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大离高铁站有一定距离, 得开四十分钟左右的车，夏璟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站，开过去时间够了, 还有剩余。
在学校的停车场碰见了黎青, 礼貌打了声招呼。
黎青问她：“吃饭了吗？”
“还没有，”霍离雪说，“你吃了没？”
黎青说：“也没有，我去接我对象，一起回家做饭。”
“误会解决了？”
“差不多了，已经说开了，准备去旅行了。”
没多聊，朝着不同的方向, 各自开车离开。
此刻还没到晚高峰, 路上不堵, 比估算的时间还提前了十分钟，夏璟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
车子停靠在路边明显的地方，霍离雪坐在位置上, 侧头看着在高铁站进进出出的行人，有优雅地背着包赴一场出行的，也有提着一两箱子行李为生活奔走的, 笑着的, 哭着的, 老的少的, 双人成行的, 形单影只的……
一节车厢能装下许多不同的人生。
霍离雪在想, 她属于哪一种，大多数她都经历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一定的年纪，或许每一种都是她，但也没有一种属于她。
她又想成为哪一种？
前些年被生活推着走时，她或许会有明确的答案，她想成为不为生存金钱而忧之人，现在她不为金钱所扰了，又想成为哪一种？
霍离雪收回视线，闭了闭眼睛，她发现自己在贪恋一些虚无的东西，例如张秀溪毫无所求对她的好，但她又在背地里和夏璟发生那样的关系，即使张秀溪不知道，她不会让张秀溪感到难受，但她自己知道，她好似在辜负张秀溪对她没有杂质的好。
做坏事的她，并不会因为当事人不知情，不责怪于她，她就能真正做到毫不在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也例如夏璟，她能接受夏璟，靠近夏璟，也是因为对方极其干净，总能做些让她触动的事情，直击人的灵魂。
霍离雪没有忘记，王启母亲来理工大把事情闹大时，以她的道歉结束时，她向所有人说了她不在意，也像夏璟说了她不在意，她周围的人都将此事忘记了，只有夏璟用自己所能做到了，真切地为了她讨了一个道歉。
道歉有用，霍离雪并不否认其价值，但对她而言，并不能化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她该受的已经受了，这声道歉并不能给予当时的自己什么，王启的道歉也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波动。
毕竟，如果她是因为一声道歉而波动过大的人，那么在之前事情发生时，她承受不该她承受的委屈时，她的波动也会很大，并不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这事。
会抱怨不公，会因为不公而陷入自己的消极情绪中，会对此感到痛苦，但她的痛苦与消极并不能改变这件事情，只是会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
她得在不利的环境中，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心态与解决方法，而不是一味地去难受，心态剧烈地起伏着。
这是她这么些年，慢慢形成的状态，不单单只是在这件事情上会如此处理。
既然王启的道歉对她来说并不会引起她的心情的过多起伏，那她此刻心中那些莫名的，用预语言描述不清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好似有一股气一直撑在那里，逐渐化为了一股热意。
王启走后，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在办公室里静静待着了几个小时又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小时里，她什么都没有主动去想，目光随意落在某样参照物上，任由思绪放空。
是因为夏璟，她这些细微的起伏都是因为夏璟，就像她在意的不是张秀溪给她织的那件毛衣，不是张秀溪给她做的那些饭菜，不是具体的某一件事，而是这些事情里藏着的，肉眼看不见的心思。
这次若不是王启不知道夏璟的联系方式，托她给夏璟表达歉意时提到了夏璟，她大概也不会知道王启之所以会来道歉是因为夏璟去找过他。
霍离雪或许会认为是王启一时间想通了，自发来做这些事情。
她所谓的亲人，有着血缘关系的霍家人，只要不算计她，能做到形同陌路，她已经很知足了。
而夏璟却能做到如此。
从小到大，在她外婆去世了，能给她切实且毫无压力的暖意的人，只有明溪了，在明溪去世后，似乎就没出现过这种暖意了，对于明父明母，这些年她更多的是感恩和亏欠，对于明悦言，她是代替了明溪，尽力承担作为姐姐的责任。
霍离雪顿了顿，又想起了陆予姜，当年陆予姜也对她很好，但……
她无法承受那份好，她也回馈不了对方那份好。
霍离雪深呼一口气，垂眸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夏璟就到站了，她将停车的位置发给对方，过了一分钟，又将车内的空调调高。
