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之中的美男出浴图并没有出现,贺为聿穿着整套家居服,堪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往下的部位遮得严实,领口处隐约有暧昧的红痕,随着他擦拭头发的动作若隐若现。

  发丝些许凌乱并未影响他的帅气,骨相完美,皮相绝佳,线条流畅,挺拔的鼻梁下是嫣红的唇,每一处都仿佛经过精心设计,不免让人感慨他简直是女娲的得意之作。

  除了那双被两绺垂下来的头发稍作遮挡的眼睛,看人时往往是淡漠的,没有丝毫温度,加上他皮肤白,往那一站就是一座冰雕,以一己之力让室内温度下降好几度。

  谈画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眼睛下意识地向他看去,粗略地瞟了一眼便飞快地闭上,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继续装睡。

  贺为聿眉宇之间透着忧虑,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听到缓缓走进的脚步声,谈画心都提起来了。

  先是闻到清新的沐浴露香味,再感觉被子被往上提了提,掖好边边角角。

  感叹男主体贴入微的同时,一道灼热的视线长久地在她脸上逡巡,带着凉意的手指或轻或重的触碰。

  说不出的怪异,仿佛要确认她的真假,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鬼神。

  伴随着轻微的响动,不知是不是谈画的错觉,呼吸声在耳边逐渐放大,清冽的气息向她悄然靠近。

  若她现在睁开眼,就会发现他眼中深藏的复杂情绪,细细密密交织成一张网,企图将她束缚住,让她再也无法离开他的视线。

  可惜谈画不敢,不明白他意欲何为,正想着要不摊牌算了,就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贺为聿的思绪和动作都被打断,在此前他失神地盯着被他狠狠蹂躏过的唇,若非肿胀未消,甚至有想再度覆上去的冲动。

  手机放在另一侧床头柜上,他快步走过去拿起调至静音状态,到客厅里接听,谈画感觉一阵风掠过,随后门被轻轻合上,四周又恢复寂静。

  她像是重新回到水里的鱼,眼睛睁得大大的,张口喘着气,这回她不再坐以待毙,而是四处搜寻自己的衣物。

  谈画疼得龇牙咧嘴,认真打量所在的房间,看样子贺为聿也刚醒不久,没来得及好好收拾,仅是把散落的衣服捡起来放到旁边的小沙发上。

  用过的安全套躺在垃圾桶里,谈画像触了电般收回视线。

  仔细想来贺为聿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明明到了忍耐的边缘,却还是中途离开了一小会,没猜错的话去了这附近的便利店。

  原因无他,空荡荡的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里边有张购物小票。

  这样也好,省得她吃药,还要考虑各种可能的后果,一劳永逸。

  谈画实在做不到光溜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身上围着被子,慢吞吞地下了床,走到沙发旁挑出自己的衣服。

  没有一件是完好的,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特别是她的贴身衣物,贺为聿虽然很温柔,也仅限于对她这个人。

  不自觉联想到某些画面,谈画的脸和煮熟的虾子无异,再次确认都不能穿以后,她除了羞赧和懊恼,更多是无措。

  谈画想得太入神,没留心外面的动静,正要走回床边,便和站在门口的贺为聿对视上,她捂着脸尖叫一声,以飞快的速度钻入被子里,贺为聿都没来得及让她慢点。

  果不其然,待他走进便看到了她一脸痛苦的表情,手未放在胸口处,贺为聿松了口气。

  摸不准她的态度,贺为聿不知道该说什么,被子仅到她的胸前,肩颈和手臂处的青紫暗红暴露在空气中,不多,却足以让他深深地自责。

  谈画的性格并不扭捏,这两日的遭遇太过离奇,无怪乎她一时难以消化,再者她没跟男人有过接触,一上来就“深入”交流,难免吃不消。

  她和贺为聿除了那层关系外不很熟悉,才会反应过度。

  对上他莫名晦暗的眼神,谈画也发现了身上的痕迹,反正早就坦诚相待了,她不再遮遮掩掩,太做作不说,吃亏的人该是贺为聿,她总不能倒打一耙,干巴巴地问:

  “你有什么事吗?”

