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针一秒秒拨, 午后安然静谧,不知觉已经时间过半。
摘下眼镜,温珩昱轻按眉骨, 目光点水掠过书房飘窗, 谢仃抱着靠枕正沉梦乡。
他合起笔电, 起身止步窗前, 敛目端量她手边尚未熄屏的平板。画稿已经完成大半,落笔独具风格,颇富灵气, 的确深有造诣。
画家本身也堪称艺术品。
纱帘拂动,谢仃依偎在光影一角, 任凭晌午日光将她照亮。纤柔细净的一枝,明堂漂亮, 此时不声不响,才算有几分讨喜。
她耳畔几绺乱发,温珩昱拂指拨开,懒声喊人:“醒了。”
被太阳晒得舒坦, 谢仃正小憩,闻言有些惺忪地撩起眼帘, 还是将醒未醒。
反应慢了半拍, 算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睡着, 她缓着倦意,动也不想动:“困, 待会再醒……”
“现在就醒。”温珩昱嗓音很淡, “送你回学校。”
根本不吃她这套。
谢仃恍若未闻, 睫羽倦怠低垂,仍是睡眼朦胧的模样。她侧首蹭在他掌心, 随意搪塞:“不想去了。”
发丝柔软垂落,缠绵勾绕指间。她轻闭着眼,慵懒像讨要更多抚摸的猫,脸颊温热,安谧乖顺。
温珩昱并未收手,松泛端量少顷,低声轻哂。指腹蹭过她眼尾,他语意闲懒:“演技不错。”
话音刚落,谢仃散漫撩起眼帘。
——没劲儿,不解风情。
拂开他的手,她晏然自若地起身,眼底清亮,早就不见半分朦胧困倦。
“你这还挺舒服的。”她舒展手腕,收好平板从飘窗翻下。侧目扫见什么,她玩味提醒,“不过……换件衬衫吧,小叔。”
说着,她勾手抚过他颈侧,在那处似吻似咬的痕迹稍加逗留,暧昧不清地轻挲。
温珩昱未置可否,制住她不安分的手,慢条斯理:“不想被人知道?”
谢仃:“?”
这人划重点怎么这么奇怪。她试图收手,然而没能挣开,不禁更加莫名:“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之后要被传风流韵事,别赖到我身上。”
她自觉不算客气,然而腕间桎梏却随之松开,温珩昱似乎接受了这句解释,不疾不徐:“别耽搁,收拾好就送你回去。”
谢仃示意手中的包,“就这些,走吧。”
乘车库电梯的途中,她思索琢磨一路,才算豁然开朗,为什么温珩昱会是那副态度。
秉性的掌控欲作祟罢了,排他性也是同理。温珩昱这类人,大抵这辈子都没尝过患得患失。
“我们现在的关系,消遣还不错。”谢仃道,转头望向身边人,“难说哪天就腻了,有必要?”
楼层迂缓递降,温珩昱并未看她,淡淡问询:“不是挺恨我的?”
“不代表我想耗一辈子。”她笑笑,“报复你和毁了你都挺难的,我不爱内耗,等新鲜感过去,那就当断则断。”
叮铃声响,电梯门徐徐敞开。
话音落地的寂寥中,温珩昱低哂一声,半影半光间侧首望向她,似是漫不经意。
“我可以让你更恨我。”他嗓音沉缓,“温见慕,邱启,你在意的人不少。”
“想试试?”他问。
“……”
多轻描淡写的威胁。谢仃抬眸,情绪莫辨地同他对视,少顷才若无其事错开,失笑。
“行啊。”她逐字逐句,“那就到时候看吧。”
谁比谁更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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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车流稀疏,近大学城,才堪堪拥堵一段。
谢仃久坐无聊,便解锁手机翻看,见系群消息不减,这会儿反而讨论得更盛,于是进去大致瞧了瞧。
「实锤了,人都来报道了,刚到学校。」
「燕大又多一门面。从UAL转学,还是世家少爷,这履历真好看。」
「顺风顺水啊,天赋型选手没法比。」
UAL?世家少爷?
