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为我们贺家的媳妇,要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没结婚就管这么多,要是结了婚那还得了,岂不是要有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哪里有安生日子过。”

  边吃饭边看贺为聿、一心二用的谈画听到章千凝这番意有所指的言论,拿热毛巾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道:

  “阿姨这话说岔了,先不管我怎么想,贺为谦是贺氏的大少爷,又一直在公司里做事,一举一动代表贺家的颜面,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两家要联姻,贺为谦夜夜跟人私会,生活作风不正,思想品德败坏,到时候这种消息传出去了,打的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脸。”

  “个人风评会影响公司信誉,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他还很可能会接手公司,影响股市行情,公司里的其他董事会怎么想?”

  被爷爷骂不妨事,贺为谦看不惯她这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这还要你说?”

  谈画尝了口果汁,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她还没说完呢,“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

  忽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天真:“而且按照您的说法,假设贺叔叔在外边找了小三小四小五,是不是也是很正常的事?阿姨也会这么大度吗?我看未必吧。”

  当年贺经赋出轨,章千凝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两个儿子一人一个,她自然是带走了活泼嘴甜的贺为谦,把更内向的贺为聿扔给贺经赋后便不管不顾。

  贺经赋也喜欢大儿子,他那会正忙着和小三调情,根本没功夫管孩子,直接把他留在家里,找了个保镖看着他,贺为聿发高烧都烧迷糊了,贺英韶才得到消息将孙子带走,从那以后贺为聿的性格愈发沉闷。

  贺英韶动了怒,直接跟儿子说要是他执迷不悟,干脆就别回来了,现在两夫妻仍旧是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貌合神离,私底下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面对丈夫的行为,章千凝的态度摆明了忍不了,现在又凭什么来要求她?

  “您要是对我不满意的话不用勉强,我回去就告诉外公,以我们家的条件招个赘不是难事,一定能找到合心意的对象,我的要求不高,首要条件就是要大度,不介意我和其他男人的暧昧。”

  “小家子气又爱计较的男人是没人会要的。”

  “……”

  蝴蝶结上的系带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纯真,谈画这张脸演起戏来非常有欺骗性。

  她边说边摇了摇头,似在为她感到遗憾,把章千凝气得够呛,

  “你说,你尽管去说,你以为我有多稀罕,早点把位置让出来,我好给小谦物色其他家的千金……”

  “够了,我教训孩子,你插什么嘴,贺为谦就是这么被你给惯坏的,无法无天!”

  贺英韶喝止了章千凝,老爷子余威犹在,面对谈画时却收敛了浑身的气势,十分和蔼可亲,“画画,今天的饭菜还合你胃口吗?”

  “很好吃,谢谢爷爷。”

  菜色十分丰富,摆在她面前这几道完全就是为她准备的,少油少盐,又保留了食物本来的鲜甜,若说这个家里还有谁会看重她,那自然是老爷子了。

  几十年前他曾和邹世邈一道下乡,途中遇到发洪水,若不是邹世邈不顾安危拉了他一把,贺英韶就要葬身于滚滚江水之中,自然也不会有今天的贺家。

  可惜之后两人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失去了联系,经年后再见时连孩子们都已结婚生子,便互相约定说让孙辈结为亲家。

  在原主查出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时,这个承诺也不曾更改。

  每次看到谈画,贺英韶就忍不住羡慕老友早年有听话乖巧的女儿,女儿去了后又留下个可爱的外孙女,他家的臭小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也就小孙子比较董事,让他得到些许宽慰。

  “小谦闹出来这事是他对不起你,爷爷代替他向你道歉,这事我一定让他给你个交待,”贺为谦这事确实是过分了,让谈画轻易原谅着实为难她,“画画先考虑考虑,如果到时候你不满意,再和爷爷说好不好?”

