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谈画把被子往上扯,作势就要把涂了药的手遮住,她的脖子到侧脸也涂了药膏,朝里侧了侧身体,时间不到24小时,她就从光彩照人的富家千金沦落至此,打从心底不是很想让贺为聿见到她狼狈的一面。

  “别动,”贺为聿按住她的肩膀,“不是你让助理来找我的吗?”

  贺为聿回到办公室,在门口踱步徘徊的女人立刻看过来,他们打过照面,他认出她是谈画身边的人,惊讶于她的突然出现,还未深想便听说谈画在住院。

  问穆助理要了楼层和房号,等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匆匆赶来,连步伐都是乱的。

  “啊?我没……”

  谈画下意识地否认,她确实动过这心思,奈何放不下偶像包袱,话在看到他表现出的紧张时收了回去,不用想肯定是穆书语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抿了抿唇,没准备解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谈画的计划被过敏打乱,现在她不光巡视不成,连稿子也画不了,一整晚都要在医院度过。

  被失落的气息笼罩着,谈画身上漂亮的衣服换了下来,病号服有些宽大,她沉着肩膀,看上去心情不大好,贺为聿没跟她纠结这个,

  “嗯,你没有,是我要来哄你。”

  顺着她昨晚的话继续往下说,来之前贺为聿已经去了解过她的情况,知道她是食物过敏,因为吃得不多所以症状轻微,但他还是问:

  “知道自己对芒果、香蕉还有板栗过敏,为什么还要吃?他们没看着你?”

  谈画感觉贺为聿对她有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提起这个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要是没贪嘴,也不至于碰见这种事。

  “我以为是宁宁给我买的,她清楚我哪些忌口,我就吃了,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怎么你也要来说我,有你这么哄人的吗?没点诚意。”

  病中的人心思格外敏感,饭点快要过去,谈画饭都没吃上一口,她的肚子应景地叫了声,讪讪地停止抱怨,将头埋得更低,贺为聿起身,“还没吃饭?”

  “嗯。”闷闷地应了声,指向桌上的饭盒包,穆书语本来是想先看她吃完饭,谈画让她回去,说自己会吃,穆助理的担心不无道理,谈画连都没动,“饭在那呢。”

  贺为聿把饭菜从包里拿出来,有点余温,连盒带包一起提走,“我去给你热一热。”

  他快步穿过长廊来到护士站,问值班的人借微波炉一用,同事见他做起了照顾人的活,问他是谁在住院,是不是女朋友,贺为聿在想事情,没有否认。

  回到病房,他拿出小桌子支了起来,将饭盒依次打开,谈画想从他手里拿过勺子,被他躲开,“我喂你。”

  “你涂了药不方便。”

  谈画是过敏,又不是断手断脚,贺为聿也觉得理由很牵强,对面的人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他拿起饭盒,半是开玩笑地说:“我在哄你,这样算不算是有诚意?”

  先放到嘴边吹了吹,等温度刚好用勺子轻碰她的唇,贺为聿示意她张嘴,乖乖将饭菜咽下,谈画心想这怎么不算,就是被人这么伺候不太习惯,看他还穿着白大褂,有种奴役人民医生的负罪感,“你没事做吗?”

  “现在午休。”

  衣袖往上挽,露出流畅的腕骨,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骨节分明,这么漂亮的一双手现在在给她喂饭,谈画坐立不安,“你吃饭了没啊?”

  “我吃过了。”

  吃了碗泡面,午饭随便应付,贺为聿将重心都放在饭盒上,仿佛此刻除了让她吃饭,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谈画每吃完一口,都能在他脸上看到“满意”二字,很快她本性暴露,开始指挥他做这做那,“我不吃青椒。”

  “有肥肉丝,我不喜欢。”

  ……

  她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做饭的时候要是都不放,做出来的东西也没什么味道,谈画习惯挑着吃,贺为聿将她的花招尽数收下,没表现出任何不耐,他没做过这些,可每天在医院见得多,看着看着便学会了。

  谈画是真的有点饿,加上她一半注意力都放在贺为聿身上,不知不觉就把饭吃完了,贺为聿还给她削了个苹果,塞到她手里。

  他下午有工作,恰巧穆助理赶了回来,可以接替他的位置,贺为聿说等下午再来看她。

  “怎么,你还要喂我吃饭?”

