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籁始都静。

  世事里的那些喧嚣,突然就这般沉了下来,顾钰许久未曾有过这样的心境。

  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件件梳理而来,甚是诡异。

  倒不觉得是造化弄人,反而将此归咎于顾父的缘分。

  说起往日种种,不禁先感慨一番。

  常言父爱如山,却又沉默似水。她爸一把屎一把尿的将她拉扯大,十几年没说过一个爱字,可无处不透露着对她的亲情。

  就是这样子的一个男人,决绝的离开了她和她的奶奶。

  留下18岁的顾钰,迅速的在那个冰冷的六月成长起来。

  她一身棉衣,站在如墨的夜色当中。

  在这漆黑的天空下显得无比的寂寥,清风吹拂了起了顾钰的碎发,她扬起了笑脸,“老顾。”

  昱日清晨,顾钰让人搬了胡床到在顾宅西北方向下的那棵桂树。

  一头毛发雪白的母羊,时不时用嘴巴咬几口放在她手里的青草。

  此情此景倒是也颇为和谐,极为不符合此时情况的是那一只瘦弱的花白小羊,可怜兮兮的吃着母羊的奶。

  看了许久的云容挠着脑袋,她家小娘子已经喂半天草了。

  母羊命运悲惨,在茫茫的羊海当中被顾钰挑选了回来。想想那群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她使颈嚼吧嚼吧顾钰手里面的草。

  分离之仇,只能以吃为报。

  花白小羊也是只可怜的不知名动物,从她刚出生起就被娘亲遗弃,因为她的叫声跟那群兄弟姐妹们不一样。

  每次都能听见他们甜甜的咪咪叫,然后自己是哞哞叫,又大又难听。

  一看就不是一家人。

  而且她还是怪物,她的尾巴特别长。

  想到这里,小羊就奄奄的趴到了一边的地板上。

  “小娘子,这羊不会是要死了吧?”

  顾钰收起了手中的嫩草,朝着要死不活的小羊走去。

  上看看下看看,左摸摸右摸摸,她才舒了一口气,“还活着,不然就白花了冤枉钱。”

  “值得,瞧这只母羊朝气蓬勃的,大口吃草,大口喝水。那头小羊养不活不打紧,反正是不会亏了小娘子的钱。”云容年纪尚小,还有几分童心,拿着草在逗母羊。

  “这可不是什么小羊,是头奶牛。”

  顾钰勾起了唇角,幸好她遇见了个不识货的老板,把这头奶牛当成病羊送了出来。

  没看见这头小奶牛是瘦得皮包骨头了。

  “奶牛?”

  云容不解的正要询问,前厅就有人来传报,顾潇洒让顾钰去一趟。

  “这奶牛可是个好东西,先好生养着。”顾钰拍了拍手,“走,去会会那个不要脸的。”

  昨天甄承在街角被人揍了一顿之后,回家和他爹两人一合计,今早就上门来提亲。

  心里面打的是什么算盘?就不得而知了。

  顾钰一迈进门,就见一个像猪八戒似的人向她跑来。

  甄承被人打得皮青脸肿,他委委屈屈的看着顾钰,碍于情面又不好直接上去。

  “爹爹、伯父。”顾钰走到顾潇洒边上,礼貌的向众人问好。

  顾潇洒被这一声爹叫得心花怒放,“嗯好。”

  “小钰你来了,伯父此行来此,便是为了你跟甄承两人之事。”

  顾钰面色霎时由晴转阴,“兄长与我?”

  “你这孩子以前不是总跟在甄承后面叫承哥,今日怎变得如此生疏,叫何兄长,你俩又不是……”

  “伯父甚言,你乃是我父亲之义兄,甄承同我便是兄妹。”顾钰翻了个白眼,虽然不是“顾钰”本人,但是听云容所说,倒是这个甄承整日里跟在“顾钰”的后面。

  其心可诛。

  顾潇洒打着哈哈,“这年纪大了,也该避嫌了。”

  “言之有理,过了岁末也该是嫁人的岁数。我们两家本是亲近,何不借着两个小孩的事,亲上加亲呢?”

