点儿渴。”

  温砚岭打开她的书包,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递给她。

  秋疏桐接过,仰头喝了好几口,才感觉那股燥热慢慢降下去一些。

  跟拍助理看着她,提醒道:“要不我们在这休息会儿吧?休息几分钟也好。”

  秋疏桐摇摇头,将瓶子收进包里,表示自己可以继续。温砚岭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无碍,没有阻拦。

  路牌显示八公里时,他们一行人走到了一座山脚下,印着“Hiking Trail End”的标牌不知道被谁动过,指的方向歪歪斜斜的,正好对着两条路线。往左是继续翻越小山坡,往右是一段车辙明显的土路。

  大家盯着标牌没动作。

  看了会儿,厉词安指着右边的道路:“那块车辙太明显了,一看就不是人走的路,我们往左边吧。翻过这座山坡,应该就到终点了。”

  其他人没有意见,都跟着他往前走。结果走到一半时,喻宁猛然发现这条路颇为眼熟,跟刚刚走到6、7公里时一样。

  “你们没觉得这条路很眼熟吗?就跟我们刚刚第二个打卡点下来时一模一样。”

  这个地方的小山坡其实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是从第二个打卡点下来时,他们看到山上有一块形状诡异的石头,厉词安当时还打趣道:“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石头?”

  所以大家印象特别深刻。

  而这会儿,他们又走到了这块石头附近。

  众人盯着眼前丑陋的石头陷入沉默。

  不出意外,这条路他们重复走了。继续往上走的话,只会越爬越高,并且离终点越来越远。大家互相看了眼,还是决定原路返回,回到那块印有标牌的位置。

  又往下走了大概一公里,秋疏桐感觉双腿开始渐渐发沉,脑袋也晕乎乎的,她只能凭借意识勉强地跟着队伍行走。

  他们最终选择沿着布满车辙的土路往前走,厉词安走在前面,喻宁和秋疏桐并排,温砚岭跟在身后。走着走着,秋疏桐的速度就开始慢了下来,不觉间便走到了温砚岭身侧,并且越来越慢,慢到被他落在了身后。

  温砚岭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但是池零露始终没有靠近。他微微一怔,停下步子,转头看她。

  秋疏桐没有察觉,只是在后头慢慢跟着。

  他们走到了一棵大树前,放眼望去,还是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坡。喻宁实在累得不行,提议先休息一会儿。于是大家停下,坐在树底下休息,不约而同地拿起水瓶往嘴里灌水。

  厉词安:“我怎么感觉这条路也不对,就好像翻过一座山坡便是另一座山坡,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喻宁附和:“对,要不我们打电话求助吧?这么走下去,我们今天怕不是要死在山上了。”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下一秒,大家就听到她没来由地痛骂了一声。众人不解,纷纷扬头朝她看去。

  “我手机没有信号,你们的呢?”

  其他人也慌忙掏出手机,皆无信号。

  温砚岭看了眼池零露,回头问跟拍摄像:“能借用一下你们的对讲机吗?”

  闻言,跟拍助理当即掏出对讲机,看了眼,发现也没信号。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许无措。

  水喝完了,手机没有信号。

  他们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