  穆助理看到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干净的饭盒,结合谈画的话,推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贺医生爽快地应下,“好。”

  “……”

  谈画是故意怼他的,贺为聿答应得这么干脆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单宁帮忙打理好公司的事务,同时带来了新消息,那就是她桌上凭空出现的早茶。

  说起来这和全天薇有关,她给设计部的同事每个人都买了一份,谈画的那份怕她拒绝便直接放到了她桌上,这才间接导致她误食。

  “她没事买什么蛋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全天薇对这份工作多有不满,又怎么会主动买东西讨好他们,谈画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她说是为了给你赔罪。”

  单宁昨晚没跟在她身边,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的时候也是一知半解,谈画从宴会上回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全天薇,她只要不来她眼前晃悠,她很可能就忘了这回事。

  现在全天薇聪明反被聪明误,给她赔罪结果让她进了医院,首先赔罪的诚意就有待商榷,全天薇直接把东西放在桌上,是觉得她只要吃了她买的早茶,就一定会原谅她?

  这样的想法未免过于幼稚和天真,全天薇悔过自新的速度太快,要说不是为了别的,谈画可不信。

  “她还说……蛋糕和饮品是小贺总让她买的。”

  全天薇有几斤几两一查便知,贺为谦不可能对诓骗自己的人有好脸色,意识到自己连这个靠山都失去了,全天薇夹起尾巴祈求他的原谅。

  他原谅没用,又不是在他手下做事,全天薇这下知道她若是要留下来,还得经过谈画的同意,她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低头。

  万一贺为谦迁怒她哥,影响家里的生意,爸妈不会放过她,来“映然”前她待了许多家公司都不满意,现在“映然”是她可以选择的范围内最好的,她当然要抓住。

  听她给出的多个可行性方案,贺为谦突然说算他一份,钱他来出,别说东西是他送的。

  想起她倔强的眉眼,哭得梨花带雨,昨天是他太粗暴,贺为谦作为男人先退一步,以她的性子要知道是他送的肯定不会收,别的礼物太招摇,几份甜点应当不会抗拒。

  结果这一送就把谈画送进了医院。

  单宁很快查了个水落石出,全天薇当时跟在队伍最后看她上了救护车,心里发怵,没怎么问就主动招了,连带着贺为谦一起,她脑子突然灵光,意识到谈画背后的邹家她也惹不起。

  “贺为谦?他这是闹哪出?怎么哪都有他。”

  谈画原以为是个意外,拦着穆助理没让她通知邹家,现在得知贺为谦横插一脚,小贺总动不了,一个小小的设计助理还是可以的,单宁问她怎么处理全天薇,谈画懒得去想,

  “先就这样,别跟她透露我的情况,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明天再说。”

  光吓就能把她吓个够呛,谈画不舒服,全天薇今晚也别想好过,他们刚讨论完,病房门被敲了敲,来人除了贺为聿外,他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两位助理各司其职退出病房,牧唐从贺为聿身后站出来,热情地和谈画打招呼,他同样穿着件白大褂,看上去年纪很轻,笑得阳光,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嫂子好。”

  乱攀关系谈画擅长,她看了一眼贺为聿,笑眯眯地应下,也不解释,招呼牧唐吃水果,得知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学校,在校期间就认识,后来又进了同一所医院。

  牧唐早就听说过传言,起先他还不相信,说得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本想找正主求证,结果他今天听说师兄的女朋友在这住院,马不停蹄地过来看,想知道是谁那么神通广大能拿下贺为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嫂子这么漂亮,脾气还好,他师兄动心也正常。

  “看完了?看完了就快点走。”

  屁股都没坐热,贺为聿就开始赶人了,牧唐仗着谈画在,跟他顶嘴,

  “我还没……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多和嫂子聊聊天,怎么着我也是皮肤科的医生,我看该走的人是你吧。”

  牧唐像模像样地询问病情,谈画的病历他早就看过了,戏演完后贺为聿还是没让他得逞,将人撵了回去,完全不顾忌师兄弟情谊。

  晚饭同样是贺为聿喂她,穆助理特地给他们提供相处的机会,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谈画见男人迟迟不走,本想开口问,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手上多了枕头和一条毛毯。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