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徐棠怀疑公孙玉儿可是也于事无补,没有确实的证据,况且此时和公孙玉儿闹翻也没有意义。

  徐棠向来不是冲动的人。

  最主要的是她相对于明面上树敌,还是更喜欢暗地里搞骚操作。

  她只要等就是了。

  徐棠笑了一声:“三王爷最大的败笔就是有那么个目光短浅的女儿。”

  国师府这些年来风头愈甚。虽然被不少人忌惮和针对,可是如今焦淮是唯一一个能日日侍奉在君侧的人,其分量不需多说。

  徐棠是焦淮唯一的土徒弟,也是风光无限的徐少君。

  她的婚礼除却那些猎奇心理外,更多的是,这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结交国师府的机会。

  京都关于徐棠的未婚妻临着婚礼前出事的谣言甚多,各路人都在想办法找徐棠那个下落不明的未婚妻。

  这场婚礼既然是照旧举行,那么有没有新娘子出场都是其次的。

  焦淮也如众人期望的一般,提前一天回到了府中。

  大门老早就打开了。

  张灯结彩,那宫灯悬挂,红绸铺开一片的喜色,好不热闹。

  徐棠穿着红色喜袍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戴着金色发冠,衣裳细绣了祥云,身姿修长,腰间坠着美玉。真是如话本中让多少女子仰慕的俊俏郎君一般。

  “徐少君年少有为,此番成家立业,定然能青出于蓝。”

  徐棠附和了几句:“张大人老当益壮,一心为了朝堂,我们年轻一辈都要以张大人为楷模才是。”

  徐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一流的,而且虽然是刚经历了丧妻之痛,可是眉目间神采飞扬,让不少老人都很钦佩。

  张侍郎带着长孙被人引进了府邸,忍不住对长孙道:“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年轻人最是不可被儿女情长羁绊住手脚。不如化悲痛为动力,走仕途才是最重要的。”

  张抿也是个勤学的少年,点头称是:“我理当学习徐少君,做个薄情寡性之人,专心仕途。”

  张侍郎满意地点了点头。

  徐棠这是确定自己老婆活的好好的,哪知道自己又传递了错误的价值观。

  她在门口也就是走个过场,这些人来的目的都是见焦淮,有攀附的,也有真心实意想要通过他知道皇帝情况的。当然这些和徐棠的关联不大。

  又过来一个时辰,女眷才慢慢到来,不过都是从侧门入了,唯独一辆装潢奢华的马车在国师府门口停下。

  树影摇曳,落下一地斑驳的影子。

  只见穿戴精致的侍女走过去掀开了车帘,里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随即一个穿着红色暗纹束腰宫装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握着一柄金色碧玉的如意,额鬓上垂了金蝶儿流苏,精致华贵。

  “康山郡主到了。”

  徐棠抬眸对上公孙玉儿带笑的眸眼,太阳穴突突突的。不过瞬间扯出了一个笑,眉眼弯了几分,“郡主特意来,真是让我荣幸。”

  公孙玉儿笑了笑,暗道徐棠此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上回说的话虽然气人了些,不过多半也只孟燕约那小贱人在场。当即温和地开口:“徐少君说什么话呢,你我相识多年,你的婚礼我自然是该来祝贺的。”把手里的如意递给了侍女,“这是西域进供的如意,我赠与少君,望少君诸事如意顺遂。”

  不知情的人看着门口那一对璧人,都是暗暗咂舌,徐少君和身份贵重的康山郡主,那方才是天作之合。

  徐棠自然是接了,做了个手势,“劳郡主挂心了,里边请。”

  公孙玉儿笑容一僵:“少君何时和我这般客套生分了?当年我脚崴了还与少君共骑一马,那时候……”

  “外边人多,郡主还是先进去吧。”秦河看自家主子的笑容愈发不可测,忍不住开口。

  公孙玉儿呼了口气,收起脸上的不悦,“我知晓你心情不好,若你心里难过,可以来找我说说话。徐棠,上次我说话唐突,我们一直都是好友。”

  徐棠颔首敷衍的嗯了一声。

  公孙玉儿走了之后,秦河才偷偷跟徐棠说话,“郡主和那件事不一定有关系,少主为何这种态度……”

  徐棠皱眉看着秦河,一脸的不赞同:“我好歹是有妻子的人了,和别的女子保持点距离难道不应该吗?你难道觉得不守夫道是十分光彩的事情?”

  扼腕叹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秦河一脸懵逼:“???”

  “好了,你不用说了。你在这里接待客人,我先走了。”徐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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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书府今日大门紧闭,对孟燕约的事都绝口不提。

  孟燕约是嫡女,好歹是孟义阁最看重的女儿,这么生死不明,孟义阁心里也不好受。心底愈发觉得对不起过世的正妻。

  叹了口气,“都怪我没有好好管教她,也没有看好她。这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父亲不必太过自责。”孟绫罗端着一碗参汤进了大厅,把碗放下,“你是一家之主,朝堂也还需要你,父亲万万不可伤了身。”

  孟绫罗抬袖擦了擦眼泪:“虽然姐姐命薄,可是这都是命数,如今这么多日也不见人,父亲还是要早做打算,给姐姐立下衣冠冢,免得她……魂无归处。”

  孟义阁看着冒着热气儿的参汤,没有什么胃口,“就按你说的办吧。”