  说完谈画就后悔了,这话像是她把人吃干抹净了就要撇清关系,妥妥的渣女发言,可惜说出口的话不能撤回。

  脑子太乱,为避免多说多错,谈画没解释,而是静待他的回答。

  贺为聿杵在原地半天,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手里拿着一管药,抿了抿唇,温声道:

  “你身上是不是不太舒服?我来给你上药。”

  相比于平时板着一张脸、表情不悲不喜、遇到任何事都从容冷静的贺为聿,面前的人称得上温和,谈画不知道她被特殊对待,自然也发现不了差别。

  以为冷淡是常态,对此接受度良好。

  他方才出去接电话就是为了这个,特地咨询院里资历老的医生,对方以为他一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要事,贺为聿默了几秒才说明来意。

  好在人家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什么事没遇见过,有些许的诧异,倒也没过多地打趣,甚至和他交流几句,仿佛面对的是寻常的病人。

  反倒是贺为聿挂断电话后红了耳廓,从家里常备的医药箱里找出消炎软膏。

  谈画原先没懂他的意思,眼睁睁看着他到床边坐下,将被子掀开,双腿察觉到凉意,她瑟缩了下,猛地反应过来,截住他伸过来的手,

  “上什么药?”

  甚至手脚并用,一只脚抵在他腰际,阻止他靠近。

  脚趾干净圆润,透着淡粉色,羞得蜷了蜷,贺为聿没生气,想起她更为大胆的时刻,腿缠着他的腰,像弯曲而上的藤蔓。

  谈画和他想到一块去了,适逢下半身感觉凉飕飕的,看到他视线下移,猛地收了回去并拢双腿,那双冷凝的眼睛里罕见地浮现出笑意,须臾之间便消失不见。

  “我看了有些红肿,涂药会好得更快,免得等会难受。”

  面对关心的话语,谈画蹬鼻子上脸,“那还不都是因为你……”

  “抱歉,”他认错的速度让她惊诧,“我不看,你忍一下,我很快就好。”

  将药膏的盖子旋开,作势要挤到手指上,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和在床上的声音重合,谈画在心底感慨不愧是医生,说起这些来脸不红心不跳,她自愧不如。

  情急之下她直接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夺过药膏,“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柔软的触感和传来的温度让他怔了一瞬,按下心头的躁动,面上没有表现出半分,“你能看见吗?”

  表情和语气都颇为正经,贺为聿似是不放心她,谈画不想谈论这种话题,又躲不过,欲哭无泪道:“我不用看……我能找到的,你相信我。”

  “那好,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帮你。”

  “嗯,”谈画想把人赶紧送走,等了半天没见他有要挪动的迹象,急得开始赶人,也不顾这里是贺为聿的地盘,“那什么,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做那么羞耻的动作。

  手一直紧紧捏着被子,贺为聿发现她指甲边缘有干涸的血迹,顾不得先回答她的问题,“疼不疼?”

  流露出的关切和心疼让谈画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战况激烈到她指甲都劈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贺为聿的后背应该相当惨烈。

  先前不觉得,被他这么一说谈画还真的觉得有点刺痛,她本来就娇气,也不藏着掖着。

  “疼。”

  未尝没有撒娇的嫌疑,贺为聿很快拿了医药箱过来,给她做简要的处理,先用酒精消毒,原想涂完碘酒后缠上纱布,谈画觉得不方便,坚持贴了张创口贴。

  “我去厨房做早餐。”

  这回贺为聿有了自觉没有多留,他起身,刚扶上把手便停下脚步,回过头问她,“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带着犹疑和不确定,他的眼睫微微垂下,加上有些距离,是以谈画揣测不到他内心的想法。

  两家是世交,原主和贺为谦是青梅竹马,按道理和弟弟也会有交集,再怎样不至于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地步,忽略那股怪异,谈画唤他,“贺为聿?”

  尾音上扬,却是肯定的语气,猛地想起昨夜他问过类似的问题,那会她压根没心思理会,他的执着程度可见一斑。

  贺为聿的手紧了紧,表情维持得很好,应了一声将门带上。

  谈画手里还拿着那管药膏,冰凉的铝箔包装时刻彰显着存在感,她别扭地给自己上了药,将目光移到床尾的纸袋上。

  这是贺为聿拿过来的,说是给她买的新衣服。

  虽然方才和男主友好地会面,但谈画并不打算在这多待,她急需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对接下来的事做进一步打算。

  因此她飞快地穿好衣服,是一套粉白色的运动服,和她平时的穿衣风格很不相符,眼下没条件挑剔,将拉链拉到最上方,适合用来遮掩身上的痕迹。

  谈画走出房间想和贺为聿道个别,像个贼一般躲在墙边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奈何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跑回去从抽屉里找出纸笔。

  做不到不告而别,谈画一想到他方才问她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就有种没来由地不忍,不打招呼便走本就不地道,要是再连只言片语都不留下,属实过分。

  可她抓耳挠腮都想不到该写什么,最后“郑重”地留下几个大字:

  我会对你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