谢仃视线一顿,终于发觉不对劲。再往上翻记录,果然看到熟悉的名字——隋泽宸。
猜想被证实,她有些无奈,垂眸支住额角,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讨论,便觉得的确没说错。
家境殷实,不乏天赋与运气,隋泽宸的人生毫无坎坷,堪称顺风顺水。
——除了遇到她这件事。
所以怎么又来自讨苦吃。先前打过照面,不怪她多想,国内三所艺术高校皆是top,非选择燕大,这小少爷意图明显。
正隐隐头疼,微信冷不丁又跳出消息,她定睛一看,是温见慕发来的。
「温见慕:[图片]」
「温见慕:你还没回学校吧?晚点再来。」
针对这不详预感的劝告,谢仃点开图片,双指放大查看,果然在图中瞧见了隋泽宸,看环境是在南门,也是她正前往的目的地。
还好,毕竟已经事先知晓消息,她没什么波澜,然而再多加打量,却从隋泽宸身边发现了熟悉身影。
是许久未见的楚诫。
谢仃:“……”
这张照片,再捎上驾驶席这位,简直叫人脊背发麻。
从前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状况,但多是断干净的前任现任。这回又是暧昧朋友,又是前任,身旁还坐着她现任床.伴,成分相当复杂。
更别提其中两人还是发小,彼此互不知情,谢仃一瞬间头痛欲裂,连逃课的心都有了。
本想让温珩昱送自己去西门,但路程所剩无几,改道不现实,于是她提议:“……你要不,把我送到前面路口。”
温珩昱递来一眼,有话直说的意思。
成年人了,过往情感经历没什么可心虚,谢仃只觉得麻烦,按着眉骨道:“待会我要见两个熟人,你应该不会想……”
话未说完,车忽然刹停。
似有所觉,她话音顿住,见温珩昱眉梢轻抬,视线越过她耳畔的车窗,意味莫辨。
“隋泽宸。”他循过场间,片刻停留,淡声,“楚诫。”
——确实惊喜。
-
“往东走就是设院了。”
“燕大主校区分南北两区,教学区基本都在这。”系主席欣然介绍道,“西边就是宿舍区,学弟你分到几号楼了?”
旁边几名学生会干部,本意是不想怠慢这位国际转校生,结果人轻装上阵,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还客气地自己拎着,倒叫他们无处安放。
“9号楼。”隋泽宸颔首,疏离有致,“我自己就好。耽误你们午休了,原本也不是开学季。”
跟预想中不同,这位世家少爷没什么架子,同行的朋友也身份不轻,但总归面上是好相与的。
可浑然自成的距离感无法忽略。系主席斟酌少顷,还是周至地提议:“导员在开会,半小时后才结束。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先去系里逛逛,刚好顺路报道。”
“不麻烦。”隋泽宸婉言谢绝,“我从前来过燕大,原本也该是这里的学生,认得路。”
“他当年第一志愿就报的这。”楚诫轻笑,拍拍当事人的行李箱,对他们道,“你们也都还有课吧,去忙就行。放心,我朋友就在油画系,晚点碰面刚好去吃饭。”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显得过分殷勤。横竖是省了事,系主席索性颔首:“好,那有问题及时联系,原本也是我们系里该做的,不麻烦。”
客套过后,原本就该这么各自散去,学生会一名女生却望向校门,笑着打起招呼——
“谢仃姐?”
话音刚落,几人不约而同望去,悄然间各怀心思。
校外泊着辆Guard 4matic,车前一道佻姣明艳的剪影,来人闻声侧首,眉眼勾起笑意,莞尔应了这句问好。
任情恣性,明堂漂亮。谢仃总有些男女通杀的本事,人缘自然也顶好。
场面似曾相识,楚诫注视那道熟悉车影,几不可察地蹙眉。
“好久不见。”谢仃向学生会几人问候,弯唇示意,“设院来转校生了?”