  “嗯,姐姐知道父亲如此记挂她,也会泉下有知的。”孟绫罗露出一个楚楚可人的微笑。

  孟义阁看着面前已经初长成的女儿,心底对孟燕约的愧疚也转移了几分到孟绫罗身上,“我以前一心在朝政,疏忽了你们,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去宗堂读读书长长见识,多认识些人了。”

  孟绫罗一愣,心底涌现出了一股喜悦,当即道:“谢谢父亲。”

  柳青也是见孟义阁没吃早饭来送吃的,可是到了门口才晓得竟然被孟绫罗插了一脚,心底有些不快,“三小姐可真是一片孝心呢。”

  孟绫罗看了一眼柳青,垂眸遮挡住眼底的厌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些儿女里,就只有绫罗最为乖顺。你和你姨娘住在荷院,地方偏,也多不方便,搬去近芳院住吧。”孟义阁吩咐。

  柳青愣了一下,“近芳院可是大小姐住的地方。”

  孟义阁摆了摆手,不想再说别的。

  孟燕约这个女儿让他伤透了心,只想抹去所有存在的痕迹。

  孟绫罗脸上的笑容抑不住,若是她住进了近芳院,那她就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女儿,近芳院和孟义阁的住处也近,若是她姨娘争口气……

  孟绫罗眉眼带笑地跪下道谢:“多谢父亲,女儿一定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孟燕约即便是嫡女又如何,还不是人死灯灭。出生再好,也斗不过自己。

  她只需要再忍耐忍耐,若是姨娘能够被扶为正妻,自己就是嫡长女,那么她一定可以嫁入高门……再也无需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活。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

  “我侄女人还没死,住处就要归旁人了?这是什么道理?”

  孟绫罗脸色一下子惨白,像是十二月一盆冷水从头泼到了底。艰难地回头看向了门口,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头戴着帷幕,款步走了进来。

  身边立着的是孟义阁的小舅子、宋大将军宋启朝。

  “启朝,你,你怎么来了。”孟义阁看到宋启朝忍不住纳闷,他和这小舅子向来不对头,目光转向了那个白衣女子,嘴唇哆嗦了两下,“燕约?”

  孟燕约摘下帷幕,露出有几分苍白的脸,含笑看着孟义阁,“父亲似乎很惊讶。”

  孟义阁几个呼吸之间,回过了神,“你,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还以为女儿已经尸骨无存了。”孟燕约接过孟义阁的话,依旧笑着,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站了起来的孟绫罗,“只怕是让三妹失望了。”

  孟绫罗眼神有些发虚,可是垂落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心里像是有了底气一样。坦然一笑,“我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姐姐平安无事即可。”

  孟燕约饶有兴趣地看着孟绫罗,前世就是孟绫罗勾结外人陷害自己,这辈子果然还是如出一辙。她哂笑着走进孟绫罗,“三妹还真是识大体,不过……”

  孟绫罗兀自镇定,知道此时自己万万不可自乱方寸,孟燕约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有关系,不过是迁怒罢了。

  孟燕约向来自视清高,可是论这勾心斗角的,还是嫩了。

  “姐姐说的……”

  “啪”

  孟绫罗话还没说完,就被孟燕约一巴掌打懵了。捂着瞬间红了一片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孟燕约。

  孟义阁也被孟燕约这一下子搞的一头雾水,孟燕约向来礼仪得当,从来不曾对谁动过手。

  “这事是我的错,你也不能怪绫罗。”孟义阁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还以为是换住处的事情让孟燕约对孟绫罗生了怒意。

  “孟大人,还是先搞清楚事情始末再下决断。”宋启朝护在孟燕约身前。

  “启朝,这是我的家务事。”孟义阁忍不住开口,做了个送客的姿势:“多谢你护送燕约回来,改日在下定当登门道谢。”

  “我叫你一声孟大人是看在我妹妹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宋启朝对孟义阁凉飕飕的笑了笑:“妹妹是宋家唯一的女儿,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在你们孟府早早去了也就罢了,唯一留下的孩子可不能够让人不明不白的欺负了。”

  “我父亲今日可不是让我来做客的,是让我来搞明白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东西,敢动我是宋家的外孙女!”

  宋启朝说话掷地有声。

  孟绫罗忍不住一哆嗦,对上孟燕约似笑非笑的笑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来,把人带上来。”宋启朝对门口候着的侍从开口,“让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孟大人听。”

  孟绫罗看到被严刑拷打了的一个面熟的小厮,知道事情败露了。当即眼泪珠子从眼眶滚落下来,颓然跪下,“父亲,父亲我是一时冲动才做下这等错事……”泣不成声地咬了咬下唇:“是康山郡主逼我的,她家大业大,女儿不敢忤逆……”

  孟义阁不是傻子,看这架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孟绫罗的脸,抬起手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最终闭上了眼睛,“扭送官府,按律法处……”

  孟燕约看着受了天大打击的孟义阁,耳边还有孟绫罗的惨叫声。薄凉的勾了下嘴角,杀鸡焉用牛刀,可是不这样顺水推舟的让外祖家插手,自己怎么能继续装傻呢。

  孟燕约敛下眸里的涟漪,声音平静地可怕:“父亲,女儿还有些要紧事,先走一步。”

  孟义阁到了嗓子眼儿的挽留还没说出来,孟燕约就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