  “好呀。”

  先前伶牙俐齿的谈画这时却突然变得分外好说话,在坐的这几位都能看出原主对贺为谦有意,她的反应被认为是一种让步,就连全程一言不发的贺为聿也不例外。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感觉对面的人踢了踢他,抬头撞入一双笑眼之中,谈画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如黑珍珠一般的瞳在他看来却像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一迈步,便万劫不复。

  谈画回得这么爽快自然不是为了贺为谦,她不会找外公告状,但她不想让和贺为谦的婚约继续下去也是认真的。

  她私下里和贺为谦撇清关系,放到两家的层面却不能这么直接,要是单纯只退婚还好,可她现在看上了贺为谦的弟弟,若是贸然提出,先不论贺为聿的态度不明朗,也容易给他带来麻烦,到时候适得其反,把人越推越远,那就太不划算了。

  这事得从长计议,横竖贺为谦对她没意思,她有的是时间将联姻对象换成贺为聿。

  桌子下她的腿很不老实,用光滑的皮鞋鞋面轻轻蹭着贺为聿的裤腿,她喜欢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期待他破功的时候,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在她看来非常诱人。

  前几晚才见过,她已然有些想念。

  贺为聿不理她,继续埋头吃饭,谈画也不气馁,上完洗手间出来后在走廊那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刚打完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转身便看到一步开外站着的人。

  “贺为聿。”

  精致到了头发丝,两条腿纤细匀称,再是不盈一握的腰,继续往上……她看着瘦,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含糊,这点贺为聿比谁都清楚。

  他错开眼,谈画的表情由惊喜变得迟疑,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眸光透着不安,

  “你是不是在生气呀?我昨天不是特意要跑的,我就是、就是太害羞了,你会怪我吗?”

  贺为聿本以为她对那一晚应该避之不及才对,她会主动提起,在他意料之外。

  才过了一天,谈画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原先她的眼神中带着戒备,现在则是没来由的兴奋,以及一丝丝的……欣赏?

  联想到她方才在饭桌上没有否认爷爷说的话,甚至满口答应,贺为聿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寂灭,关心的话在齿间转了一圈,想问她还痛不痛,家里有没有药,身上的印子消下去没有……他声音艰涩,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我不大度。”

  “?”

  谈画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贺为聿显然没有为她解惑的心情,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见他转身就要走,谈画飞快地拉住他的衣角,

  “等会我们一起回去吧。”

  男人留给她略显凌厉的侧脸和锋利的下颚线,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中的情绪,谈画又补充道:“我的司机下班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等得到肯定的回答谈画才松了手,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她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换了条路线边走边逛,撞上得了老爷子的指令出来找她的贺为谦,想走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躲什么?”

  贺为谦大步流星地走来,眉头皱得死紧,谈画伸长了脖子,“谁躲了,我看你晦气不行?”

  电话里那句“我也看不上你”还在耳边回荡,谈画今天的小动作全落入他眼中,她和他撇清关系,最后却还是松了口,贺为谦将她的行为理解为气疯了。

  饭桌上的争执、她的出言不逊通通有了理由,不然没法解释她一个不喜口舌之快的名门千金行为异常的原因,照片的事情是他的错,贺为谦自知理亏。

  他想解释,这事又没什么好解释的,谈画等得不耐烦,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话,贺为谦索性攥着她的手将人带到别的地方。

  “贺为谦你有病啊?快放开我!”

  路上没遇见别人,就算有也会以为他们在打情骂俏,贺为谦走到花房才停下,谈画的手都要被他拧断了,手腕处红了一圈。

  “我有话跟你说。”

  “说就说啊,你没事动什么手?疼死我了。”

  贺为谦垂在身侧的手张开又合拢,他自认为没用什么力气,指腹捻了捻,似在回味那细腻的触感,难得没计较她说的话。

  “抱歉。”

  这两个字很少从他嘴里说出来,具体是为了什么不得而知,这是贺为谦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低头。

  谈画不屑且不忿,贺为谦一看就知道她憋了一肚子要骂他的话,咳嗽了两声,自以为放软语调,

  “你有什么脾气朝我发,不过别太任性了,爷爷有高血压受不得刺激,又刚住完院,你也不想他这么快又进去吧?”

  玻璃花房内有娇艳欲滴的玫瑰,也有亭亭玉立的郁金香,月季开得正盛,蔷薇吐露暗香,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不乏名贵的品种,五颜六色却错落有致,俨然一片花海,站立在里面的一对男女远远看去仿若一对璧人。

  贺为聿静静地看着,脚下是青石板路,许久后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落拓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