隋泽宸望着她,挑眉唤:“学姐。”
刚才也没见他这么喊其他人。楚诫闻言思绪一断,直觉地心生异样。
“这位是从UAL转来的。”系主席笑道,看见熟人也自在许多,跟双方介绍,“这是大三油画系的谢仃,你们……”
指尖有些空,谢仃才想起背包落在车内,低眸正要去寻,却见窗舷升拢,下一瞬,就是车门敞开的声响。
她额角一跳。系主席的话戛然而止,显然认出来人身份,凝固在原地。
步履抵近,停伫她身侧。温珩昱低下眼帘,将包递还给她,谦和闲雅:“落副驾了。”
谢仃:“……”
车里就车里,还非得指明是副驾。她接过,面不改色地笑笑:“多谢。”
男人甫一现身,在场气氛倏然降至冰点。隋泽宸眸色微沉,冷然端视过去,温珩昱疏懈迎上,像才注意到旁人存在,稍含索然。
“好久不见。”寒暄也点到即止。
这句问候没有指向性,谢仃一听就知道不妙,然而还没等她打岔,一旁楚诫便稀松撂了句:“不算久。”
“上次从这遇见,也就月前的事。”他牵起唇角,半笑不笑的客套,“我倒是才知道,阿仃还有这么一位私交。”
剑拔弩张的语气一出,意味昭然若揭。隋泽宸被抢话就已经很意外,又听见那声亲昵的“阿仃”,他当即明白过来,目光无言递向谢仃。
——震惊之余还掺着些委屈,一副可怜相。
谢仃侧目避开,瞧不出几分情绪。暂且搁置这副局面,她面色不改,贴心地给另外几人递台阶:“最近院里活动多,学生会挺忙吧?”
早就瞧出气氛微妙,几名局外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闻言当即顺坡下驴,借着这由头迅速离场。
算是清完场,谢仃按了按额角,才应了楚诫:“有些联系而已。”
没说谎,但也没说全。温珩昱疏淡置之,对此并未多言,只俯首示意她,懒声:“这次该向我介绍了?”
多熟悉的话。隋泽宸轻哂出声,挑眉反讽:“你们很熟?”
楚诫错愕转向他:“?”
谢仃:“……”头疼。
气氛这么明显,她不信他们心里没数,也懒得惯着谁,一视同仁地介绍:“舍友的小叔。”
示意楚诫:“朋友。”
隋泽宸则是:“高中同学。”
诚然都是浮于表面的关系,她原本就没解释的必要,被扯下水也觉得乏味。都是成年人,答案本就能自行理会。
“都认识了?”谢仃拎起包,散漫摆手,“我下午还有课,你们慢聊。”
说着就要离开,隋泽宸瞬间收回注意力,也顾不得发小变情敌的突发情况,本能地举步跟上她:“姐姐,我刚来不熟悉,你知道9号楼在哪吗?”
谢仃还没应,楚诫便匪夷所思:“你小子不是……”
“上次来是三年前。”隋泽宸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找补,“时间太久,记不清具体位置。”
这点儿小九九,谢仃多少能猜出些,也没拆穿,她颔首示意:“顺路,带你过去。”
她对隋泽宸有种无形的惯纵,独一份特殊,本人似乎不以为意,也懒得矫正这点。
敛了目光,温珩昱循过楚诫,从容相谈:“你的两位‘朋友’关系不错。”
听出转移矛盾挑拨离间的意思,隋泽宸止步,一改从谢仃跟前的乖驯,冷厉侧目:“你——”
“不是吗。”温珩昱予以回视,淡淡一笑,“接风宴那晚,你们似乎独处了很久。”
他话语温绎,抱歉也周至客气,秉着卓然风度:“看来是我误会了。”
厉害。谢仃由衷从心底感慨,简直叹为观止。
——温珩昱到底是什么极品绿茶?
她轻啧了声,朝罪魁祸首扫去一道眼风,示意适可而止。温珩昱闲然同她对峙,暂且遂了她的意,回身搭在车舷,缓声:“下课给我联系。”
没主语,但都能听出这话是递向谁。他另有行程,暂无闲暇也耐性告罄,先行启身离场。
谢仃才算松了口气。
但雷已经埋下,楚诫神色不明,和隋泽宸甫一对视,都是多年朋友,某些事实瞬间了然。隋泽宸也无谓,坦荡挑明立场:“我是她前任。”
楚诫玩味轻哂:“她前任还真不是你。”
“我认识她这两年,还没你的事。”他从容不迫地估算,“四五任?你留学一趟,消息闭塞了不少。”
隋泽宸:“?”