王启说他母亲好像用铁饭盒砸到了夏璟的大腿，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即使有事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
按理来说，她们发生过许多次亲密关系了，即使没有一次做到彻底，但也应该看见对方身上的情况。
但……
一直是霍离雪躺着，又都是在无光的房间里，有时对方甚至没脱衣服，霍离雪真的不知道对方身上的情况。
远远就瞧着夏璟走了过来，霍离雪笑了一下，她怎么感觉夏璟眼里有几分局促，在局促什么啊。
让她脱掉裤子，她却突然问是不是知道快递里面有什么了。
霍离雪虽然也要和她聊这个，但明显不是现在，她现在只想看看对方大腿上还有没有淤青。
霍离雪催促：“快脱。”
夏璟在解释和听话中，选着了听话，深呼吸，窸窸窣窣一番，手都在抖，脱了好一阵，脖子通红，耳朵也通红，不敢看霍离雪一眼。
车窗的私密性很好，外面看不清车内的情况，她脱得又是裤子，更不可能被看见。
霍离雪在她动手时，又将车开了一小段，停在了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
细细看了看夏璟白皙光滑的腿，还真让她瞧见了异样，有很小一块已经快散去的青色，霍离雪将指尖落上去，轻轻按了两下。
她的手有些凉，夏璟浑身颤了颤，发出类似eng的声音，因为紧张，还有点沙哑。
直…直接就上手了吗。
会不会太刺激了一点。
刚开了车，手上也不套个那啥，会不会不太好，但车里好像并没有那东西。
即将要做的事情有点超出了她的认知，夏璟还是不敢看霍离雪，于是她偏头，看着车窗那边。
于是她又在车窗上特别清晰地看见了霍离雪的身影，垂着头摸她的腿，而后忽然倾身弯腰靠过来，脸离她腿越开越近。
夏璟深呼吸，赶紧出声：“霍霍霍离雪！”
“嗯？”霍离雪抬眸，以为那块青色还在疼，“弄疼你了？”
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夏璟咬唇，摇头。
霍离雪收回手，直起腰，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脖子脸耳朵，只要是露出来的地方，已经红到滴血了。
转了转眼眸，饶有趣味地在心里笑了一声，夏璟不会是以为她要在车上对她那啥吧。
一上车就让人脱裤子，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这小傻子也不知道问一问她要干什么，让她脱就脱。
霍离雪勾了勾唇，手掌按在她腿上，靠过去，红唇贴近对方的耳朵，轻轻说道：“你在想什么呢？”
夏璟啊了一声，缓缓转头看她。
“什么时候给你留下的印象，”霍离雪捏了捏她通红的耳垂，“我是那么急的人吗？”
“穿上吧，带你去吃饭。”
又是一番窸窸窣窣，夏璟把裤子穿上，嘴里嘀嘀咕咕，你不急谁急啊，衣服都不给她时间脱，几分钟结束的人可不是她。
霍离雪忽然侧头，问：“你说什么？”
夏璟笑：“没什么。”
霍离雪呵了一声，虽然没听得太清楚，指定不是什么好话：“夏璟同学，做人要诚实，快说，你刚才嘀咕什么。”
“真没什么。”
“骗人是小狗。”
“汪。”
霍离雪笑出声：“你怎么这样。”
“咳，”脑子一时抽了，学了狗叫的夏璟并不想在这事上过多讨论，她问，“刚才为什么让我脱？”
霍离雪开车出发：“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就是很突然，脱了又让她穿上，还很奇怪。
夏璟问：“你在逗我？”
霍离雪说：“之前你给我脱的时候，我有问你为什么吗，也是在逗我？”
夏璟深呼吸，不问了，她是说不赢霍离雪的。
开什么玩笑，需要脱裤子，开玩笑。
来高铁站的时候不是下班的高峰期，回去的时候是高峰期，不想一直堵在路上耽搁时间，车子停在了离高铁站最近的一家商场的停车库。
一同下车，霍离雪问她：“你想吃什么？”
夏璟不挑食，随口说：“烤肉？”
“不是很想，”霍离雪说，“火锅，吃火锅吧。”
已经有想法了，干嘛问她啊，夏璟跟着她进了店里，点的鸳鸯锅，微微辣，霍离雪不太能吃辣，吃得也不多，大部分食物都是夏璟吃的。
霍离雪慢悠悠喝着果汁，时不时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眸含笑：“还想吃什么，再点些？”
“这些已经够了。”夏璟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觉得霍离雪有些奇怪，行为举止上没什么异常，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了。
吃得差不多时，霍离雪放下杯子，缓缓开口道：“那些快递是你的没错吧？”
夏璟：“是我的，但是……”
霍离雪打断，她想先问完，觉得夏璟要说的“但是”，可能又是在掩饰自身的需求，又是在间歇性好害羞。
“你想玩那些东西吗，别说谎，老实想想。”
夏璟张了张嘴，欲说不想，但脑子里一下冒出曲筱宜给她发的那些实物照片，如果是穿在霍离雪身上，用在霍离雪身上，她真的不想吗？
嘴有些干，她也端起果汁喝了几口，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
霍离雪也不催她，静静等着她回答。
先出声的夏璟放在一旁的手机，夏璟侧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备注是曲筱宜。
霍离雪也瞥了眼，看见了曲筱宜的名字。
拿起电话，夏璟接通。
