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与梧州两地距离仅是隔了百里之地, 可却是因为地势较高,得以逃过了一劫。

  知府大人一连几天烧香拜佛,感谢祖宗十八代,保佑他官职无忧,他谢天谢地,于是又多纳了一房小妾。

  至于城门口的那些哭爹喊娘的难民,是死是话, 与他有何关系,临州无事发生, 对他这个乌纱帽才是最重要。

  当官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捧着手里面的龙井茶,轻轻的缀了一口, 脑海里刚想晚上要去哪个小妾那里睡觉,门外就传来一声, “不好了!”

  焦急的声音冲破了耳膜。

  知府大人在心里面暗骂了一声扫兴。

  原来是城门口有人在闹事, 他这几日早就见过那些那名的雕虫小技, 当下要派人去镇压。

  “不是啊, 大人, 我们本来也是想按您说的去做, 可途中出现了一名黑衣人,这人手持长公主殿下的令牌,让您将城门打开。”

  知府扑通一声,身体瘫软在这了椅子上面,他颤巍巍的举起手来, “长公主殿下可也一同前来?”

  “那倒没有,不过紫衣人在进城之时,打伤了我们几名衙役……”

  报信人不敢往下说。

  事情的起因是如此,紫衣人接了命令,便马不停蹄的朝临州赶来,正好遇上了起哄的难民被官差镇压,一怒之下被打伤了那些官差。

  知府连忙领着一大群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去。

  人群之中,染尘凤眸眸微眯。

  她看向知府大人的目光充满了失望,凭她所知,这人还算是个好官,政绩优良,唯独就是贪色了点。

  可是能置难民于水火之中,而不出手相救的官,还真的是好官吗?那些业绩又有掺杂了几分水分。

  “大人,救救我们吧,这梧州发了大水,我们无处可去。”

  “求求您,放我们进了这城。”

  ……

  知府大人为难的看向了紫衣人。

  他手里面的令牌,明明白白的显示着他的来处,知府急忙行礼,乌鸦鸦的一群人朝着那令牌跪了下去。

  见公主令,如见其人。

  顾钰摸着怀里的那块令牌,若有所思的勾起一抹微笑。

  “奉长公主令,速将临州城门全部打开。”

  知府大人眸色一暗,微一咬牙,“速速将城门打开,不得违抗长公主令。”

  “速速将城门打开,不得违抗长公主令。”

  “速速将城门打开,不得违抗长公主令。”

  一声比一声激昂,在场的难民跟着那些衙役喊了起来,声音从城门口传到了城内,一个接着一个,直到传遍了整个临州城。

  他们得救,进了临州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所有的难民都在欢呼,有的人悄无声息的退场了,比如那名手持长公主令的紫衣人。

  方正凑近了知府大人,“大人,这城门一开,我们今年的政绩必有损害,很有可能被挤……”

  知府大人摇了摇头,这城门不是他说想不开,就能不开的。

  “长公主殿下又不是传当今那位的旨令,我们何不如将此事上传给朝庭,或许还能挽救……”

  “糊涂!”

  众人皆知,长公主殿下不得盛宠,可她的命令却不能不从。

  并非是因为她长女的身份,将来有机会能够继承大统,但凡是明眼人都知道当今那位偏心于其他公主。

  而是她手里面掌握的戚家军。

  “开国之际,戚家女将横扫天下,为这武周打下了大好河山。戚老将军横渡十里堤坝,以一举之力救先皇脱离危难之中,更是平定了当年势如破竹的陈国。”

  “遂天下初定,先皇登基之后,感激戚老将军之德,允她留下了手里面的戚家军,且是武周不亡,戚家军便在戚家人手里,今日所讲的便是这戚家军平陈乱之举。”

  染尘站在茶棚下,听着传来的那一句——武周一日不亡,戚家军一日便在戚家人手里。

  她眸光微闪,回忆起了往昔的一幕幕。

  和蔼可亲的曾祖母亲手教她一字一字写着自己的名字,向她讲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说:“别再有心做某事,却因为某一些原因而使你有心无力。”

  又从中延伸出了孝道,一句句教她为人子女者,应当以孝为先,却切莫愚孝,当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祖母和祖父死在了战乱之中,姑姑下落不明,父亲命丧皇宫,她的母皇对她不理不睬,而她在宫中的处境受人排挤。

  唯独只有到了曾祖母身边,她才能握住那一丝亲情的温暖。

  而今这一切,也是风雨欲来。

  当年外祖母赐予戚家军有多大的荣耀,此时就有多人在觊觎着戚家军,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那一天取而代之。

  那一句武周一日不亡,戚家军一日便在戚家人手里,里面有着几分歧义,又有谁人不知?