不愧是兄弟,最清楚怎么破他的防。
“这么多。”他挑眉笑了,俯身对谢仃道,“我们还有过一周年。姐姐,你后来遇到的人都不如我。”
“?”楚诫没绷住,“你小子在内涵谁?”
“打住。”谢仃听不下去,没兴趣这出回合制修罗场,言简意赅地总结,“你们认识的事我也才知道,不用从我这说。”
“我跟他是朋友,你不也说是么。”隋泽宸坦然开解,“朋友而已,有空再叙旧,别耽误你上课。”
那你们男人的友谊还挺脆弱。谢仃想。
楚诫显然也这么想,极有素质地问候道:“隋泽宸你他妈……”
“晚点儿请你吃饭。”隋泽宸恍若未闻,拎起行李箱,“姐姐,我们顺路先走。”
真是茶香四溢。楚诫先一步拦下箱子拉杆,半笑不笑地扣在原地:“不用,我来燕大接她这么多次,熟悉路。”
谢仃扫了眼时间,决定随便他们。她还得回宿舍,再耽搁就要没午休了。
这趟行程意外太多,隋泽宸索性作罢,利落松开行李箱,跟楚诫示意:“那你拎着,我住五楼。”
“……”楚诫有些咬牙,死勒住他肩膀,“你小子少得寸进尺,想偷家?还‘姐姐’,她吃你这一套?”
“我跟她那会儿还没你的份。”隋泽宸原话回敬,压低嗓音,“当两年朋友了还没进展,她也不吃你这套?”
互掐个没完了。谢仃拎起肩侧背包,转身离开。
余光里的身影渐行渐远,隋泽宸掀起眼帘,没来由喉间涩然,很轻地唤:“……谢仃。”
相隔不近,她却像听见这声揣满不甘的低唤,驻足留在他视野边际,迎光侧过脸:“怎么了?”
光影错落中,她轮廓近乎错觉是柔软,唯独递来的视线平静,不掺多余情绪。跟她比坦荡,他从来赢少输多。
隋泽宸听见自己开口:“我把Lucky也带回来了。”
那是她取的名字。谢仃有印象,上次见还是只金毛幼崽,很黏她。
“它长大了。”少年望着她,嗓音有些低,“很想你。”
日光敞亮,晃得视野惝恍。那点言下之意太过明显,谢仃低眸,少顷弯唇笑了笑。
“长大了就好。”
她背过身,漫不经心地应:“我也只陪过它一段,没必要留太深的印象。”
像太阳底下一层薄雾,没什么质感,她轻描淡写揭过那段过去,道别也体面,身影与他渐远。
她最后说,下次见。
-
还真是情场作恶多端,报应时候未到。
谢仃全程装作若无其事,直到踏入宿舍楼,才敢松懈表情,蹙眉叹了口气。
不再想少年最后的眼神,她还有正事,一路乘电梯上楼,回寝室见温见慕还在,便开门见山:“你哥要回来了。”
温见慕刚换好卫衣,闻声愣了下:“我知道……你回来这么早?”
“你发消息那会儿,我在温珩昱车里。”
信息量太大,温见慕加载少顷,才反应过来:“他们三个遇见了?”
“本来没什么事。”谢仃搁下包,想起这出就好笑,“但你小叔茶言茶语有一套……你表情收收。”
没能见证修罗场,温见慕正遗憾,闻言瞬间敛起神色,认真附和:“他这人是不太好。”
本意也没打算多提此事,谢仃取出平板,边调整草稿边回归正题:“你怎么知道这事的,跟傅徐行和好了?”
温见慕“啊”了声,坦然自若:“我找人查过航班。”
谢仃指尖一顿。
……该说不说,在某些微妙的行事作风上,温家人真是如出一辙。
再看温见慕,俨然是穿戴妥帖准备出门的架势,谢仃不必猜也知道她:“去接机?”