曲筱宜在电话里大声说：“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给你寄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啊，我和唐沁再挑点别的送你？”
夏璟阻止她：“不用了。”
曲筱宜：“你别和我们客气。”
“真的不用了，已经够了。”夏璟说，“我谢谢你们，以后别送这些了。”
曲筱宜哈哈哈笑：“行行行，你用了之后，记得给我说一下哪些款好用，哪些不好用，我好避雷，就这样吧，我挂电话了。”
夏璟把手机放在一边，想了想她解释道：“那些快递是曲筱宜买的，不是我买的，我事先不知情。”
前女友还给买这些吗，霍离雪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她为什么给你买？”
夏璟想了想：“让我告诉她哪些不好使，她好避雷。”
霍离雪一愣，眉头轻轻拧了拧，又松开，起身叹口气：“吃完了就走吧，小傻子。”
“嗯？”夏璟看着她，干嘛骂人。
霍离雪：“嗯。”
居然还得帮前女友这些忙，真的有那么爱吗，可不就是小傻子。
没有立即离开商场，这会儿开车出去，路上依旧在堵着，还不如在商场里面逛逛，等不堵的时候再离开。
商场二楼的公共区域有一家儿童游乐场，充了气的巨型城堡，很多小孩在里面玩，闹得不行。
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不需要家长陪同进去，在城堡外的凳子上坐着等就行了，年纪小的孩子，得家长陪同才能进去。
路过这处时，夏璟看了一眼，霍离雪问她：“有熟人？”
“啊？”夏璟摇头，“不是，就是看看。”
霍离雪也朝着那边欢闹的情景看了看，与她而言很谋生的场景，家人带着孩子出来玩，满脸笑意地坐在一旁看着玩闹中的孩子，时不时拍拍照。
她大概一辈子也体会不到那是种什么感觉，当年作为孩子的她，没人带她出来玩过，现在作为大人的她，她不会有孩子。
霍离雪收回眼，问身旁之人：“你玩过吗？”
“小时候玩过几次，”夏璟回答，带她来的人不会是夏婉，而是张秀溪，“你呢，你玩过吗？”
霍离雪平静地说：“没有。”
夏璟楞了一下，她和霍离雪并没有相差几岁，这玩意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当时的玩具没现在那么多，所以很火，几乎所有孩子都会吵着闹着让家人带着去玩，就连有些年轻的成年人，也会主动去体验一番，霍离雪没玩过吗。
霍离雪说：“没玩过很奇怪吗？”
“不奇怪。”夏璟摇头，她又说，“我们现在去玩一次，去吗？”
霍离雪缓缓看向她，挑眉，笑了一声：“夏璟同学，我们现在进去，可能明天就得被人发到网上了，多大了还玩这个，太幼稚了，走了走了回去了。”
回去是夏璟开的车，和上次相比，技术提升了不少，速度也提升了不少，九点十分到了家。
到屋后，夏璟就把电脑拿了出来：“我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得加会儿班，你先去洗漱。”
霍离雪洗完澡出来，见她还在工作，她道：“我得吹头，会不会吵着你？”
夏璟摇头：“不会。”
吹风机的声响起又关上，霍离雪做好一切事情后，夏璟还在工作，电脑用久了，眼睛有些不舒服，回卧室拿了眼镜，她近视度数不高，就一百来度，戴眼镜的次数很少，只有工作久了眼睛不舒服是才戴。
霍离雪在沙发上坐着，在手机上回了学生发来的邮件，又回了些微信消息。
其中有陆清鸥发来的消息，询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之前谈好的合同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签。
明日是周六，霍离雪有时间，回她：【明天我有空，能行吗？】
陆清鸥秒回：【能行，我们是去您家找你，还是约在什么地方，您看怎么方便？】
霍离雪：【我去你们公司吧，来之前发消息给你】
谈妥后，她放下手机，这才抬头看了看夏璟。
嗯，怎么说，对方本就是偏向于清冷的长相，笑起来的时候傻傻的，不笑的时候冷冷的，这会儿又带上了眼镜，微微蹙眉看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不断动着。
就，挺有感觉的，这会儿上的夏璟一点也不小孩。
霍离雪深呼吸，起身走过去。
夏璟推了下眼镜，抬眸看她：“嗯？”
霍离雪下巴指了指电脑：“什么时候能结束？”
“收个尾就行了，最多半个小时。”夏璟说。
霍离雪后腰倚着走着，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嗯了一声。
夏璟：“怎么了？”
霍离雪摇头：“没事，你忙你的，我站会儿。”
“哦。”夏璟又垂下头，两分钟后，她重新抬起头，将电脑关上。
霍离雪问：“不是要半个小时吗，已经好了？”
夏璟：“可以等会儿做，不是很重要。”
“做什么重要？”霍离雪挑了一下眉。
夏璟抿了抿唇。
霍离雪笑了一下，指尖在她唇上按了一下：“我？”
时间虽然不长，但她们对做|爱这事似乎有了一定的默契，就比如方才霍离雪靠着左沿，食指在桌面上敲着时，夏璟知道对方想要了。
就比如夏璟关电脑时，动作明白比平时要快要重，霍离雪也知道，夏璟也想了。
唇上的冰凉感很明显，夏璟心跳快了起来，微微张开嘴，舌尖抵着对方的指腹，将其YAO住。
霍离雪楞了楞，而后展唇笑，俯身在她耳边：“不是想玩吗，来点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