  万一这戚家人都死绝了呢……

  谁能保证这威家军下一刻会落到谁的手里,再者戚老将军病痛缠身,神志已不知几分清醒。

  只有在她十六岁那年,外强来犯之时,曾祖母将这戚家军传到了她的手里。

  自此,这戚家军便算又归于皇家。

  “怎么了?”顾钰推了推在走神当中的染尘,她们刚在茶馆里面休息了一会,就见染尘望着上面讲书人发呆。

  染尘摆手,“无事,稍等一会还是去买铺子吗?”

  一听到买铺子这三个字,云容立刻看向顾钰,“小娘子,我们可不能再买了,已经买了那么多家了。”

  “不,我们不买了,我们就逛逛街。”

  顾钰寻思着,过了临州,离杭州也没多少距离了,倒不如在临州先订点东西,等回来时经过再来拿。

  她方才问过了小二,临州就有家首饰铺,店里面的手艺人打出来的簪子天下一绝,只不过这工期稍微有点长。

  首饰铺就在茶馆的后面的那条街。

  除了刘马夫跟李二狗带着马车和马去了客栈,顾钰几个人就往首饰铺里面去。

  巧匠阁,在临州的历史已经有了百年,里面的手艺人更是一代接着一代,从小耳濡目染,做出来的首饰更是青出于蓝。

  踏进大堂,几名伙计忙着招呼眼前的客人,顾钰她们进来时,也腾不出手去招待。

  一楼里面全部卖的是做好的首饰,顾钰一一看过去,确实有可取之处。

  无论是首饰的成色,还是打造的样式皆为新颖,其中不乏有出彩之处。

  这些都不是顾钰所想要,她想要赠与君珂的是一个项链,脑海里有千万种设计的模样,唯独想将最好的一样赠与对方。

  “伙计,我这里有个设计图样,你们能不能在两日之内帮我打造出来?”

  旁边有个穿金戴银的妇人,发出了嗤笑之声,“当是谁呢?痴心妄想吧,这可是巧匠阁,两日之内你以为是你们家所开的,想要什么时间就什么时间?”

  妇人摇了摇手里面的首饰,她身为知府大人的妾室,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月才拿到手。

  上下打量了顾钰她们一圈,身上没穿金戴银的,连一块玉都没有,还有个小瞎子跟在旁边。

  几个穷光蛋连这种地方都敢进。

  顾钰并没有理她,也将她所说的话,当成被狗咬了一口,总不能再咬回去。

  她看到了伙计犹豫的眼神,算了一下来回时间问:“十五日之内,可否完工?”

  “能完工又能怎么样?也不看看你们有那个钱买得起吗?”妇人极为不屑地撇了顾钰一眼。

  顾小八气得指着她就骂:“买不买得起,关你啥事,我们顾姐姐当然买得起!”

  他个子虽小,可那气势却是十足。

  “哪里来的小屁孩,脏兮兮的小乞丐哦,大人说话小孩子能够插嘴吗?真没家教,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养的,该不会是有娘生没爹养吧?”

  “你你你!你才有娘生没娘养的,你才小乞丐,你才脏兮兮呢?你个丑婆娘!”顾小八年纪小,却知道那一句有娘生没爹养是什么意思?

  顾钰刚要开口,就见染尘冷冷的望向了那名妇人,“你说什么?”

  妇人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但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底子又起来了,“怎么我哪里说错了,看这个孩子脏兮兮的,难道错了吗?穿的那衣服都黑成这个模样了,要是有爹娘照养着,能成这副模样,脏死了,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带着病?”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几名贵妇人连忙离远点,万一真得了什么病,就不好了。

  “这个畜生,不要以为穿了一身年轻的衣服,就把自己当成是个人了,狗就是狗,狗还是改不了吃屎。”

  顾钰本不想与对方计较,哪料对方处处逼人。

  妇人当恶从心来,挥起右手,就要朝着顾钰扇去,“你骂谁是狗呢?”

  她的右手被染尘牢牢的抓住,稍一用力,整个人就摔倒在一边。

  旁边的婢女急忙上去扶住了妇人。

  “大胆,你竟然向我对手,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小心我们诛你九族!”

  顾钰寻思着这话就有些不对劲了,这人还想诛别人九族,当是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不成,就算是皇亲国戚,想要杀个人也要看律法。

  染尘将手里面的剑拔了出来,“放肆!”

  她竟不知世间有人会因为几句口舌,就要人生死。

  “你别乱来,等我姥爷到了,我让他杀了你,你还不快快放开。”妇人的手触碰到了破晓,能察觉出那冰凉的温度。

  当下身体就止不住的发抖,嘴里面连忙大声喊:“快点!快点去将老爷请来!你不要乱来,我告诉你,我家老爷是这里的王,在临州不论是谁都要听他的号令。”

  顾钰拉了拉染尘的衣袍,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不用怕她,我有长公主的令牌,但你也不要杀人,吓吓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