“嗯嗯。”温见慕乖巧点头,凑过来亲昵地环住她,“阿仃,待会如果点名,就拜托你啦。”
难说去接机还是去堵人。谢仃轻掸她额头,也只能惯着:“出息,帮你一次。”
万事大吉,温见慕笑吟吟在她怀里蹭两下,当即雀跃地奔赴机场。
车早就约好,来得也及时,她刚出校门就赶上,立刻钻进后座唤师傅启程。
午后交通畅行无阻,待近了机场,车段才开始拥堵。温见慕耐性耗得干净,见距离不远,她索性结账下车,步行去了目的地。
该查到的都查到了,她早就将航班信息倒背如流,到贵宾楼外等候。
这边没人接机,视野也开阔,温见慕百无聊赖地磨时间,默默打着腹稿,直到听见感应门滑开,她思绪倏地一断,抬眼望去。
男人似乎从商局中抽身不久,衣着挺括周正,气质凛冷。他并没有看向这边,敛目拂过腕表,英傥五官神色疏淡,不辨情绪。
熟悉身影映入视野,温见慕攥紧指尖,眼眶一瞬酸得发烫。
晚秋渐凉,等候多时的助理上前,将备好的风衣递去。傅徐行抬手回绝,余光不经意捉见什么,他顿住,眉间轻蹙。
温见慕迎上他,笑意莞尔:“哥。”
北城深秋的寒风天,她也不觉得冷,只穿着件单薄卫衣。闸口空旷寂寥,片刻静默后,脚步声便渐渐清晰。
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愈加靠近。温见慕低眸望着,清醒也没剩太多,她忍不住迈近一步,最后索性奔入他怀里。
傅徐行也接住了,虚揽住她后腰,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再松开。
“我好想你。”温见慕仰起脸,笑靥澄然地环紧他,“哥,这么久没见,惊不惊喜?”
傅徐行注意并不在此,掌下是她浸满寒意的衣襟,他只淡然嗯了声,便将那件风衣搭在她肩头,“穿好再说。”
温见慕一怔,正想装可怜,便听他嗓音微沉:“没下次。温见慕,再这样我不会管你。”
她眨眨眼,把戏被拆穿也不心虚,听话地裹紧风衣外套,乖巧认错:“你不也心疼了嘛……怕你还生我气,哥我错啦。”
傅徐行未置可否,偏首稍一示意,让助理去车坪等候。等场间只剩彼此,他才问话:“查我的行程了?”
听他语气并无不悦,温见慕才放心,低声咕哝道:“你又不会告诉我,查查怎么了。”
“不声不响回北城,那要多久才能见面。”她垂下睫尾,落寞地扯住他衣摆,“走的时候也是……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管我。”
越说越委屈,眼眶难自控地酸涩起来。她抿紧唇,狼狈将头低下,想藏起那些没出息的眼泪。
“哥哥。”她哑声唤,“……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傅徐行没应。
沉默片刻,他到底还是抬手,拂过她泛红的眼梢,接住那些簌簌下落的泪。
他嗓音放缓:“哭什么。”
从前就是这样。温见慕眼泪很多,委屈了会哭,孤单了会哭,找不到哥哥也会哭。
跟他忐忑不安,又肆无忌惮。
被他惯坏了。傅徐行敛目看她,缓声:“我给你发过消息。”
温见慕抿唇抽噎,默默翻出手机,还开着静音。几分钟前,傅徐行直接将航班短信原封不动地转发过来,多一句话都没说。
真是言简意赅,看得出原本就不希望她来。
温见慕真的有些恨他了。
可是傅徐行告诉她,以后回家等。
“钥匙只给过你。”他轻挲她眼尾,温柔妥协,是安抚的意味,“我不会不回去。”
温见慕又没那么恨了。
重新投到他怀里,她应了声好,眷恋地蹭着他指尖,软声撒起娇:“但是哥哥,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再来一次,我真的会疯的。”
她笑着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