  “顾叔,小子甄承虽无大本领,但此生必会对阿钰一心一意,永不亏欠。”甄承顺势往地板上一跪,“但求顾叔允许。”

  “这……”顾潇洒纠结的看向顾钰。

  如果女儿真的喜欢,他会将人嫁给对方,相信有他的管辖,必然能有女儿一世的幸福。

  只是这甄承莫名的不符合他的心意。

  “婚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做主,相信爹爹也是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只不过从小女儿都将兄长当成亲生大哥对待,实在没有……儿女之情。”顾钰说得委婉。

  在场众人,最为惊讶的莫属于甄承。

  前些日子故意还送了他荷包,怎么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便改了心意,难道是……

  他锐利的眼神看向顾潇洒,不会是顾潇洒表面一套暗地里面一套,偷偷的跟顾钰说了些什么,才改了主意。

  顾潇洒虽然惊讶,但及时的回过神,察觉了甄承的目光。

  他暗下了心里的那些思绪,“既然不喜,爹便不会强求。”

  甄承红了眼,他父亲本是跟顾潇洒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明明都是一样的起点,可顾潇洒不知使的什么手段,哪里都赢了他家几头。

  小时候,他也是生活在顾宅。

  吃喝不愁,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美好的日子都终结在了顾潇洒拿了些银子赶他们出门。

  凭什么?顾家的一切本来就都是属于他的。

  只要他娶了顾钰,通通都会回到他的手里。一定又是顾潇洒,他不能慌,他必须想到办法夺回这一切。

  “阿钰,你忘记了当初在三神庙里面下的那些誓言,忘记了前几日给我的那个荷包了吗?”他深情款款望着顾钰,期待能引起她的注意。

  哪曾料到顾钰痛心疾首,“兄长,你屡次败坏我的名声,到底所为何?”

  “屡此?”顾潇洒抓住顾钰的手,“发生什么事了?丫头,你为何不早点告诉爹爹?”

  “我我……唉!女儿实在说不出口,爹爹请人去茶馆问下话便知。”顾钰跑出了房门,临走之时不忘挤出几点眼泪。

  甄承颓然的坐倒在地上。

  顾潇洒连忙令人去查,看向自己义兄和侄子,脸上的笑容淡然无存,冷冷的坐在主位。

  顾钰出了门,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

  “我是个小天才,聪明又古怪。”她摸了摸手里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了几个铜板,放在了乞丐的碗里。

  亦是同时有一双修长的手扔下了几个铜板。

  她抬头,恰好见了熟人,“真巧。”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折扇张开的那一刻,显出了背面上的两字书生,叶晓生笑得春风和煦。

  顾钰隐去了嘴角的笑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泡我。”

  “堂堂一个不良帅,有这么多时间在这街上闲逛,闲逛也就罢了,还这么巧,跟我同时给乞丐铜板。”她收起了荷包。

  叶晓生听她这话也不恼。

  “还真是故意等待,实不相瞒,真是有一件事情需要顾小娘子的帮忙。”

  既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顾钰知对方有事相求,倒比起那一见钟情啥的来得好,毕竟她喜欢的是身娇体柔小女人。

  这念头一出来,脑海里浮起的那小狼狗骑马的英姿。

  “不良帅这职位虽然说得好听,但是说实在的就不过是不良人的头头。”叶晓生叹了一口气,“所谓不良便是征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史,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证,哪能去保证别人。”

  原来是他前几日在三神庙里捡到了一个九岁的小女娃,正因为他身处深渊之中,自然知道像这样子的一个女娃交到了不熟悉人的手里,命运就是那几种,要么沦为风尘戏子,要么沦为街边乞儿。

  再者,那女娃生得可人却偏是个眼瞎的。

  “我本就是铁石心肠之人,奈何那小女孩拉着我的小腿使命的哭闹,才升了怜惜之情。在这茫茫人海当中,帮她寻一个好的归宿。”

  顾钰指向自己,“所以你觉得我可以?”

  “人人皆道顾二郎生性好善,近两日观顾小娘子之行为,必然也是此中人品。”

  两人一道往叶家的画面落在了被赶出来的甄承眼里,他攥紧了拳头,果然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门前破落不堪,他们来得早,倒也是安静,少了些花街柳巷的味道。

  可临街走来那一处处别有风味的花楼名,掩不去这里夜晚的风尘韵味。

  叶晓生推开房门,一名女娃正襟危坐,手里面拿着一根木棍,身上衣服需不华贵,但却是干干净净。

  脸上含笑,朝着门口说:“你来了。”

  “回来了。”

  “不,是她来接我了。”女娃拄着木棍站起来,眼睛就蒙着一层白纱。

  就这样顾钰带回了一个小女娃,走在街上的时候,女娃像个正常人一样,除了那眼睛上的白纱,以及手里奇怪的木棍,倒跟平常人没什么不同。

  “我师傅是瞎眼神算玉如意,她让我下山来帮你。”

  顾钰正打量小女娃是如何避开行人,听闻此言一愣,“什么?”

  “你命格不凡,若无人相助,应当是这几日就该离去兮。”

  顾钰摸了摸小女娃的头,“真发烧了。”

  小女娃突然抓住了顾钰的手,“水月镜花。”

  说罢,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不小心发生了一场车祸,最近比较忙,昨天去交管所和医院处理了一整天,没有更新文章,给大家说一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